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捧來一盆熱水,水里撒了些藥材,持過冉曉松的雙手,讓她十指和掌心浸泡水中。
每回冉曉松剪紙數(shù)量多些,她的十指關(guān)節(jié)便容易腫起來;旧纤投〗愣挤磳λ鎰e人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可偏偏大小姐心腸好,不懂拒絕人,到頭來為難的都是自己。
“可我覺得她說的還滿有道理的!
當(dāng)時,她一心想嫁給戚衛(wèi)城,從來沒去細(xì)想很多事情。生孩子……這可真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或許,真如紅姑娘說的,她真該來好好想想才是——
冉曉松十指沒入溫水中,任天香輕輕按摩著她的手指,兀自想得入神。
“你手怎么了?”
倏地,戚衛(wèi)城的聲音出現(xiàn)在她身旁,他不知何時已進(jìn)了房,沉著臉看她。
冉曉松怔仲了下。“呃,沒什么,只是這些天忙著剪喜花,拿剪刀太久,有些泛疼……”
“怎么不休息?”
“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葉子婆,再加上先前病了有些耽擱,所以……”
冉曉松話說到一半即猛地打住,因為戚衛(wèi)城突然伸手進(jìn)水盆,直接撈起她的手察看。
“這里不用你伺候了,先退下吧。”戚衛(wèi)城順口交代道。
“可是我還沒伺候小姐更衣……”
“不用了,你下去吧!
“可是……”
我說以后只要成少爺來找你家小姐,你就應(yīng)該識相退開才對。
“是!碧煜阆肫鹑~茵紅說的話,心頭雖然犯嘀咕,還是不得不聽令離去。
離去前,她有所顧慮地看了兩人一眼。姑爺此刻臉色很沉,她還真有點擔(dān)心他會如何對待小姐。
“你吃過晚膳了嗎?”
房里,昏黃的燭光下,留下獨處的兩人。冉曉松垂下眼,紅著臉,輕輕抽回被他握著的手,拿起一旁的白毛巾擦干手。
“吃過了!
戚衛(wèi)城坐在床上,不發(fā)一語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妻子是個美麗的女人,纖細(xì)嬌弱,清新脫俗,像一朵開在幽谷中的小白花。在人群之中,她或許不是最亮眼的,但她身上似有若無的純真氣質(zhì),卻是最吸引他目光的。
他向來不在乎自己的妻子長得什么模樣,也從沒細(xì)想過要娶什么樣的妻子,對于婚姻,他向來抱持著可有可無之心,不強求也不排斥。
過往三度擦身而過的姻緣,他看得極淡,當(dāng)時或多或少都抱持著戚家長子的身分,一切都是為了需要子嗣來接續(xù)家業(yè)而為之。
唯獨這次,他根本不求什么,只是單純地因為她想嫁他、敢嫁他,于是,他便娶了她。
聽來似乎有些隨便,兄弟們也都詫異他的決定,可他不在乎。從紅姑娘口中得知這個執(zhí)意想嫁他的女人,就算人人認(rèn)定了她活不過二十五歲,就算他和她只能有一天日子好過,他都想完成她的想望,讓她成為他的妻子。
畢竟,在他發(fā)生了三次被詛咒的婚事之后,還沒有一個姑娘像她這樣,敢冒著“招來不幸”的危險,主動提出嫁他的要求。
就沖著她這份過人的勇氣,他愿意賭上這一次。
“你要就寢了嗎?”見戚衛(wèi)城坐在床邊,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她,冉曉松有些疑惑。
他今晚要睡這兒?不睡書房了嗎?
“是啊!
一陣沉默之后——
“嗯……好吧,那我也就寢好了!彼燥@傻氣地低聲應(yīng)和,原本還打算再剪個幾張喜字花再來睡的。
走到床邊,冉曉松忽然想起自己還未更衣,怔愣了一下,隨即轉(zhuǎn)身——
“你去哪?”
“我叫天香進(jìn)來幫咱們更衣!
“不用,你過來!
冉曉松依言走回他面前。
“你幫我更衣!
“我?”她嚇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了!皫湍恪?”
他大剌剌坐在床邊,兩手向后撐著床面,好整以暇地等她。
既有的生活程序被打亂了,冉曉松有點調(diào)適不過來,不過還是硬著頭皮順從上前,笨拙地開始幫他更衣。
他深邃的黑眸始終瞅著她,讓她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猛烈狂跳,手上解扣子的動作也跟著亂了序,怎么都無法完成這簡單的動作。
“聽說今天你三餐都吃了,是嗎?”在她的手即將自行打結(jié)之際,他開了口。
“嗯……是!
他微微淺笑。
“真乖!
短短兩個字,似乎有著無限寵溺,是錯覺吧?
意外得到他的稱贊,冉曉松感到一絲甜意涌上心頭,又紅了臉。
“我答應(yīng)過你會努力的!彼吐暤。
看著她忙得滿頭大汗、手忙腳亂,卻仍然堅持為了他全力以赴的專注神情,戚衛(wèi)城忍不住輕笑出聲。
“好了!”她吁口氣,也沖著他笑了。
好難纏的扣子,終于搞定了!
“很好!彼允持篙p輕畫過她的臉頰,給了她溫柔的稱許!皳Q我了!
“啊?!”冉曉松還未來得及明白他的意思前,他的手已伸向她的前襟,她嚇一大眺,反射性緊抓住自己的衣領(lǐng)!白、做什么?”
“幫你更衣啊!彼硭(dāng)然道,拉開她的雙手,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他想要的時候別拒絕他……不但不能拒絕,還要努力配合!
葉茵紅的話清楚提醒了她,只見冉曉松直挺挺地定在原地,動都不敢動,連大氣也不敢吭半聲。畢竟以往都是天香幫她更衣,如今被—個男人親手解開衣服,感覺……很奇怪。
“你可以呼吸!彼⒁獾剿坪踉诒餁猓滩蛔∮州p笑!暗纫幌氯绻慊璧刮铱陕闊┝恕!
“喔,好!彼钌钗跉。
她向來是個聰敏淡定的人,可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她總顯得傻氣了。
“你可真聽話!彼中α,不禁猜想,如果哪天他叫她不準(zhǔn)呼吸,她怕是會乖乖連命都搭上了吧。
她的衣服被解開,僅著薄薄的單衣,涼冷的空氣襲吻她的膚嘰,讓她直打哆嗦。
“去被里躺著吧!
她率先上床躺進(jìn)床鋪內(nèi)側(cè),戚衛(wèi)城吹熄蠟燭,也跟著上床。
冉曉松靜靜平躺著,兩眼直瞪黑暗中的床帳。
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一起躺在床上,如此靠近、如此親密,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強碩身軀正源源不絕傳來的熱力,炙燙著她的肌膚,她的心——
想起白天葉茵紅私下對她說的,關(guān)于“圓房”之事,黑暗中,她的雙頰幾乎就要燒灼起來。
他們就要圓房了嗎?
她的心,因等待、因期待,怦怦直跳。
可等了半天,見他始終沒半點動靜,冉曉松不禁開始疑惑,這狀況和葉茵紅說的不太相同,那……是不是表示她該主動做點什么呢?
為妻之道,首先,你必須要讓你家相公隨時都感到快樂與滿足。
就按著葉茵紅傳授的方法試試吧!
鼓起生平最大勇氣,纖纖柔荑大膽撫向他的胸膛。這一碰觸,幾乎成了她生命中最大一次的冒險。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和女人竟有如此巨大的差別,他廣闊的胸膛是如此堅實,完全不似女人一般柔軟。
“別這樣!
冷不防,他一把按住她的手,冷沉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
冉曉松嚇住,半晌,才怯生生問道:“我們……不圓房嗎?”
“現(xiàn)在不適合。”
“我以為……你需要子嗣……”她囁嚅,聲音在發(fā)顫。
他沒再搭腔。
這無言的回答,在暗夜中宛如一把利刀,悄悄剠進(jìn)她的心頭,那隱隱的疼,她未曾經(jīng)歷過,亦無法形容。
她想做個好妻子,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
冉曉松被深深的憂慮與懊惱所籠罩,她頓時覺得自己好自私,只一味單純地想嫁給他,卻從未真正站在他的立場想過,像她這樣一身病骨,不只是會拖累他而已,根本也不適合為他生育子嗣……她怎會如此遲鈍?遲鈍得事前竟然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他值得更好的姑娘才是呵!
難過的思緒,如巨大的網(wǎng),默默攫獲住她、啃蝕著她。悄悄地,她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扣握著。
“停止你的胡思亂想!”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緒,他粗嗄說道:“睡覺吧!
在想哭的念頭泛濫之前,冉曉松緩緩閉上眼,聽著他沉穩(wěn)的呼吸聲。
她的手任由他緊緊握著,暖暖的熱流在彼此的掌心問默默傳遞。
就算是一廂情愿也好,就這樣偷偷貪戀這一刻的美好吧!
就算只能擁有這一夜,她亦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