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在醉紅樓曾是做雜役的粗工,但也從未在一天之內(nèi)走了這么長遠的路途一一從繁華的大街上一直走到了荒涼原野,由天亮走到天黑,尤其在雪氣未消的季節(jié)里,單薄的衣裙叫她在夕陽西沉之后的夜晚更是冷得直發(fā)抖,就連牙齒也咯咯地直打響……
“!”她低呼了聲,低頭一探,原來方才一陣踉蹌,鞋子竟給蹬掉了一只。
回眸覷著距離愈來愈遠的繡花鞋,她決定賭上一口氣,不去撿回來,心中猜想,倘若這時她要隊伍停下來,就為撿拾一只鞋,這樣定會叫他懷疑她這是藉故休息,想討?zhàn)埩恕?br />
于是她牙一咬,決定冷死、凍死,也不讓那個冷血爵爺捉著她一條小辮子!
就這樣,又經(jīng)過了好長一段路,在翻過一座說大不小的山麓后,車隊總算停了下來,看樣子是打算升火扎營,在這偏僻山林間露宿一晚了。
得以喘口氣的冷情兒,緩緩蹲坐了下來,原想藉機舒緩已是疲憊不堪的雙腿,怎知才剛彎下腰來,就被一陣嚴(yán)重昏眩所襲擊,頓時渾身虛軟無力,仿佛所有力量都瞬間被抽離了。
就在她決定撲倒在眼前看似松軟的雪地前,一條強而有力的胳臂穩(wěn)穩(wěn)接住她。
“咦?”她怔怔往胳臂主人看去,映人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男性臉龐。那一張刀鑿似的冷硬面龐,是她所見過的,是先前奉聞天放之命,領(lǐng)她進云宵閣的冷酷男子。
“主人要見你!眲偫涞穆曊{(diào)如同她記憶一般,絲毫不差。
見她動也不動,男子低頭探視著她已是傷痕累累的腳掌,靜默地動手為她除去一切枷鎖,然后不發(fā)一語的將她環(huán)腰抱起,大步往營地方向走去。
“壯士……”冷情兒虛弱的呼喚,引起男子蹙眉低探,“您可不可以……別再把我交給那只笑面虎?”
男子斂眉的搖搖頭,腳下穩(wěn)健的步伐一刻也未曾停歇。
“再這樣繼續(xù)下去……我……我會叫那只惡魔給整死的!”她雙手合十,懇求著在云宵閣里除了吟風(fēng)弄月兩姊妹外,唯一看起來還算有點兒“人性”的男人。
“不行。”結(jié)果,那所謂看起來還算親切的男人,不但嚴(yán)詞拒絕了她的懇求,語氣還相當(dāng)冷漠。
“不行?”她勉強撐開鉛重般的眼皮,努力說服道:“好歹我也是爹娘生的,您……您就不能放過我一馬?”
“不行!
“就算是幫我一個忙?”
“不行!
“來日小女子定當(dāng)結(jié)草銜環(huán)!
“不行。”
“當(dāng)真沒得商量?”男子對她鄭重的搖了搖頭,深斂的眉,加強了他的意思。
“您真的……呃!”由于冷情兒的話實在太多了,男子在忍無可忍之下,點了她的睡穴,然后大掌一揮,掀開了帳簾,如燙手山芋般將手里的小麻煩,丟給買回她的主人。
不知過了多久,冷情兒感覺到四周暖和而明亮,身上的寒意也退去了不少,柔軟蓬松的毛毯裹著她的身子,不但溫暖了她,也溫暖了她的笑容……
看著她像小貓似的蜷曲在臥榻上,聞天放忽然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滿足感,他伸手輕輕捻去她頰邊的一縷濕發(fā),既憐惜又好氣的為她擦拭已是布滿傷痕的腳掌,并仔細為每一個傷口一一上藥、包扎。
“唉……真是個倔強的姑娘!比羲显偃犴樢恍、溫馴一些,又何至于讓自己落到這步田地?
他本想若是她肯開口求饒,他還是愿意網(wǎng)開一面的,豈知她偏是個倔膀子,硬是不肯開口,就這么一路捱到天黑!如此剛烈的性子,真不曉得該拿她怎么辦才好?
“唔嗯……”揉著惺忪睡眼,冷情兒瞇著眼,看著眼前跳動的火光,傻愣了好一會兒,最后因瞌睡蟲再度來襲,于是她決定翻個身,繼續(xù)夢周公去。
不料,似乎有個人正緊緊錮住她的腰,讓她的身子難以移動一分一毫。
“如果你不想傷口又裂開的話,最好乖乖躺著別亂動!
一道低沉的嗓音由頂上飄來,她猛地仰首一望,恰好對上一雙幽如深潭的眸子。
又是他!
“我為什么會躺在……”不習(xí)慣讓男人抱滿懷的她,臉上紅霞立現(xiàn),故意不去注意此刻身后所熨貼的那具陽剛的男性體魄,冷聲道:“你的床榻上?”
“我說過今晚的“計劃”不變!彼醇铀妓鞯母┦,一只性感薄唇輕抵在她耳際,低喃道:“難道你忘了?可人兒!
“我可沒答應(yīng)給你當(dāng)侍妾!”
“這可由不得你!彼刹幌朐倥c她舊事重提。況且他從未征服過像她這樣潑辣、有趣,又可愛得緊的女人。
他!是要定她了!
不過,至于怎么要?目前他還得從長計議,對于這個似乎把貞節(jié)看得比性命還重的頑固丫頭,若對她施以蠻力,強奪豪取,免不了又是一場雞飛蛋打。
他何不想個好辦法,讓她能心悅誠服,主動為他展現(xiàn)從未對任何人所施展過的柔情……
聞天放才這樣憧憬地想著,她卻趁他不備之際,掙脫了他緊錮的臂彎,猛地從床上蹦跳坐起,然后面色嚴(yán)肅且慎重的凝覷著他。
“爵爺,小女子明白,普天之下,沒有哪個女子不巴望著自己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成風(fēng)凰,何況乎是出身青樓的我,別說是當(dāng)妾,就算是當(dāng)丫鬟、當(dāng)小廝也該知足了!彼Z氣難得平緩,頭頭是道的說著。
“話說得不錯,可你還是拒絕了我!
“難道我不該拒絕嗎?”她深深瞅了他…眼,哀怨的回道:“說穿了,爵爺大費周張贖來了情兒,不過也只是想報一掌之仇!
“可以這么說!币婚_始,他的確是如此盤算的。
“那一報還一報,我給你打回來,不就算扯平了?”說著,她還當(dāng)真將小臉給迎了上去,歡迎他痛痛快快的給她兩巴掌消氣!說不定他消了氣,就不會老想著要她當(dāng)他的侍妾了。
看著那一張吹彈可破的粉嫩小臉,他滿腦子想的,只是想在上頭狠狠的親一口!而他,真的這么做了……
驀然被偷走一記香吻,她羞赧地捂著被他薄唇印上的右臉頰,嬌怒地瞪著他,“你做什么?”
“很明顯不是嗎?”他帶著惡魔般的笑容看她。
“我要你打我!”是她沒把話說清楚,還是這個男人聽力有問題啊?
“為什么你總覺得我會對你動手?”他按捺住火氣,只因為她一副認(rèn)真的模樣,“聽著,我從不打女人的!
“真的?”她露出一臉懷疑的表情,“傳言中,你可不是這么溫文爾雅。”
“哦?”他倏然揚起一道濃眉,謎樣地笑了笑,問道:“你相信那些傳言?”
“很難不相信!睋嶂鴥赏冗有些隱隱作痛的肌肉,她痛苦的呻吟聲就像老嫗一樣,“我今天差點就被凍死在冰天雪地的荒野上了!
“所以你試著說服蒙格放你走?”他以拇指抬起她的下巴,眼神高深莫測。
“誰?”她訝問。
“蒙格!彼挚拷恍,鼻尖幾乎碰到她的,“我最忠誠的蒙古勇士!
“就是那不茍一笑,活像死了爹娘,成天板著一副死人臉孔的家伙?”想起那個罔顧她苦苦哀求,依然將她送入虎口的冷面人,她還是一肚子的火。
“我勸你還是打消想逃離我身邊的可笑念頭吧!”暗施巧勁,只是輕輕一帶,他又重新將她拉回懷中,故意的道:“我不會放你走的,這一輩子我都打算要將你鎖困在身邊,成為我聞天放唯一的女人!
“你……”她對他充滿感情的傾吐有些意外,臉上也不覺泛紅了。這明明是一句威脅至極的恫嚇,為什么此時聽在她的耳底,卻仿佛天籟般讓她心動?這個事實,令她再也無法坦然地面對他的眼眸,好似他能輕易地看透她此刻的靈魂,讓她再也無所遁形。他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他使她迷惘,也使她害怕,即使待在強盜窩里,都比待在他身邊還來得安全!
天!為什么買下她的不是一位白發(fā)圓肚的老人?為什么偏偏是一個自負(fù)得不像話、高傲得不像話,也英俊得不像話的王爺?
不可否認(rèn)的,當(dāng)她第一眼見到他時,他身上就有一股迷人的魅力深深吸引著她,而那股魅力并非完全基于他英俊的外貌或偉岸的體格,而是來自于一種內(nèi)蘊的力量、一種自信的膽識。最叫人氣餒的是,每當(dāng)在他的凝視之下,她總是很快融成一灘柔弱的水……
此刻,冷情兒腦海里全是一片天人交戰(zhàn),她故意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絞扭的羊毛毯上,想藉此漠視聞天放逼人的氣息以及他身上誘人麝香,還有此刻她滿腦子荒謬的思想!
“我怎么樣?”他將她的臉托高,眼睛緊緊盯著她,在帳內(nèi)幽暗的燭光下,顯得那么深邃、誘人,仿佛了然一切,“為什么突然將話說一半就不說了?”在他咄咄逼人的凝視之下,她強迫自己移開和他交纏的視線,口是心非的回道:“哼!我現(xiàn)在對你已經(jīng)沒什么話好說的了。”
“呵呵……”聞言,他先是發(fā)出一陣低沉的輕笑,然后點頭同意的道:“也對,現(xiàn)在的確不是抬杠的時候!
他一語雙關(guān)的低語道,說話之時,頭也愈垂愈低,直到話聲像暖風(fēng)般吹拂著她微啟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