直到施暴者的母親找上門,尋求和解,傷勢不重的受害者仍在狀況外。
其實耿夫人來了好幾回,只是一直被拒于門外,耿仲豪一句“不宜見客”,她便不得其門而入。
樓下的警衛(wèi)是青鷹門出身,大哥的一句話哪敢怠忽,自是盡忠職守,一個人也不放行,死守他神圣的工作崗位。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因為闖入苗秀慧住處的歹徒身份尚未厘清,她有安全上的顧慮,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進出。再加上耿曉君的鬧事風波,耿仲豪更是小心提防,不讓類似的意外再次發(fā)生。
而耿夫人這次能夠入內?全拜下雨所賜,未帶雨具的她孤零零地站在門外,讓人有些不忍心,雨勢似乎有不停的趨勢。
看到她,苗秀慧想起自己嘮叨又啰唆的阿母,再一次自作主張地將人請上樓。
拿她沒轍的耿仲豪能說什么,耿夫人雖非他生母,但畢竟有養(yǎng)育之恩,即使她紅杏出墻,做出對不起父親的事,至少有段時間她是真心疼愛他,不讓外遇對象有機會傷害他。
“沒有啦!你太客氣了,其實我只是小小的嚇一跳而已,你不必這么慎重道歉,我會很不好意思的!弊岄L輩登門致歉,真有些過意不去。
嚇一跳而已?
是誰作惡夢作到提起他的手臂一咬,夢囈不斷要人家死得很難看?耿仲豪故意拉起袖口,不經意在某人眼前一晃,說不在意的某人立即心虛地別開眼。
“不,是我管教女兒的方式錯誤,只知一味的寵溺她,未教導她正確的做人處世,讓她不知天高地厚,到處惹是生非,我真的覺得非常羞愧!惫⒎蛉嗽俅喂,禮節(jié)隆重得教人有些承受不起。
“那個……呃,你不要放在心里,我不會怪她啦!小妹妹嘛!火氣比較大一點,多喝點青草茶就會退火了!卑パ!她在說什么,叫出身高貴的高尚人家喝阿嬤時代的茶飲,她心里大概笑到快掉牙了吧!
苗秀慧是草根系代表人物,吃的用的幾乎跟古早人沒兩樣。
“就算你不介意,我還是感到萬分愧疚,再怎么蠻橫無禮也不能動手傷人,她的表現(xiàn)太令我失望了!彼闷鹗纸佪p拭眼角,像是感傷地落淚。
面對一個母親的傷心,苗秀慧手足無措地向男友求援,不過她背后有點涼意飄過,那一句“再怎么蠻橫無禮也不能動手打人”似乎別有深意,像是指桑罵槐,怪她男友不該為了點“小事”而傷害自家人。
你是白找的。耿仲豪涼涼地一瞟,不予理會,拒絕女友的求救。
“相形之下,你的氣度就令人欽佩,自己帶了傷還肯原諒傷害你的人,我真要向你說聲謝謝,不為難我的女兒。”她又多禮的彎腰鞠躬,多禮得像個日本人。
撫著額頭的傷,她干笑,“本來就沒什么大不了嘛!大家都太緊張了。”真是的,她那些姊妹淘太愛小題大做了,她們老是唯恐天下不亂似的,讓她難做人。
“那這場蓄意傷人告訴……”她滿臉冀盼,欲言又止,怕不得體。
“。∵@個呀……哈哈,我會再跟幻月……呃,我的律師商量商量,你知道的嘛!干他們那一行都很愛錢,她想賺律師費……”呵,冷汗呀!你幾時冒出來的?
關于官司一事,苗秀慧還真不敢挑戰(zhàn)權威,好友的美意不能拒絕,否則她會很倒霉,很倒霉,倒霉到欲哭無淚。
“錢不是問題,你開價多少,我悉數(shù)支付。”一反先前的柔弱母親形象,耿夫人的語氣略顯尖銳,似在說:終于露出貪婪的真面目,我有錢,盡管來勒索。
耿夫人的娘家是一方富紳,她是備受寵愛的么女,當初的嫁妝便是一筆可觀的數(shù)字,土地、房子一樣不少,陪嫁品之多,蔚為當時盛談。
而這些年她的父母陸續(xù)過世,疼她如己出的五位兄長不僅未私吞她那份遺產,還每年以生日為名送她名鉆、股票、珠寶,她現(xiàn)在的個人資產是丈夫收入的數(shù)百倍。
“不是我啦!是幻月……”哎,怎么解釋才好?根本不是她的意思嘛!她很愛錢沒錯,但這種錢她哪敢拿,會被雷公活活打死。
“慧是說她不要錢,只要曉君別再莫名其妙找她麻煩,她也不會讓人太難過!北槐频綗o處可逃了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心軟。
再世恩人呀!感恩,感恩。松了口氣的苗秀慧雙手合掌,做出崇敬的神態(tài)。
一直不敢看向兒子的耿夫人眼皮顫了顫,她緩緩抬起眸,露出虛弱又抱歉的笑容,“曉……曉君也不是真的很壞,她只是太喜歡你,依賴成性!
“她是我妹妹!惫⒅俸捞貏e加重語氣強調,要她牢記這一點。
“我知道,可是你用不著對她太嚴厲,小女孩總會有崇拜對象,你對她好一點無損兩人的關系,畢竟是一家人!睕]必要為了一個外人而撕破臉。
耿夫人是怪他的,沒有一位母親不心疼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嬌兒,縱有再多的不是,人心是肉做的,還是有所偏袒。
尤其是看到女兒腫得嚇人的半張臉,她的心真的痛如刀割,沒辦法相信有人這么狠心,讓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失去引以為傲的美麗。
“就因為是一家人才手下留情,若是換了另一個人,恐怕這會還得在醫(yī)院待上一段很長的時間,順便復健!彼搼c幸他用的是手掌而非拳頭。學過泰國拳的耿仲豪出手相當狠厲,平常像個溫文儒雅的斯文人,讓人看不出他嗜血的一面,一旦出手,非死即傷。這也是他為何在青鷹門的地位屹立不搖,深受敬重的原因,他的狠厲是隱性的,更勝過滿臉殺氣的沙士泰,沒人敢挑戰(zhàn)他的底線。
“你……你幾時變得這般兇狠,說話的語調像擁槍自重的黑社會?”他變得好陌生,連眼神都帶著冷漠。
耿夫人印象中的他是品學兼優(yōu)的好學生,熱愛運動和交朋友,從不頂嘴。
笑不達眼底的耿仲豪微勾起唇,“在你的情人企圖侵犯我的時候,還有,我本來就混過黑道,你不曉得嗎?”
企圖代表的是未遂,他在那男人撫向他雙腿之間時,拿起好友鷹子揚,也就是日前改名為駱天朗送他的彈簧刀,一刀刺進對方胸口。
聞言,她臉色一白,冷抽了口氣,“那……那是誤會,他不是……呃,我沒有……你們……”
她想說自己沒有情人,那個人也不是想侵犯他,但是那雙帶著嘲弄的冷冽黑瞳直盯著她,到嘴邊的謊言一句也說不出口。
“我想你也不用多做解釋了,省得自己聽了也心虛,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說出來就難堪了!痹僭趺醋詧A其說也是徒勞無功。神色難看的耿夫人揪緊手絹,笑得不自然,“有空回家看看你父親,他很想你!
“我盡量,不過他大概不愿見到我,有個當過流氓的兒子并不風光!彼猿啊
耿介赫曾搖下一句話,王子犯罪與庶民同罪,就算是他兒子,他也嚴辦到底。
所以有律師考資格的他由學者轉任法官一職,為的是親自審理兒子的“案件”
“好吧!我也不為難你,不過外頭風雨有點大,可不可以請你們送我一趟?”
生性厚道的苗秀慧一向尊敬長輩,她一口應允,并請男友先到地下室暖車,她陪耿夫人到門口等他。
誰知沒等到人先被誘勸到對街的咖啡廳,停止營業(yè)的咖啡廳多了兩個人,一個是滿臉冷意的耿曉君,一個不太熟,但似曾相識。
她頓感一陣涼意襲來,想拔腿開溜!鞍パ!我剛才忘了關瓦斯,你們等我一下……”別擋路嘛!干么還鎖門。
“你別想離開!眮淼茫ゲ坏。
“想喝咖啡嗎?我來煮!背鍪植淮蛐δ樔寺铮e睜大眼珠子瞪她。
唉!這不是關門放狗,咬死她這個沒大腦的女人嗎?雙肩一垮的苗秀慧笑得比哭還難看。
“少給我裝傻了,以為有我哥護著就沒事嗎?”臉腫得像豬頭的耿曉君忿忿地說道。
她不是裝傻,只是在想男友暖個車也暖得太久了。“我在想大家都是文明人,坐下來好好聊聊嘛!不要動氣。”
“有什么好聊的,只要你離開我哥,我不會再找你麻煩!彼f得一副很大方的樣子,不計前仇。
“很難……”苗秀慧咕噥著。
“你說什么?”當她是傻瓜耍嗎?
見她又要動手,耿夫人一臉慈祥地拍拍女兒的手,不想她再節(jié)外生枝!白屛液退務,別扯痛臉上的傷!贝饶傅哪樋滓晦D,變成捍衛(wèi)巢穴的母恐龍!澳阒挥幸环N選擇,和我兒子分手,該給你的分手費我一毛也不會省!
財大氣粗呀!她這算不算被有錢人欺壓了?“伯母,你太寵女兒了吧!”
“請叫我耿夫人,還有,這是耿家的家務事,外人無權插手。”她說得明白,不贊成兩人的交往。
可我是被害人耶!形勢比人強,苗秀慧沒膽喊出心底的抱怨!熬退阄彝顺鲇帜茉趺礃,他們是親兄妹,法律也不允許……”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道氣急敗壞的女音先一步諷高。
“他不是我的親哥哥,我們沒有一點血緣關系!狈晒懿坏剿
“曉君——”
耿夫人一聲驚呼,耿曉君這才臉色發(fā)白,捂著嘴想阻止脫口而出的發(fā)言。
為了得到耿仲豪的愛,她的確做了不少人神共憤的傻事,但是沒有母親的默許和從中打點,她也不致更加迷戀耿家長子。
“他不是你哥哥?”天哪!這不是真的,為何讓她聽見天大的秘密?
不說出去她會很痛苦。
“苗小姐,你實在知道太多事情了,讓人想放你一條生路都不行!惫⒎蛉死淅涞卣f道。
“什……什么意思?”不會想殺人滅口吧!。
他命犯七殺,遲早會煞到你,你不肯聽我勸告,肯定有血光之災。桂香的聲音如在耳旁,苗秀慧心里打個突,起了不好的預感。
“唯君,我把她交給你了!
唯君,唯君……唯君是誰?啊!那個傅唯君。
“你是跟周大偉搞不倫戀的女助理!钡鹊,她們?yōu)楹芜B成一氣,應該是不相干的人吧!
“沒錯,我是傅唯君,曉君同父異母的姊姊,也是被你害得走投無路又差點被追殺的人!彼藓薜牡。
本來她是一直不諒解耿夫人的,不過父親不名譽的死后,是耿夫人私下幫助她完成高中和大學的學業(yè),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社會中,骨氣是不值得的,她很早就學會向現(xiàn)實低頭。
“我?”她會不會找錯尋仇對象了?“沒錯,就是你,因為你的出手破壞,原本答應離婚娶我的周大偉反悔了!彼尤环匆匆,是她不知羞恥的以身體換取出道的機會。
“拜托,男人的話哪能當真,周大偉的錢全捏在他老婆手里,一旦離婚他什么也沒有了,你又不是他第一個搞上的女助理……”啊——完了,她好像說得太快了。
好吧!來點補償好了,真被亂刀砍死,她也死得冤。
“你們這一生全毀在情字上頭,何不看開一點,別太執(zhí)著,退一步海闊天空,未來還有大好時光等著你們。”
“大好時光?”人已遲暮的耿夫人笑得令人毛骨悚然,“誰說兄妹不能在一起?仲豪像他生母,曉君肖似生父,兩人若能結合,我的家庭就圓滿了。”
“咦?!”為什么她會覺得遍體生寒?
“丈夫初戀情人的兒子,妻子情夫的女兒,想想不也挺有趣的!彼凵癔偪瘢瑤е尚牡咨鸬膹娏叶屎。
“啊!”苗秀慧頓悟的捂嘴,神色驚駭。
她居然偏激到想藉兄妹“亂倫”重組分崩離析的家庭關系,以斬不斷的骨血至親維系表面的和諧? 她病了,她們都病了,以為人心可以任其搓揉,自由操控,簡直是病得不輕。
“你們談夠了沒,外面的風雨越來越大了,再不走就走不了!
喝!他們是哪冒出的蒙面大盜?
“你帶走吧!膠卷就在她身上!
什么膠卷,她為什么聽不懂?
“你確定?”
“我確定,當時在附近偷拍的人只有她!备滴ň豢谝Ф。
偷拍?
喔!那肯定沒錯,一定是她,她一天不爆料就渾身難受,百分之百敬業(yè)的小狗仔。
“好,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