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盯著她無神的大眼,希望可以從她的眼里尋找出一些她的情緒波動。
然而,她只是靜靜的望著他,仿佛他的話絲毫沒有打動她。
“我不暴露自己的身分,才能讓你自然的和我相處。如果知道了我是誰,你還能像過去那樣與我交往嗎?尤其是當(dāng)我知道你是為了什么理由而離家出走,我更不能告訴你我是誰!彼麥厝岬穆曇衾飵е蝗葜靡傻目隙ā!爸挥羞@樣,我們才能真正的互相認(rèn)識、了解,有機(jī)會互相喜歡對方!
童微亞原本空洞的眼神終于有了細(xì)微的反應(yīng),她眨了下眼簾,用更專注的目光梭巡著他的臉,仿佛要在他的臉上尋找什么難題的答案。
“我有給你任何壓力嗎?我有不尊重你的決定嗎?我即使隱瞞了我的身分,但過去的這一個多月里,我是以最真實(shí)的尚孟爵在與你相處。這一點(diǎn),你必須要相信我!”他握住她肩膀的手微微施力。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還要和我的家人一起欺騙我?我不懂……如果一切都是你所說的這樣,那還有什么隱瞞的必要?剛才,你們一起演的那場戲,你知道我是怎樣的心情嗎?”童微亞的心在顫抖、痙攣,甚至已經(jīng)化為粉碎。
這是最艱難的時刻,如果之前的話能夠讓她信服的話,那么此刻就是最關(guān)鍵也最脆弱的時候。
他該選擇撒謊,還是選擇坦白?
“因?yàn)槲蚁虢o你一個意外的驚喜。”說完,他沉默著,只是用明亮的目光審視著她帶有愁容的臉龐。
在她慘白如紙的臉上顯現(xiàn)出的是迷惘與愕然。
“驚喜?”半晌,她才顫抖著嘴唇呢喃說出這兩個字。
“你聽我說!鄙忻暇舾┫律恚抗馀c她平視!拔冶緛砜梢噪S便編造一個理由,讓你取信于我甚至感動。比如說,我怕你知道你忘記我是你的未婚夫而感到無地自容,因此,寧愿永久隱藏這個秘密之類的話……但我沒有,我選擇了告訴你事實(shí)!”
童微亞的眼神變得倔強(qiáng)甚至叛逆,她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從胸口里燃燒起來。
她看著他,聽著他的話,卻仿佛不再認(rèn)識他。
讓她這樣痛苦的理由,居然僅僅是為了一個驚喜?為了一個驚喜,他就可以耍得她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嗎?
“我沒想到這個無傷大雅的驚喜會傷害到你!”一股痛楚掠過他的心臟,尚孟爵開始感到焦慮。
“無傷大雅?”她重復(fù)著這個辭匯!澳阌X得這不會對我造成傷害嗎?”
“我想你可能會發(fā)脾氣,也會覺得憤怒。但是,既然命運(yùn)的安排讓我們以那種奇特的方式相遇并且相愛,那么我到底是誰真的有那么重要嗎?不管我是不是你的未婚夫,我還是你遇到的尚孟爵,這點(diǎn)是不會改變的!”
看著她眼里的倔強(qiáng),他的口氣不僅嚴(yán)厲,還帶著命令的意味。
“假設(shè)我真的是其他人,那么又如何呢?是不是剛才所發(fā)生的那些都會變得自然而可以接受?微亞,你仔細(xì)想一想,你是心思細(xì)膩的女生,你應(yīng)該會知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想傷害你的人,我愿意用我的全部來保護(hù)你不受任何人的傷害!我又怎么會刻意的去傷害你?”他急切的說著,輕輕的搖晃著她的肩膀。
“以愛為名義的保護(hù),未必就不會傷害到對方。”她看著他的眼睛,輕柔堅(jiān)定的吐出這句話。
尚孟爵倏地一愣。“是,我是傷害了你!彼土c(diǎn)頭!澳且彩俏业臒o心之過,你愿意給我機(jī)會原諒我嗎?”
“你從頭到尾有想過我的心情嗎?”她忽略了他的話,定定的望著他,用最清澈最坦蕩的眼神望著他。
“你和我的哥哥們都一樣,你們把你們覺得對的方式加在我身上,然后固執(zhí)的認(rèn)為那樣會讓我幸福。你認(rèn)為我沒有傷心的理由,所以就選擇了隱瞞與欺騙!
他皺緊眉頭,對她的話感到不認(rèn)同。
“一直以來,有人保護(hù)我、有人幫我做決定,我的確覺得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是讓我通往幸福的唯一途徑。直到當(dāng)婚姻大事臨頭,我才突然手足無措,突然迷茫不已。我離家出走遇到了你,是你告訴我,我可以自己學(xué)習(xí)做出決定,自己選擇自己的未來!”
她清晰的說出每個字,一字一句都沉重的敲打在他的心坎上。
眼淚滑過臉頰,但童微亞卻毫無所覺。她只是睜大了雙眸,一瞬也不瞬的緊盯住他堅(jiān)毅無比的臉龐。
“我的確是你選擇的未來,而我也尊重你的每個決定!”感覺到她的指責(zé),尚孟爵倏地提高了聲音。“選擇不告訴你真相,我的確有錯,但你不能就此否定我的心意!剛才我對你大哥說的話你也聽到了,那并不是什么串通好的戲碼,而是我的真心話!”
“你之所以讓我選擇我的未來,因?yàn)槟鞘悄愕钠谕!你知道我喜歡你,我離不開你。所以你才讓我選擇!”童微亞突然大聲的喊了出來,心口的裂痕越裂越大,似乎再也無法密合。
她并不想說出這句話,自從她知道了他的身分以后,這個念頭就好像毒蛇般盤踞在她心頭,趕也趕不走。她一再的忍耐,一再的等待。
她希望他能溫柔的告訴她,他就是她的未婚夫。
“你說什么?”在她的叫喊里,尚孟爵無比震撼,他聽到自己心里有一聲脆響,有一根緊繃的心弦斷裂了。
“我也不想這么說,我每天都在抗拒著這個念頭。我猜測著你不告訴我的理由是什么,你怕我尷尬,怕我責(zé)備你,你怕我會動搖我對你的感情,你怕我難以接受這個事實(shí)……我想了許多個理由,你為何從一開始就對我隱瞞你的身分!彼难劬o比酸痛,她已經(jīng)流了無數(shù)的淚,可是為何她還能這樣瘋狂的哭泣呢?
“那么你現(xiàn)在做出的結(jié)論是什么?”他的眼睛開始變得冰冷,那是一種她不曾看過的晦暗,透出絲絲的陰寒。
“你說那是給我的驚喜,我應(yīng)該要接受。這就是你的想法。你的確讓我自己決定,那是因?yàn)槟阒牢业臎Q定對你有利!彼]上眼,不明白為何她還要把這些話說出來。
她明白說出這些話的后果是什么,她開始害怕、顫抖、緊張,甚至絕望……然而,她從來不會撒謊,也不允許自己撒謊。即使會心痛而死,她還是要說出心里的話。
“你對我設(shè)了一個局,看起來一切都是為了我好,但是,那全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喜歡你也在你的算計(jì)之內(nèi)吧?你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而我,一定無法逃脫!币坏⿲⒃捥裘鳎瑑扇酥g就有無法跨越的鴻溝。
童微亞想通了許多事,包括之前她還沒想明白的那些問題。
“說是給我驚喜,是為我好。但你有真正為我考慮過什么呢?你考慮的只是我需要你的保護(hù),霸道地替我安排一切。我只要聽話,就會幸?鞓贰@也是你當(dāng)初會選擇完全陌生的我當(dāng)未婚妻的理由吧?”她想起來了,也想明白了。
尚孟爵需要一個溫順的妻子,所以當(dāng)年選擇了她。
當(dāng)他們再度相遇,他也只是在考核她是不是一個適合他的妻子罷了。
“你不要再說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你應(yīng)該很清楚我現(xiàn)在的心!”她的話不止讓他驚訝、憤怒,還讓他覺得失望與寒心。
她在否定他對她的付出與關(guān)懷嗎?
“我的確是很天真,也沒有什么判斷能力。我傻傻的以為我們毫不相識,對雙方是完全陌生的……可是你了解我的過去、我的性格、我的家庭情況。從一開始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我一個人!”她不知不覺的開始埋怨,也許有些事藏在心里久了,等到說出來的時候,就會變得異常傷人。
“你是說,我利用你的天真無知,誘惑你愛上我,好達(dá)到我娶你的目的?”尚孟爵的表情從未像這一刻般陌生與遙遠(yuǎn)。
他放開了她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那樣可以讓他更清楚的看著她的表情。
童微亞平靜的揚(yáng)起緊蹙的眉,一抹痛楚掛在她的眉心,一抹決絕從她含淚的眼里閃過。
“是的,我的結(jié)論就是這樣!
童微亞斬釘截鐵地對他說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