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凱卷入回憶的思緒被舒亦帆恰到好處的客套招呼聲給拉回，望進(jìn)那雙依然令他心動的燦眸，瞬間又恍神了起來，彷佛回到了當(dāng)年。這張臉龐美麗依舊，歲月是善待她的，不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反而增添了一股成熟的韻味，散發(fā)出無以倫比的魅力。
“韓凱……”舒亦帆被他瞅得發(fā)窘，瞄了好奇的看著他們的兒子一眼，低喊了聲。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表n凱低嗄著聲音，有股想要抓住她肩膀搖晃的沖動。
舒亦帆的心因?yàn)樗曇羯钐幠悄◤?fù)雜的情感而微微刺痛了下。
“你沒想到我會出現(xiàn)吧？”沒等舒亦帆回應(yīng)，韓凱接著問，他多希望可以挖出她的心來瞧瞧，看看現(xiàn)在的她是否真的如此冷靜，一點(diǎn)都沒有跟他相同的悸動跟感慨？
“人生本來就是充滿意外�！笔嬉喾珳\笑著，一如當(dāng)年。
“我也是你人生中的意外嗎？”韓凱直視著她，想看透她的心。
舒亦帆別開被他鎖住的視線，卻對上兒子好奇的注目，佯裝鎮(zhèn)定的朝兒子道：“你先進(jìn)去，外面交給我就好。”
“沒關(guān)系，我沒事�！笔姘残叛鹧b聽不懂母親的暗示，他對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叔叔真的是很好奇呀，雖然媽媽努力維持平靜，但他這個兒子可不是白當(dāng)?shù)模谎劬涂闯鰦寢寷]泄漏出來的失措。
“你不想要兩百塊了？”舒亦帆瞪了兒子一眼。
“喔，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功課沒寫完，那我先進(jìn)去了�！比f歲，之前一直跟媽媽協(xié)議每天給他兩百塊當(dāng)零用錢都破局，沒想到今天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對了，叔叔，”舒安信忽然想到一事，“你記得要買單哦�！彼n凱眨了眨眼，在舒亦帆的瞪視下閃進(jìn)了房間。
“你不要理他，這兩樣?xùn)|西是非賣品�！笔嬉喾胱叩焦衽_后面，好像這樣就可以更妥善的武裝起情緒。
“既然商品已經(jīng)出售，哪有不賣的道理？原來，你就是個出爾反爾的人？”韓凱走上前，雙手撐在木柜上將身子往前傾，幾乎與她的鼻尖相貼。
他已經(jīng)讓她逃開過一次，說什么都不會再讓她有機(jī)會拉開彼此的距離。
“東西不是我賣的�！彼咱劦耐笸�，背卻貼上了展示的木柜，無路可退。
“可是你是老板，得負(fù)起所有責(zé)任。”韓凱勾起唇瓣，滿意的看著她被困在自己與木柜之間。
舒亦帆可以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氣息，帶著些許熟悉的煙草香味，“藍(lán)威……”她不自覺的低喃。
“你還記得？”他俊俏的臉龐閃過抹喜色，藍(lán)色West一直是他抽的香煙品牌，多年不改。
“煙少抽點(diǎn)�！彼杆俚牡痛瓜卵鄄�，不讓他窺見自己武裝下的脆弱情感。
“這是關(guān)心嗎？”他追問，不讓她躲避，低沉的嗓音帶著期待，撩動了她的心弦。
舒亦帆如小扇般的濃密黑睫輕輕顫了顫，靜默了幾秒，再揚(yáng)睫卻是帶著無懈可擊的微笑，“抽煙有害無益，就算陌生人我也會這樣勸他，更何況我們曾經(jīng)是朋友�！�
“只是朋友？”這個回答讓他原本雀躍的心又沉了下來。
“還是同學(xué)�！笔嬉喾Σ槐凰谋平绊�，挺了挺背脊，話鋒一轉(zhuǎn)道：“你說的對，既然我兒子已經(jīng)把商品賣給你了，我也沒道理反悔，你留下資料，我會請貨運(yùn)送到府的。”
“你才幾歲，記憶力就這么差？忘記我們曾經(jīng)有多親密了嗎？”該死，她怎么可以這么不在乎他們曾經(jīng)擁有的美好？他不許。
“韓凱�！彼娴暮傲寺�，制止他將她拉回過去。
“亦帆，我還記得每當(dāng)你被我吻腫了唇，總是嬌嗔的將臉埋在我胸口，小巧的耳珠像顆熟透的櫻桃，讓我老是情不自禁的低頭將它含入口中—— ”
“不要再說了！”舒亦帆舉起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將他大力的往后推開。
韓凱沒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yīng)，沒有心理準(zhǔn)備之下竟踉蹌的后退了幾步。
“如果你是來買東西的，我很歡迎，但僅止于此，要是你再繼續(xù)出言騷擾我，就別怪我不顧情面將你趕出門。”舒亦帆壓抑著急促的心跳，冷凝著神色道。
韓凱的俊眸微微瞇起，胸口宛若壓上了一顆大石般窒悶了起來，每呼吸一口都是痛。
曾幾何時，她還在他懷中嬌羞的回吻著他，渴求的呼喊著他的名，而今這一切卻都成為了騷擾。
“知道了，是我不好�！表n凱好不容易平復(fù)了胸口的劇痛，收起眸底的失落，正經(jīng)的道：“我們重新來過吧，你好，我是韓凱，好久不見�！�
看著他伸出來的大掌，舒亦帆腦中不爭氣的閃過他的手指曾如何在自己肌膚上烙下灼熱印記—— 該死，明明是她要他不要再騷擾她，怎么自己反而胡思亂想了起來？
“嗯�！彼龑⑹州p輕放在他掌中，沒等他回握就又抽回了手，害怕他掌心的溫度會勾起她更多的回憶。
“如果你沒其他事情的話，我要繼續(xù)忙了�！彼硨λ鹧b整理柜上的物品。
“難道這么多年不見，連老朋友敘敘舊的時間都沒有？”韓凱覺得當(dāng)年的傷口又隱隱滲出血來。
“韓凱�！彼钗跉�，轉(zhuǎn)過身強(qiáng)迫自己直視著他，“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我們都已經(jīng)邁開腳步走向不同的人生了，我只想著該怎么好好過我的未來，你也應(yīng)該如此�！�
韓凱凝視著舒亦帆依舊美麗的臉龐，試圖尋找一絲絲屬于過去的情愫，卻只看到一片清冷。
“好吧，那我們就來談?wù)勎磥怼！彼统林ひ簦X中盤算的絕對不是放棄。
“什么意思？提醒你不要再亂講話。”舒亦帆警戒的蹙了蹙眉。
“別擔(dān)心，我是來找你談生意的�！彼凶孕潘龝瞎�。
“生意？！”果然，舒亦帆的眼睛亮了亮。
“你躲我躲了九年，總不會認(rèn)為我是突然找到你的吧？”韓凱講話有點(diǎn)酸溜溜的味道。
“我哪有躲你？你想太多了�！笔嬉喾奶摰拇瓜卵垌�
“不管有沒有，我們失聯(lián)了九年是事實(shí)�！贝驈漠�(dāng)年等不到她的出現(xiàn)，他就從沒有放棄委托李毓幫忙尋找過她，可卻始終沒有好消息，直到近年他從美國回臺才因?yàn)楣径Y品部員工推薦將她的手創(chuàng)品當(dāng)成今年VIP客戶的回饋禮，這才知道原來近期竄紅的“星”手創(chuàng)就是他一直尋找的她所創(chuàng)立的，真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不是說要談生意？”舒亦帆回避他的話題道。
“我是代表永緣集團(tuán)來跟你洽談合作方案的，我們打算用你的手創(chuàng)品當(dāng)成這次禮品部的主打商品，如果反應(yīng)好的話，甚至可以開辟一個品牌給你主導(dǎo)，不知道你覺得怎樣？”他順著她的話導(dǎo)回正題，既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到她了，他的確是不用那么心急。
“我的品牌？”雖然現(xiàn)在她的手創(chuàng)商品已經(jīng)逐漸在網(wǎng)路上打開知名度，但是要成為獨(dú)特的品牌，還是很需要一個強(qiáng)而有力的幕后推手幫忙拓展通路跟廣告行銷。
看著她的臉龐驟地綻放出跟小女生一樣的興奮光芒，韓凱的眸子不自覺的柔軟了下來，含笑點(diǎn)頭，肯定的重復(fù)，“你的品牌。”
舒亦帆烏黑的眼珠子轉(zhuǎn)呀轉(zhuǎn)，彎起唇瓣道：“怎么個合作方式？我可是不做吃虧的生意�！�
“我還不了解你嗎？”這點(diǎn)她從來就沒變過。韓凱低笑出聲，讓舒亦帆的耳根子忍不住微微燙了起來。
“你二我八，我只出人跟作品，其他都你負(fù)責(zé)�！笔嬉喾珱]好氣的道。
韓凱失笑的看著她，搖搖頭道：“我錯了，你比以前還狠。”也比以前更吸引他。
“要不要一句話�！彼悬c(diǎn)耍賴的道，講到錢的事自然要精打細(xì)算，不過她會故意開出這么不平等的條件，其實(shí)也是源自她內(nèi)心的矛盾，既想要有這個機(jī)會，卻又害怕跟他太接近讓自己重蹈覆轍。
“那要看看你的東西是不是真的能引起回響，才會有下一步的計畫。”他怎么可能不要？即便獲利全給她都無所謂，他要的只是跟她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的機(jī)會。
“自然是如此，不過我對自己的作品一向信心十足�！彼恼f法激起了她的好勝心。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辟e果，這魚餌果然拋得不錯。
“嗯……”她是不是答應(yīng)得太快了？唉，不管了，笨蛋才會跟錢過不去。
總之，這只是生意，只是生意。她在心中默念著。
“正式的合約公司擬好后，會再請你來公司一趟簽約，希望我們合作愉快�！表n凱朝她伸出了手。
舒亦帆遲疑了幾秒，隨即也爽快的朝他伸出手來，打算仿效方才的方式點(diǎn)到為止。
只是生意，只是生意—— 她的默念在手被他的大掌牢牢包握住后驟止，心跳漏了好幾拍，正打算掙扎時他卻已松開了手，反而讓她感到?jīng)]來由的失落。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他深深的凝視著她，收斂起一開始想要得到她相同回應(yīng)的急迫。
“很好啊�！彼首鬏p松的道。
“你有個兒子。”老實(shí)說，他曾想像過她或許已經(jīng)嫁人生子，但總是心存僥幸的認(rèn)為，或許她會跟他一樣依然想著對方，如今真正證實(shí)了心中的恐懼，他只覺得自己的脖子像被人掐住了似的，幾乎無法呼吸。
“是啊。”提到兒子，她的目光霎時柔和了下來，充滿了母愛的光輝。
“他幾歲了？”目測看來，似乎跟他們分別的歲月差不多。
“沒幾歲。”她撇開臉，含糊的帶過。
“沒幾歲？”這是什么回答？韓凱微微挑眉，追問：“他長得很像你，連個性都像，看樣子似乎沒有遺傳到爸爸�！�
“唔�！彼膽�(yīng)了聲，試圖讓他覺得無趣而停止討論這個話題。
“你什么時候結(jié)婚的？他是個怎樣的人？從事哪一行？”沒想到韓凱非但沒有打住的欲望，反而欲罷不能的越問越多。
“夠了，若是跟你談生意還得接受你的身家調(diào)查，那這筆生意我不做了，你回去吧�！笔嬉喾蝗粣琅膶⑺T外推。
“亦帆？”她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讓韓凱毫無準(zhǔn)備的被推到了門邊。
“你走吧，我們還是不要連絡(luò)的好�！笔嬉喾迤鹉樀�。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再過問你的私生活就是了，你不要生氣�！彼@輩子一向傲慢，偏偏就是遇到她后老是在低頭。
他的迅速道歉反而讓舒亦帆覺得自己反應(yīng)過度，沉默的低垂下頭，一股僵滯的氣氛霎時在他們之間彌漫。
“接受我的道歉好嗎？”不管她是不是已婚有孩子，他都無法放下她，即便只是共事也無妨。
舒亦帆輕輕的頷首，“記住你的話�！彼@個天之驕子都道歉了，她還能拒絕嗎？
一直屏住的氣息終于獲得解放，韓凱松了口氣，自嘲的彎了彎唇瓣，“你說了算�！�
他聲音中的某種蒼涼敲痛了她的心，都過了這么多年，為什么他又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試圖擾亂她？他們的緣分在當(dāng)年他出國時就已結(jié)束，即便現(xiàn)在重逢，也早已物換星移、人事全非，一切都無法再回到從前，只能拋開過去繼續(xù)往前走……
送走了韓凱，舒亦帆感覺自己彷佛打了一場硬仗似的，全身虛軟無力地跌坐在柜臺后的座位上，腦中思緒翻飛雜沓，一向平靜的心湖此刻好像落石不斷，激起一圈圈的漣漪，從心頭蔓延到全身，不斷的將她拉回到過去。
她想起了一直以來努力淡忘的氣息與溫度，這讓她有點(diǎn)心慌。
不過，最讓她忐忑的卻是另一件事—— 一件她隱瞞了多年的秘密……
“媽咪，叔叔走了嗎？”舒安信的聲音隨著門的開啟傳了出來，小小的身影也隨之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凝視著那張跟自己肖似的臉龐，舒亦帆忍不住出了神，只有她知道兒子的五官乍看之下的確跟她像同個模子刻出來的，但那雙會因光線而變幻色彩的琥珀色瞳仁，還有笑起來時那微翹的唇瓣，根本就跟爸爸一模一樣。
他像“他”，在每一個細(xì)節(jié)、在表象之下，每每讓她看到兒子就像見到“他”一樣，欣慰也心痛。
她原本以為這輩子就只能透過兒子憑吊逝去的青春與愛情，怎知這么多年后，“他”會從她的夢中走入現(xiàn)實(shí)，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問她兒子的爸爸是誰？
笨蛋，除了你，還會有誰？
舒亦帆微微牽動著唇瓣苦笑著，淚光在眸底忽隱忽現(xiàn)的閃爍。
“媽咪？你怎么了？”舒安信敏感的發(fā)現(xiàn)母親的異樣情緒，收起笑容，肅色中帶著擔(dān)心。
舒亦帆這才回神，搖搖頭，微笑道：“沒事。”
舒安信的眸底掠過抹懷疑，但沒有追問，只是把話題又拉回方才的叔叔身上，“媽咪，那個叔叔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嗎？”
舒亦帆有點(diǎn)心虛的瞪了兒子一眼，粗聲道：“呿，你才幾歲，懂什么男女朋友的事情？”
“我怎么不懂？我可是常陪外婆看八點(diǎn)檔的鄉(xiāng)土劇呢�！笔姘残挪环䴕獾姆瘩g。
“以后不許你看了，學(xué)些有的沒的�！彼�不想太早當(dāng)奶奶呢。
“媽咪，你還沒告訴我，那個叔叔到底是誰？”舒安信可沒這么容易被轉(zhuǎn)移注意力。
“你不用知道這么多，他不過就是個過去的普通朋友而已。好了，我很忙，沒事不要叫我�！笔嬉喾珨[擺手，準(zhǔn)備溜進(jìn)工作室后方。
“可是我有聽到你們剛剛明明就講了很多，叔叔還握住你的手—— ”舒安信發(fā)現(xiàn)自己說溜嘴，想住口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舒安信，你偷聽我們講話？”舒亦帆瞪圓了眼，耳根子因?yàn)楸粌鹤痈Q探到不想讓他知道的秘密而微微燙紅了起來。
“我沒偷聽，我只是剛好站在門邊，門又剛好沒關(guān)好……”
“狡辯，剛剛答應(yīng)你的兩百塊一筆勾銷�！笔嬉喾脛莸馈�
“媽咪，你怎么可以出爾反爾？”舒安信懊惱的道：“我要跟外婆講�！�
“你跟誰講都一樣！”舒亦帆別開臉一副沒得商量的神態(tài)，無視舒安信的抗議。
“那我去問外婆，叔叔是誰好了�！笔姘残叛壑樽右晦D(zhuǎn)，唇瓣微微翹起。
就是這壞壞的表情，根本跟那個人一模一樣，“舒安信！”真是跟他一樣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