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教授�!瘪以坪廪D(zhuǎn)身,一臉尊敬,“您也來逛校園?”
“是啊,吃完飯散散步,順便拍點(diǎn)荷花�!编嵔淌谑稚夏弥患軉窝巯鄼C(jī),“你是云衡的女朋友?”他帶著和藹的神色看向朝露,倒不是他唐突,而是她和褚云衡的姿勢實(shí)在親密,讓人一眼便知不是普通關(guān)系。
朝露大方地說:“是的,教授您好。”
“呵呵,很好�!编嵔淌诼冻鲂牢康男θ�。
褚云衡笑得有些靦腆。
“我剛好帶了相機(jī),給你們拍張合照怎么樣?”鄭教授晃了晃手里的相機(jī),看向褚云衡,“回頭我把照片給你�!�
褚云衡很爽快地同意了,“好啊。那就麻煩您了�!�
朝露很高興,她還沒有同他合照過呢!兩人都有點(diǎn)興奮,又是選背景又是調(diào)姿勢的,嘻嘻哈哈拍了四、五張才完,好在鄭教授夠有耐心,一直笑呵呵地為他們服務(wù),拍完了又給他們在相機(jī)里瀏覽,臨走前還囑咐褚云衡回頭別忘了向他要照片。
“那位鄭教授以前教過你?”
“你怎么知道?”
“看得出來,他對你不像一般同事,反而像個長輩。”
“嗯,你猜得沒錯,他曾經(jīng)是我的導(dǎo)師�!�
“心疼你的人一定不少�!背陡锌�,像褚云衡這樣的好人,認(rèn)識他的人又怎么不能為他的遭遇心疼呢?曾經(jīng),他們印象中那個健步如飛、青春飛揚(yáng)的褚云衡,闊別校園數(shù)載見面,卻是拄著手杖、蹣跚而行。
幸好,雖然烙下了傷痛的印記,但他在命運(yùn)的捉弄下抗?fàn)幜诉@么多年,最后終于贏了。
“我就是討人喜歡也招人疼,沒辦法�!彼p笑道。
“對了,你不是說不喜歡拍照嗎?”她想起這件事。
“某人說過,要我多拍些年輕時(shí)候的照片,留給日后的兒孫看�!彼荒槈男�。
朝露想起來當(dāng)初自己確實(shí)曾說過相關(guān)的話,沒想到他一直記在心里。
“既然是我們的合照,那就更值得拍了,這樣我們的孫子日后不僅能知道自己有個帥氣的爺爺,還有個漂亮的奶奶�!�
朝露聽他占自己便宜,便不饒他,一掐他的腰,痛得他哇哇大叫,“哎喲,我未來的小孫子,你奶奶生氣啦!”
朝露又掐又撓,褚云衡當(dāng)然不是她的對手,干脆扔了手杖往草坪上一坐,這下她倒心疼了,半跪下來關(guān)切地問:“不是真?zhèn)侥膬毫税�?�?br />
他趁她不注意時(shí)一把將她拉到懷中,“朝露,和你一起拍照,我一點(diǎn)也不怕鏡頭了。以前總覺得自己的身體丑,可是因?yàn)槟阍谖疫叄揖陀X得,每一個有你畫面都是美的,美得讓我想通通記錄下來�!�
朝露擁緊了他,抬頭望向湛藍(lán)的天空,覺得這個世界前所未有的美好。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才回到褚云衡家,由于一個禮拜總共就只有兩個假日,朝露和褚云衡一天都舍不得浪費(fèi),才一進(jìn)門就開始商量明天的約會。
朝露怕他累,說不如窩在家做點(diǎn)好吃的,看看電影喝喝茶,褚云衡卻說想和她出去,至于是看電影逛公園還是去逛街都隨她。
她知道,這也是男人的自尊心,也不再堅(jiān)持自己的想法,“不然去看電影吧,找一家你家附近的電影院好了,我過來陪你吃中飯,吃完就去看�!�
褚云衡搖頭,“不好,你這個吝嗇鬼連計(jì)程車都舍不得坐,我這里這么偏僻,你連著兩天跑來跑去,后天上班會很累。這樣吧,我去你家接你,然后在你家附近或者市中心找家電影院……“富華”怎么樣?底下是商場,看完電影還能陪你逛街�!彼α似饋�,似乎對自己的計(jì)畫很得意。
他如此周到體貼,朝露當(dāng)然感動,可他心疼她,她又何嘗不憐惜他?“我看還是找個折中的地方,我們各自過來好了,你也不必特地到我家接我。”
聞言,有什么情緒在褚云衡眼中一閃而過,“要不……也別另找碰面地點(diǎn)了,就約富華門口吧�!�
朝露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失落,用手指輕撫他的唇,“你不高興?”
“怎么會?”
“你有。”朝露確信自己沒看錯。
他無奈地笑笑,“我只是想,我差點(diǎn)又犯了上次去你公司那樣的錯誤。你家附近人多口雜,我出現(xiàn)在那里,萬一被鄰居看見,對你……”
朝露的手指堵住他的唇,制止他再說下去,然后直視著他的眼睛,明白地告訴他,“云衡,你想錯了�!彼�,她之前造成的傷害還在他心中隱隱痛著。
他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食指,“是我多心了�!�
“不是,是我之前的表現(xiàn)讓你太不放心了�!彼N近他的胸膛,“我只是怕你累,就像你也舍不得我太累一樣。云衡,你出現(xiàn)在哪里都不丟人,你是我的男朋友�!�
他的聲音有些澀,“可你的男朋友和別人不一樣……”
“我知道啊�!彼届o地說。
一陣短暫的沉默后,他好像下定了決心,一字字鄭重地問道:“那明天,我就去你家了?”
“好啊。”她想也不想地應(yīng)道。
他捧住她的臉,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賀蕊蘭聽說褚云衡要來也很興奮,雖然他之前來過一次,可那會兒朝露和他還沒有確定關(guān)系,意義自然不同,她親自打電話給褚云衡,叫他無論如何要吃完飯?jiān)僮�,褚云衡一口答�?yīng)。
盡避朝露覺得母親過于殷勤,但另一方面也覺得開心,畢竟母親是真心喜歡褚云衡的。
她還記得,林書俏曾經(jīng)提及他在她家遭受過的冷漠對待,至少母親的態(tài)度令朝露不必?fù)?dān)心他會因?yàn)榧议L的態(tài)度受到傷害。
禮拜天早上十點(diǎn)多,朝露接到褚云衡的電話,告訴她自己準(zhǔn)備出發(fā)了,還說大約十一點(diǎn)到。朝露笑話他太過拘禮,又叮囑他上樓梯時(shí)千萬小心。
他們這棟樓的樓道又暗又窄,還有鄰居們的雜物堆放,很不好走,她本想說親自下去接他,又怕傷了他的自尊心,終究沒提。
墻上掛著的鐘表走到十點(diǎn)五十八分的時(shí)候,她按捺不住心里的擔(dān)憂,起身打開大門,聽見安靜的樓道里傳來手杖點(diǎn)地的聲音,隨后有什么東西在水泥臺階上輕輕蹭了一下,跟著是很重的一記踏地聲,她立即知道是褚云衡到了,換了鞋子往樓下奔去。
褚云衡本來專心看著臺階,聽到有人下樓,便下意識地往右邊靠了靠,直到她叫了他的名字,他才抬頭,“你怎么知道我到了?”
“我開門守著呢�!彼讲⒆鲀刹絹淼剿赃�,一手?jǐn)v住他,“我們這棟樓的臺階特別高,走起來很吃力吧?”
他老實(shí)承認(rèn),“有一點(diǎn)。而且我在二樓撞倒了一個籃子,滾到一樓去了,我又走下去撿,可把我累壞啦�!彼恼Z氣里有些撒嬌的成分,細(xì)小的汗珠凝在他的額頭和鼻尖,臉頰也有些泛紅。
朝露心疼地用手背給他擦汗,“一個破籃子你特地?fù)焖墒裁�?這些雜物本來就不該堆放在樓道里�!�
“總歸是我碰倒的,還好,也沒有幾個臺階,就當(dāng)作運(yùn)動了�!彼荒槦o所謂的樣子。
她扶著他上樓,手上傳來的重量讓她清楚知道他的左側(cè)身體越來越不聽使喚,她第一次恨自己干么住在五樓。
兩人專心對付臺階,走到四樓的時(shí)候,401的房門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燙著鬈發(fā)的中年婦女,瀏海吹得很高,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在朝露與褚云衡之間打量,“朝露,好久不見�!�
“劉阿姨�!彼Y貌地點(diǎn)點(diǎn)頭。
這個劉舒琴以前和她媽媽是同一個化工廠的工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休,人不算壞,就是嘴碎,朝露平時(shí)與她也就是見面叫一聲,打個招呼的情分。
她在褚云衡耳邊輕輕說了句,“我媽媽工廠的老同事�!�
褚云衡輕哦了一聲,對劉舒琴笑了笑,點(diǎn)了個頭致意,“劉阿姨�!�
朝露扶著褚云衡繼續(xù)走,忽然察覺壓在手上的重量減輕了,知道是褚云衡逞強(qiáng),硬把半邊的重量又調(diào)整到自己的右腿上,只虛虛地讓她攙了一把。她也未點(diǎn)破,只想快點(diǎn)把他扶上樓,讓他可以坐下緩一緩。
劉舒琴手里提著垃圾袋下樓,兩只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過朝露與云衡,那目光就像探照燈一樣刺眼,一點(diǎn)也不顧慮被盯著的人的感受,讓朝露幾乎要發(fā)火,是顧忌到褚云衡才強(qiáng)壓了下來。
直到上了五樓,褚云衡才說話,“朝露,你幫我擦擦汗,整理一下頭發(fā)。”
朝露一邊替他打理一邊說:“又不是第一次見我媽,窮緊張什么�!�
他笑道:“這次不一樣�!�
進(jìn)了門,賀蕊蘭很是熱情,又是泡茶又是切水果的,寒暄了一陣才回廚房里忙活,客廳里只有一張舊舊的單人沙發(fā),朝露扶他到那里坐下,又?jǐn)Q了條毛巾給他擦臉,隨后蹲在沙發(fā)前給他按摩手腳。
褚云衡輕輕按住她的手,“別揉了,被你媽媽看見了不好�!彼恼Z氣里不全是客氣,倒像是確有此顧慮。
朝露不解,“這有什么?我媽媽又不是不知道你走樓梯上來會很辛苦�!�
他把她的一只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我不想讓你媽媽覺得我很沒用,老人家會不放心的�!�
正說著,賀蕊蘭從廚房端了菜出來,又吩咐女兒進(jìn)去端湯盛飯,朝露應(yīng)了一聲,起身前把他的手反握了一下。
看得出賀蕊蘭對這頓飯是用了心的,桌上凈是褚云衡喜歡吃的食物,他一直等到賀蕊蘭坐下才上桌,看得她直笑道:“小褚啊,一看就是個有教養(yǎng)的好孩子�!�
“阿姨,我哪有你說的那么好。”他也笑了,“對了阿姨,我沒來得及準(zhǔn)備什么禮物,太大的禮盒我也不方便拿,就隨便買了個小東西�!闭f著,從褲子口袋里取出一個錦盒遞到賀蕊蘭跟前,“您看看喜不喜歡。”
賀蕊蘭打開盒子,驚愕的睜大眼,“這、這太貴重了,太貴重了……”
朝露側(cè)過頭一看,是一個黃金手鐲,外圈樸實(shí),內(nèi)圈卻做足了功夫,鏤刻了精細(xì)的云紋福字,令她小嘴微張,“這禮的確太重了。”
“這個我拿著方便。而且我想著,萬一東西不合阿姨心意,好歹也能保值,再不然還可以重鑄成您中意的款式�!�
賀蕊蘭把錦盒蓋上,語重心長地說:“小褚,這個鐲子阿姨收下了,不過以后千萬別再破費(fèi)了,不如多存點(diǎn)錢下來,知道嗎?”
“知道了。”
吃過飯,褚云衡堅(jiān)持要進(jìn)廚房洗碗,拗不過他,賀蕊蘭最終離開,只留下朝露幫忙。
朝露當(dāng)然知道他的用意,他比常人更需要得到女方家長的肯定,他是想盡可能地證明自己不會給她的生活帶來麻煩。
褚云衡把手杖放在水槽邊,塞上塞子注滿水,又加了洗碗精,把碗盤浸泡了一會兒,放干了水,打開水龍頭清洗泡沫,朝露見他轉(zhuǎn)動碗盤有些辛苦,忍不住搭把手,他一笑,倒也沒拒絕。
“你不是問過我,自己在家的時(shí)候是怎么洗碗的嗎?”
她點(diǎn)點(diǎn)頭。
“就是這樣洗,不過我家里還有些特殊的固定槽可以放置碗盤,這樣我洗起來更方便些�!�
“這樣啊。”
“嗯。”他低下頭,小心地拿干布擦她沖洗完的盤子,把它放回櫥柜,“朝露,我是個殘障人士,我的生活里是離不開特殊工具的,這些我都想讓你知道。”
水嘩嘩地流動著,她扭過頭深深看著他,“你慢慢讓我知道就好了,手杖、輪椅、洗碗槽,還有什么?”
“指套,我翻書不方便�!�
她想了想,明白過來,他用右手拿書,能夠翻動書頁的就只剩僅能微微動彈的左手了。
“嗯�!彼首鬏p松的模樣,“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用麻煩我?guī)湍惴瓡��!?br />
他靠在水槽一側(cè)的矮柜上,拿手背蹭了蹭她的臉,目光深邃地說:“我保證,我一定盡我所能,盡量不給你制造麻煩�!�
朝露白了他一眼,“你這樣我的壓力才大,你說你盡量不麻煩我,誰知道呢?也許我才是那個麻煩鬼!”說完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洗碗。
他溫?zé)岬纳眢w驀地從她背后貼上來,讓她的心怦怦直跳,他沒有拿手杖,只用一只手?jǐn)堊∷难?br />
她站得筆直,承受著他的重量,很久很久,他們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她洗完最后一個碗,關(guān)了水龍頭,她才聽見他輕輕在她耳畔說了一句——
“朝露,對不起,我不夠好,可是我愛你……”
她小心地把他的手從自己身上移開,卻一直緊握住他的指尖不放,轉(zhuǎn)過身,與他四目相對,她的目光是火熱的,語氣卻冷靜而理智,“怕麻煩就不會選擇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