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著,沒有說話。
“瑜兒?”他納悶地頂頂她的腰�!澳阍趺戳耍俊�
她聲音帶點(diǎn)哽咽�!按饝�(yīng)我,千萬不能死,知道嗎?”
他一愣,真是的,她也太了解他了吧!他自信掩飾得很好啊,但她還是察覺到他受傷了。真是自作孽,誰叫他要把自己綁死在馬背上,遇到這種突然襲擊,只能成為活靶子,被一枝橫飛的利箭刺中大腿。
“放心吧!沒把你拐跑前,我不會死的。”
“你說的,我最討厭人家說話不算話,你千萬別給我追殺你入黃泉的借口�!�
是要生死相隨嗎?他眨眨眼,感覺鼻子有點(diǎn)酸�!澳阒绬�?鳳帝拿你威脅我就范時,我就是這么跟他說的,我與你,在天愿做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入黃泉,那便做一對鬼夫妻�!�
“你的臉皮的確比城墻厚�!�
“一般般啦!”可惜沒有厚到足可擋利箭的程度,要再練厚一點(diǎn)才行。
“旁的不行,就舌頭最厲害�!彼龘]刀策馬的同時,丟下一句話�!敖o我顧好你的身體�!�
“放心、放心,絕不會誤你終生‘性�!��!备螞r他還要找暴熊族長報(bào)這一箭之仇呢!
“我看你全身都爛光了,那根舌頭依然完好�!眾A著一腔恨、一腔怨、和更多的憤怒,余瑜舉刀砍向了暴熊族長。
“來得好�!北┬茏彘L使的居然是根狼牙棒,也是金的。
這家伙分明暴發(fā)戶一個,余瑜越看他越討厭,恨不能立時斬之而后快。
但是——
鐺鐺鐺,暴熊族長的行動雖然緩慢,招式之間多是空隙,余瑜的砍刀屢屢避過狼牙棒,砍在那黃金鐘甲上,居然砍不穿,只發(fā)出陣陣火星。
“哈哈哈,小娘皮,你的刀是砍不透本族長的鎧甲的,這甲有一寸厚,天下間沒有人可以砍得動�!�
余瑜差點(diǎn)吐血,這家伙,分明一只鐵皮烏龜,難怪從戰(zhàn)爭一開打,他動都沒動一下,舞起狼牙棒也是慢吞吞:穿著一身一寸厚的鐘甲,從頭包到腳,最少百斤重,他能靈活運(yùn)動才是怪事。
但也正如他所說,這么厚的蹬甲,什么兵器才砍得動?
“要取你狗命,未必要砍破鎧甲�!北涞穆曇�,卻是慕容飛云發(fā)話了。
“什么人?”暴熊族長全身罩在鎧甲內(nèi),連面罩都拉下來了,視線自然受阻,一時沒看到坐在余瑜身后的慕容飛云,只能不停轉(zhuǎn)動脖子,試圖找出發(fā)話者。
“要你狗命的人�!闭f話間,慕容飛云手上最后一枝箭射出去了,對準(zhǔn)的正是暴熊族長頭盔與鏡甲在脖子間的接縫處。
吱!羽箭發(fā)出刺耳響聲,居然穿透了暴熊族長的脖子,老大的血箭飆了出來。
暴熊族長喉嚨發(fā)出幾記含糊的咕咕聲,倒地身亡了。
“哼,老子就不信,你那身鐘甲能從頭連到腳,一點(diǎn)縫隙都沒有,只要有縫,就能要你老命!”罵完,慕容飛云也脫力了,緩緩地滑落馬背;原來他發(fā)現(xiàn)把自己綁死在馬背上,確實(shí)可以預(yù)防墜馬,但遇到偷襲,同樣躲不過,所以便把縛身的布條解開了。
現(xiàn)在最大的威脅已除,他的精神和體力都已到達(dá)臨界點(diǎn),當(dāng)然支撐不住,昏了。
“飛云!”余瑜嚇得趕緊跳下馬背,將他抱在懷里。
慕容飛云大腿上還扎著一枝弩箭,鮮血將一襲青衫都染濕了。
鳳皇朝的弩箭箭頭是以精鋼打造,寸厚的青磚都能洞穿;箭身則是嶺南一種特殊的樹藤,經(jīng)過藥水加工,不僅堅(jiān)韌如鐵,還帶有毒性,絕不能長時間留在體內(nèi)。
余瑜抽出腰間軟劍,運(yùn)足功力,劍化流星,倏忽閃過箭身,弩箭被削成兩截。
她小心翼翼地拔出弩箭,隨即,一股帶著腥味的血噴了出來。
顧不得正在戰(zhàn)場上,眾目睽睽之下,余瑜撕開他的褲子,低下頭,一遍又一遍為他吸出毒血。
不多時,慕容飛云呻吟一聲,腦袋還是有點(diǎn)發(fā)暈,但神智已清醒。
“瑜兒……”
“余姑娘,少爺怎么樣?”趙乙拖著一柄鮮血淋淋的砍刀過來了,剛才他見慕容飛云中箭,險(xiǎn)些氣瘋,沖進(jìn)蠻族陣營就發(fā)狠亂砍一通,嚇得那些蠻軍看到他就躲,也給余瑜爭取了一點(diǎn)時間替慕容飛云拔箭吸毒。
“沒事了,回去抓幾帖清熱解毒的藥劑服下,便無大礙�!闭f著,余瑜撕下衣服內(nèi)襯,替慕容飛云裹住傷口。戰(zhàn)事尚未結(jié)束,這里仍下安全,先轉(zhuǎn)移陣地要緊。
“瑜兒,趙乙……”慕容飛云想說,戰(zhàn)場上不是聊天的地方,快找隱密處躲��!
但沒給他說完的機(jī)會,就聽聞無數(shù)鳳軍高聲大喊:“二路軍來了、二路軍來了——”
“終于……”余瑜松下一口氣,有二路軍在,這一戰(zhàn)就穩(wěn)贏不輸了。
“瑜兒,現(xiàn)在還不是松懈的時候,趕緊整兵和二路軍里應(yīng)外合,殲滅蠻軍才是�!蹦饺蒿w云催促她。
“可你……你怎么辦?”她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下來�。�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那……好吧!”她收拾起兒女私情,讓趙乙看護(hù)他。“你自己小心�!�
“你也是�!庇噼て鹕碚撸饺蒿w云忽爾又拉住她�!拌海恪�
她眼珠子一轉(zhuǎn),便知他心意�!胺判陌�!我會很快回來的,絕對很快�!痹捖�,她已翻身上馬,轉(zhuǎn)瞬間沒了身影。
“瑜兒……”唉,怎么不聽他說完呢?他當(dāng)然知道她不會拋下他,但他怕鳳帝不會輕易放人��!萬一關(guān)副將帶了鳳帝密旨要捉她回去,怎么辦?倘若鳳帝許以高官厚祿又當(dāng)如何?
“少爺,你怕余姑娘下回來嗎?”趙乙看出了他的緊張。
“我怕她回下來�!蹦饺蒿w云畢竟只是一個人,而鳳帝卻有整個國家作依靠,若堅(jiān)持留人,誰奈何得了他?
“怎么會回不來?”趙乙不懂。
“倘若鳳帝在二路軍里安排上三、五十名軍士圍困瑜兒,堅(jiān)持不讓她走,那……”慕容飛云話猶未完。
“飛云,軍令我已經(jīng)交代下去,完事后如何挑撥蠻族內(nèi)哄,我也告訴親隨了,諸事已了,我們可以走了�!庇噼せ剞D(zhuǎn)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慕容飛云目瞪口呆半晌,才期期艾艾開口:“你……這么快……沒、沒人留你?”
“誰留我?”余瑜跳下馬,將他扶上馬背后,再翻回馬上。
“關(guān)副將呢?”
“我又沒見他�!�
“你沒見他,那軍令……圍殲……剩下的戰(zhàn)事……”慕容飛云有點(diǎn)慌了,只差一步她就可以全殲蠻軍,立下不世功勛啊!她就這么走了,可以嗎?舍得嗎?
余瑜回頭,再望一眼血腥戰(zhàn)場,蠻族聯(lián)軍已經(jīng)被兩支鳳軍漸漸逼成一團(tuán),全殲不過是早晚的事。
“這些兵部是我一手練出來的�!毖哉Z間很是難舍�!澳憧�,那個使槍的,他叫小陸子,本來是個扒手,偶然犯到我手上,我是為了懲罰他才讓他到軍營服苦役,想不到這小子倒有練武的天分,一手長槍使得溜溜轉(zhuǎn),現(xiàn)在都是個參將了。還有那個大家伙,沖起來就不要命,他是大餅,我見過最差的伙頭軍,煮的東西豬都不吃,可誰知道,他一上陣拚殺,是這么地悍勇,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敵��!另外……”說著說著,她淚已滑下。
“瑜兒�!彼麖暮箢^抱住她的腰。“如果不想走,就別走了,我說過,我可以留下來當(dāng)你的慕僚�!�
她搖搖頭�!安皇遣幌耄遣簧�。這些人不是一般的兵,他們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像手足那么親的兄弟�!�
“那就留下吧!”他真的不在乎做她的幕僚,只要他倆真心相待,身分高低根本不是問題。
“可是再怎么親的手足,還是有分開的一天。飛云,能夠生同衾、死同穴的只有夫妻,兄弟哪怕感情再好,死后也無法同墳。”她握緊他抱住她腰的手。“在天愿做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入黃泉,就做一對鬼夫妻。飛云,這不只是你的心里話,也是我的�!�
從很久很久以前,她才十歲,家逢劇變,這面如冠玉的少年救了她,給她偷饅頭、偷衣服,教她吹簫、彈琴、下棋開始,她就已忘不了他。
是他告訴她,世間有這么多有趣的東西,小小的鎮(zhèn)國將軍府、嚴(yán)苛的家規(guī)只是茫茫世間一粒小米,尚有更廣闊的天地她不曾瞧見;她自此知道自己也可以擁有一雙翅膀,有本事見識更多的東西。
不知不覺問,她記住了他,一縷情絲纏繞,任憑歲月流轉(zhuǎn),一朝興起一朝落,她愛意下變。
如今,她只有一個念頭!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輩子,她與他的手注定要牽在一起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彼Ьo了她的腰。
“好�!彼齼赡_一踢馬腹,黑馬如閃電般奔出。
遠(yuǎn)遠(yuǎn)地,就見兩騎三人悄無聲息離開了戰(zhàn)場,奔向遙不可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