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地廣大的竇家窯里，工匠們正在忙祿干活，有的脫了上衣，汗流浹背地站在窯邊觀察火候；有的坐在棚下，腳踩轆轤，幾個轉(zhuǎn)圈，就將手上濕土變做一個圓形的泥碗；有的在屋里描繪各式的花朵人物青花紋；有的則在倉庫里扎干草和布片，將一個個摔不得的瓷器妥善裝箱。
“試問人間真顏色，遍歷四方皆不得，請君莫要強(qiáng)追求，抬頭一看便知有，云開了，霧散了，雨過天青云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做將來呀做將來……”
甜軟的嗓音一路而來，師傅們停下動作，抬起頭來，咧出笑容，望向那蹦蹦跳眺的明紅身形，這正是嬌俏活潑、人見人愛的竇家大小姐。
“唐師傅，你做的那支跟我一樣高的大花瓶賣出去了。”竇云霓跳到一扇門前，往里頭比手畫腳，興奮地道：“爹說還要你多做幾支呢�！�
“呵呵，那是小姐青花畫得好�！碧粕讲日谥更c(diǎn)幾個學(xué)徒拉胚，笑道：“十二仙女蟠桃獻(xiàn)壽王母娘娘，每個仙女都像要飛出來似的�！�
“大家都做得好呀！有咱吳山鎮(zhèn)的好堊土，有唐師傅你的好功夫，曾師傅調(diào)好上料，畫出來的青花才能濃得發(fā)亮；還有天球哥守了三天三夜，火候正是恰到好處。”竇云霓扳著手指一一道來�！巴�！忘了離青哥哥，是他說可以做做看的，爹本來還不相信燒得出來呢�！�
“喝！景德鎮(zhèn)都做得出來了，就不信比不上人家！”
“唐師傅最厲害了！你們要好好跟師傅學(xué)喔�！备]云霓跟小學(xué)徒們揮揮手，又踩著雀躍的腳步離去。
“呵，小姐好漂亮�！毙W(xué)徒們個個直了眼，張了口。
“阿四，抹掉你的口水！”唐山踩吼道�！按膳呖辶耍貋�！”
“師傅�！卑⑺哪弥恢荒嗍帜槪瑔柕溃骸奥犝f老爺想跟隔壁洪城的白家談婚事，那莫少爺怎么辦？”
“莫少爺他……”唐山踩一愣，聲音不覺低了些，隨即往阿四頭上敲個爆栗。“小姐的婚事不用你來操心，快干活兒！”
外頭的竇云霓早已像只小蝴蝶，飛呀飛地來到一間敞開大門的屋子，里頭坐著背對她的離青哥哥，他正就著明亮的陽光，拿著一支細(xì)毛筆，蘸上青花釉料，為第一次燒成型的花瓶瓷胚描繪出片片竹葉。
她躡手躡腳往前走去，兩只小手向前伸，臉上露出調(diào)皮的微笑。
“云霓，不準(zhǔn)蒙眼睛。”莫離青頭也不回。
“嘻！”
她放下手，仍踮著腳尖來到桌側(cè)，圓睜一雙大眼，微蹲下身瞧花瓶。
青竹修長，葉片疏朗，竹下一塊大石，一只葫蘆，卻是不見人影。
花瓶上無人，沒關(guān)系，她要看的人就在身邊，她可以看個夠。
她最喜歡看離青哥哥畫瓷了，那張臉孔在陽光和白瓷的反射下，好像會發(fā)光，有如雨過天青的天空，清澈，明朗，平靜，看著很舒服，很好看，難怪大家都說莫少爺是俊哥兒呢。
莫離青描完最后一筆，轉(zhuǎn)過頭，與她四目相對。
離青哥哥的瞳眸好黑啊，里頭總是映出一張笑臉盈盈的她。
“嘻嘻！我沒出聲，你怎么知道我來了？”
“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到你唱曲兒，你就愛唱這支雨過天青的小曲�！�
“對啊，我總想著怎么調(diào)出雨過天青的釉色，想著想著就唱了�！�
“我正打算托人去找江西的石子青，給你調(diào)和看看�！�
“哇，離青哥哥最好了！”竇云霓開心地跳起來�！澳闱扒昂蠛髱臀艺襾砹巳畮追N青料，你怎就知道要往哪里找呀？”
“多看書，多問人�！�
“我不用看書，我問離青哥哥就成！”她一張臉又湊向前，笑靨甜美。“是因?yàn)槟憬须x青，所以才懂那么多青料嗎？”
淡淡馨香迎面而來，那是他聞慣了的。莫離青屏住呼息，轉(zhuǎn)過臉望著他的花瓶�！安ㄋ沟奶K麻離青，西域的回回青、佛頭青，還有中原的平等青、天青、大青……我只知道名稱，要說懂，只有調(diào)過釉水的你最懂�！�
“我是調(diào)出幾百種青料，可到底哪一種才是真正的雨過天青色呢？”竇云霓倒發(fā)起愁來，坐到凳子上，雙手撐住下巴，微噘了嘴。
打從知道有這么一種失傳的雨過天青釉色，她便執(zhí)意要做出來�？赡鞘俏宕鷷r期后周的柴窯瓷器，只傳于文字，并沒有人見過真正的模樣。
“人人一雙眼，所見皆不同�！蹦x青明了她的個性，有時就得點(diǎn)點(diǎn)她�！安袷雷谝蟆赀^天青云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可你見的天青，和我見的天青，山上的雨后，城里的雨后，都是不同的景色�！�
竇云霓抬超一雙明眸，望向窗外藍(lán)天，眸光亮了起來。
“離青哥哥的意思是說，我說它是雨過天青，它就是雨過天青？”
莫離青笑而不答，提筆又往花瓶畫上一片竹葉。
“確實(shí)有柴世宗這個皇帝，可他的柴窯怎會五百年都不見個影兒呢？”竇云霓愣愣瞧著他的畫工，還是想不開�！翱偟糜袀�遺址吧，也許過個幾年，有人挖出來了，可說不定是燒個假的，埋到地里去……”
“云霓，別忘了，竇家窯燒的是白瓷、青花瓷，與其煩惱雨過天青，我倒要問問你的青花畫好了沒�！�
“哎呀！”她大叫一聲，立刻將雨過天青拋到腦后。“我差點(diǎn)忘了，你怎地一個人躲到這里來呀！回去看我畫好的狐貍青花碗啦�！�
“我忽然想到這支瓷瓶還沒畫完。”
你只是畫好玩的，又不是要賣的。”她扯了他的衣袖�！拔乙粡埮_子那么大，搬回我那邊畫啦，轉(zhuǎn)頭不見你，就是不對勁�！�
“你專心畫瓷，我在不在，沒有影響�！蹦x青被她扯得根本坐不住，只得放下筆，轉(zhuǎn)身面對她，臉色有點(diǎn)無奈。
“那可不一樣。離青哥哥不在，我就不能專心。”竇云霓指向他的瓷瓶�！澳闱�，你最近老是不見，害我滿屋子亂找人，怎么連你畫個瓷，也丟下葫蘆，不見人了呢？”
“在這里�！蹦x青轉(zhuǎn)動花瓶下的木片，給她瞧另一面。
“個胖大的醉羅漢笑呵呵地袒胸露腹，快意行走在一片雪白里。
“哈哈！”她綻開笑顏�！霸瓉硭湍阋粯佣闫饋砹�，好有趣！”
大小姐的嬌笑聲再度穿過竇家窯，這回她拉著她的離青哥哥，一路說個不停，在眾人的注視目光中，來到最遠(yuǎn)角落的一間獨(dú)立小房，這里白墻紅瓦，花木扶疏，在灰撲撲的作坊里自成一個小天地。
大門敞開，通風(fēng)處擺著一只竹籠子，里頭趴著一只狐貍。
“狐貍叔叔，對不住啦！”竇云霓跑了進(jìn)去，蹲下來將籠子外的幾顆果子塞進(jìn)去�！拔以僬埬愠砸活D飯，就讓你回家了�！�
“我下午就請獵戶帶回山里放生�！蹦x青道。
“離青哥哥最好了！”竇云霓最愛說這句話，起身仰臉瞧他�！拔蚁肭苹钌暮�，你就到處找，想辦法變一只給我看。下回要是有人想燒老虎圖案的瓷器，你抓不抓老虎給我瞧呀？”
“吳山鎮(zhèn)沒有老虎�！�
“你會想法子打一只老虎回來給我的！”
凝望她那張信心滿滿的俏臉，莫離青忍住了伸手揉揉她頭頂?shù)哪铑^。
小小圓圓的臉蛋，白里透紅，清秀甜美，那肌膚更勝竇家窯燒出來的白瓷，光滑、細(xì)致、瑩潤、凈透，還帶有瓷器所沒有的溫軟馨甜；一雙黑眸滴溜溜，水盈盈，流瀉出她特有的憨甜稚氣，更別說她講起話來，那揚(yáng)起的矯嗲尾音總讓人以為她還是個小女娃兒。
也因?yàn)樗f話行事十足孩子氣，竇夫人常說，云霓五歲時才真正生了出來，所以實(shí)際年齡可要減掉五歲，今年才不過十二歲啊。
但莫離青不會這么想。他看著云霓一天天長大，一天天懂事，身形也一天天變化，在他心目中，云霓畢竟是個大姑娘了，早晚會嫁給一位門當(dāng)戶對、有能力扶持竇家窯的好夫婿……
“你離青哥哥可沒有打老虎的本事。”他刻意轉(zhuǎn)身，走到她平日忙活兒的大桌邊，瀏覽十幾個描上青色圖紋的素胚碗，語氣也刻意輕松�！澳憧戳撕偸迨迦�，畫好了十個狐貍故事，明天我請師傅過來臨摹，等過兩天素胚燒成，就可以描上三百套青花碗盤了�！�
“都給離青哥哥安排啦，我也得來想想石大爺特別要求的白狐大碗了�！备]云霓挨到他身邊。指向桌上一幅尚未完成的草圖。
“一家子狐貍出游賞花？這倒有趣�！蹦x青審視她的草圖�！耙恢唤右恢�，有大有小，正好在碗上圍成一圈，很生動，可是呢，你畫成了青花，怎么看都是青狐貍，而不是石大爺希望的白狐貍�！�
“啊！難怪我總覺得哪邊不對勁，白狐大碗就是要白色的呀！”
“若不畫青花，你打算如何呈現(xiàn)圖案？刻花？剔花？堆塑？”
“刻花太單調(diào)，剔花要加別的顏色，就堆塑好了，我來燒個甜白釉，不著顏色，沿著碗邊堆塑這一家子狐貍，這才是真正的白狐大碗�！�
“堆塑難度比較高，來得及做好嗎？”
“沒問題！”竇云霓興奮地挽起袖子�！暗f，石大爺給的訂銀很大方，我再捏一只白瓷狐貍送他好了，就一只吃果子的狐貍……離青哥哥，還是趴著睡覺的狐貍比較可愛？”
“先燒出你的白狐大碗，再來想是吃果子還是睡覺吧�！�
莫離青見她挽袖子，習(xí)慣性地走向前，幫她卷起衣袖到上臂處，一來好方便忙活兒，二來也防止沾上泥土或釉料。
打從云霓開始學(xué)作制瓷，樣樣學(xué)得精，樣樣做得好；拉出來的瓷碗，胎薄，透光；調(diào)配出來的甜白釉，細(xì)膩，恬靜；描繪出來的青花瓷，生動，活潑，敘說著各式各樣的故事，有歷史人物、神仙傳說、孩童嬉戲，畫魚魚兒游，畫鳥鳥兒飛，往往令人看了愛不釋手。
“嚇！”門口走進(jìn)了竇老爺，一見那只大籠子便縮回腳步，掩了鼻子�！斑@只騷狐貍還在？！”
“爹！”竇云霓嬌聲喊道�！敖裉炀头潘丶伊��！�
竇我陶再度踏進(jìn)門來，正好看到莫離青卷妥云霓的衣袖。
“老爺�！蹦x青禮貌地喊一聲，退開一步。
“離青，云霓不懂事，你怎也不說說她呢？”竇我陶皺了眉頭�！耙郧笆秦埌」钒⊙虬▲B啊，現(xiàn)在連狐貍都來了，這屋子是我特地蓋給云霓的作坊，不是拿來圈養(yǎng)野獸的�！�
“爹呀！”竇云霓跑到父親身邊�！肮饪磮D畫不能捕捉狐貍的神韻，還是得看真正狐貍的體型和姿態(tài)，這才能做出我想要的狐貍模樣�！�
“下回要是有人想做老虎碗，他豈不是要去捉只老虎來，我還得出錢供他吃肉？！”
“呵呵呵！”竇云霓笑個不停，靈動大眼猛往莫離青瞧去。
“你笑什么？”竇我陶語氣更壞了。
“我也是這樣跟離青哥哥說的呀�！备]云霓搖著父親的手臂，嬌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女，爹，我們心意相通喔�！�
“嗯�！备]我陶總算露出笑容，隨即又轉(zhuǎn)向莫離青道：“你以后別盡待在這邊發(fā)呆，去找唐師傅，問哪邊可以幫忙干活兒，我事情多，管不著你，你自個兒機(jī)靈點(diǎn)�！�
“是�！�
“爹呀，你別叫離青哥哥去忙，我這邊也需要他。”
“你要他做什么？你身邊的吟春和寶月呢？”
“我過來作坊捏泥巴，不需她們服侍，她們坐在這里也無聊，不如去幫娘繡花�！�
“離青坐在這邊也很無聊啊�！�
“爹，離青哥哥知道我什么時候沒了瓷土和釉料，會幫我補(bǔ)充，也會幫我留意燒瓷的時間和火候。還有呀，他會跟我說哪邊捏得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备]我陶忙阻斷那稱贊的甜嗓�！斑@樣吧，就讓離青幫你留心石大爺這批貨，等一個月后燒成了，離青，到時你和莊管事一起送貨到江漢城石府�！�
“我也要去！”竇云霓興匆匆地道。
“云霓，爹是叫離青去辦正經(jīng)事，鍛鏈他獨(dú)立自主，他年紀(jì)不小了，也該有自己的前程事業(yè)。”
“為什么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yè)？”竇云霓不解地間道：“離青哥哥和我一起做咱竇家窯的瓷器，這就是我們的前程事業(yè)。爹，我想去嘛！”
“你年紀(jì)還小，爹娘不放心你出遠(yuǎn)門，乖乖待在家里。”
“可是……”小臉好失望，自然而然望向了她的離青哥哥。
“云霓，你還得忙窯里的活兒�！蹦x青開口道：“出趟遠(yuǎn)門很辛苦，別讓老爺掛心你；而且伯母身子不好，你待在家里，早晚陪陪她。”
“也是�！�
“離青，你以我的名義寫一封信給石大爺。”竇我陶板起臉道：“跟他說明這批瓷器的制作進(jìn)度，請他放心，下個月十日準(zhǔn)時送到�！�
“是�！�
“云霓，你這張草圖又是怎樣的狐貍故事？”竇我陶轉(zhuǎn)而露出疼愛的笑臉�！皝砀f說�！�
“好呀，爹坐下來，我跟你說�！备]云霓拉了父親一起坐下。
莫離青也來到屋子另一邊的臨窗小桌邊，研墨準(zhǔn)備寫信。
嬌滴滴的嗓音說明將如何捏制這個白狐大碗，竇我陶聽一句贊一聲，渾然忘記屋子里還有一只他討厭的騷狐貍。
吃飽的狐貍趴在籠子里，意興闌珊地扒抓干草，發(fā)出唏喳聲響。
屋外遠(yuǎn)處有師傅的談笑聲，轆轤咕嚕咕嚕轉(zhuǎn)動，運(yùn)泥小車照樣嘎啦嘎啦輾過泥土地，空氣里有燒瓷的窯火氣味，掬翠山那邊吹來涼爽清風(fēng)，掀動屋子里云霓淡淡的馨甜香氣。
這些都是他熟悉的感覺。他靜坐片刻，這才收斂心神，專心寫信。
自八歲起，每日清晨，竇云霓總是起個早，陪娘親禮佛。
這日拜完佛后，她也一如以往，陪娘親在院子里散步。
鳥語啁啾，晨光明亮，花瓣上的露珠閃閃發(fā)光，纖白的指頭輕輕一碰，水珠滾落，另一只手掌早就等著接住，隨即往臉蛋一抹。
“哇，好涼！”竇云霓蹦蹦跳，半刻也閑不住，雙手又攀到樹干上，仰起頭來看枝頭啼叫的鳥兒。“咦！這聲音不一樣，不是麻雀，是不是黃鶯呀，離青哥哥，你來－－”
她忘了，離青哥哥已經(jīng)三個月沒過來一起禮佛了。
小臉蛋垂下，指頭在樹干輕輕劃了劃；她總是習(xí)慣身邊有離青哥哥的陪伴，可她不懂，最近他為何總是避著她呢？
“云霓，離青過幾天就去江漢了。”竇夫人過來，微笑道：“娘剛才求菩薩保佑他這趟出門平平安安的�！�
“娘，我也這么求。離青哥哥從來沒出過遠(yuǎn)門，我有點(diǎn)擔(dān)心呢�！�
“云霓也懂得擔(dān)心人了�？赡阋溃x青并不是沒出過遠(yuǎn)門，他來竇家之前，曾經(jīng)在外頭流浪了兩年�！�
“真的呀？！”竇云霓好驚訝，打從她有記憶以來，離青哥哥就在竇家了，她從來沒想過他的過去�！盀槭裁此麜骼藘赡�？”
“娘先跟你說一件事。這些年來，不時有人想幫他說親，我也問過他，他說他不打算成親，他要等你長大再走。”
“走？！”竇云霓頓覺心慌，她從來沒想過離青哥哥會離開�！八肴ギ�(dāng)和尚嗎？那不是很久以前大家說著玩的嗎？而且他都陪我和娘一起拜佛這么多年了，他可以繼續(xù)在這里拜佛，我們也可以去覺凈寺聽課，為什么一定要出家？他不能走呀！”
“你喜歡他？”竇夫人憐愛地看著她。
“我喜歡呀！”
“若像哥哥那樣喜歡，那他娶了妻，你也一定會替他高興吧？”
“不會！”她心頭陡然一緊，脫口而出。
“哎，云霓真的長大了�！�
朝陽燦燦，照亮了世間萬事萬物，竇云霓心中也是一片雪亮。
自幼，離青哥哥教她說話、讀書、寫字、畫圖；也陪她一起在竇家窯捏瓷土、畫青花，隨時隨地，轉(zhuǎn)身就能看見他。心情悶了，找他談天；做不出新瓷，問他指點(diǎn)，甚至無聊時，也拿他捏泥娃娃。
她輕撫心口，那兒怦怦跳著，漫溢出情竇初開的奇妙滋味。
“離青哥哥不會離開我的，我一哭他就急了�！彼苡行判�，但還是感到懊惱�！八麑ξ疫@么好，我卻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心他、不了解他，唉�！�
“心里想知道什么，不妨自己去問他吧�！�
“謝謝娘！”竇云霓歡喜地抱住娘親，綻露甜笑，矯滴滴地道：“娘年紀(jì)很大才生下我，吃了很多苦，弄壞了身體，我小時候又不乖，讓你擔(dān)了心，云霓一定、一定、一定要加一百倍、一萬倍孝順你！”
“瞧你！跟你說幾句離青，你就滿嘴好話�！备]夫人笑著輕拍她。“當(dāng)娘的是懂女兒心思，可你那越老越頑固的爹，不是那么好說話的�！�
“要嫁的是我，又不是爹，他可得依我才是！”
竇云霓迎向朝陽，眸光綻亮，笑意更加明媚了。
“莫少爺對小姐真好，小姐要星星，就給你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