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佇立著一名身材高大結(jié)實(shí)的年輕男子,滿頭濃密的黑發(fā)綁成一束,露出輪廓很深的俊挺五官,身穿白T恤和牛仔褲,簡單隨性,卻絲毫不掩帥氣,看起來很酷。
他最吸引人的是那雙碧綠如水的眼睛,從初次見面起,就長駐在她心底,她不愿承認(rèn),可一顆心早已棄械投降。
是蔡成寰嗎?真的是他嗎?他怎么可能會在這里?他是為她而來嗎?他怎么可能會等待她呢?
還是因?yàn)樘^想念太渴望了,才出現(xiàn)他的幻影,就像沙漠中渴望水源的人們眼中出現(xiàn)海市蜃樓……
腦子一片紊亂,出現(xiàn)一堆待解的疑惑,不管如何,張培湮終于抵達(dá)終點(diǎn),騎車穿越的瞬間,她力氣用盡,旋即無力地摔倒在路旁的草地上,整個人成大字狀在喘氣。
“我還以為你半途回家了!笔煜さ哪腥寺曇粼诙呡p輕響起,蔡成寰坐到她身旁,她這才確認(rèn)他真的跟隨她而來。
可為什么呢?他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
夜幕低垂,她凝望著星空,點(diǎn)點(diǎn)星光燦爛,她思忖著黃昏時隨著日落出現(xiàn)的第一顆星星叫什么?
那天在山里,他們也一起等到了滿天的星星。
“你怎么會在這里?”舒緩了氣息,她坐起身,疑惑地面對著他。
“你的好朋友告訴我你會來參加比賽!彼柭柤缯f。
張培湮沒好氣地哼了聲。結(jié)果她們沒來幫她加油,他倒是過來了,真是“好朋友”呢。
她一點(diǎn)都沒變,蔡成寰默不作聲地觀察“前妻”,雖然身材和過去懷孕時相比是消瘦了許多,可眉眼間那股倔強(qiáng)神情仍一如他熟悉的模樣。
真見到她才明了心底有多想她,想到幾乎要立刻將她摟入懷中,確定她的存在,確定她真正在自己身邊。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又得不到獎金名次,還硬要拚到最后?”
張培湮未察他心里情緒的波濤起伏,自嘲地說,也許她早該回家洗澡睡覺比較實(shí)際。
“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他笑著反問:“明明不確定你到底有沒有參加比賽,也不知道你會不會騎到終點(diǎn)線,還堅(jiān)持在這里等?”
所以,他真的是為了她在此等候?
她一愣,內(nèi)心悸動不已,深深望進(jìn)他美麗的綠眼眸里,輕笑出聲。
“好吧,我們都是傻瓜!彼φf,語畢,一股無需言語的默契在彼此心中滋生,仿佛能從眼神的交流中窺見對方的心情。
“我只是想重新整理自己,就這樣!
張培湮率性地說。她從來沒對任何人事物認(rèn)真過,唯獨(dú)今天,她想真誠地面對自我、證明自己。
蔡成寰凝望著她,像是下定決心,篤定地說:“我想見你!闭f出口的這一刻,禁錮心靈的某種魔法咒語似乎終于解開,再也無所顧忌。他深呼吸,發(fā)自心底又說了一句:“我需要你!
無視張培湮呆若木雞的驚愕模樣,他比了一個“先聽我說完”的手勢,一古腦兒地訴說:“你不敢相信我我能理解,連我都不敢相信我要說的這一切!彼D了下,坦然道:“以前我總以為一個人過生活就行了,我不在乎別人怎么想我,說我難搞、難相處、討人厭我都不以為意。嫌我孤僻驕傲又如何,我過我的日子,反正活著就是這么回事,干嘛在意別人怎么想?直到遇見你!
他輕輕一嘆;像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投降,又像是一種“找到了”的滿足。“有人陪伴的感覺真的很好,我好想你!
如果不是因?yàn)樯眢w還承受著劇烈運(yùn)動之后活絡(luò)的感受,每個細(xì)胞邯仆提醒她她在真實(shí)世界里,張培湮一定會以為自己在作夢。
“為什么?為什么要突然跟我說這些?”她激動地問:“是因?yàn)樾『??br />
她驀地低下頭,幾乎不敢看他。“你愛我嗎?”
蔡成寰安靜半晌,低聲說:“我不知道!
她突然有股想哭的沖動,卻忍下了,因?yàn)樗氖州p輕地?fù)嵘纤橆a,抬起她的臉,溫暖了她的心,而他那雙綠色眼眸直視著她,漾著真誠的情感,毫無虛偽。
“我想念你,想要你陪在我身邊,這是愛嗎?我不在乎你只看上我的錢,只想利用我,我還是希望你能在我身邊,這是愛嗎?我能容忍你的壞習(xí)慣,睜只眼閉只眼,只希望你能在我身邊,這是愛嗎?我愿意為你妥協(xié),為你退讓,只要你開心快樂,這是愛嗎?我不知道!
張培湮屏息傾聽著,他說的每個字、他說話的聲音都重重敲進(jìn)她的心房里,每一句都是問號,卻是如此堅(jiān)定。
她感覺自己的心變得好柔軟,想說些什么,又不知如何說起。
他不懂愛,她也不懂。
他很迷惑,她也一樣。
他們明明各方面條件回異,卻又相似得驚人,會相遇仿佛彗星撞地球的機(jī)率,就這么恰恰好的讓他們撞上了,遇到了彼此。
她可以無條件地對一個人好嗎?她不知道。
她可以無條件地愛一個人嗎?她也沒有答案。
她已經(jīng)習(xí)慣性地先算計(jì)過得失,再決定要付出多少,但這一刻,她幾乎脫口而出——
就算你一無所有,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
她一定是瘋了。
也唯有他,可以讓她瘋了。
張培湮故意噘嘴,佯裝不悅地說:“我哪有什么壞習(xí)慣,你的壞習(xí)慣才多咧!钡降资钦l要容忍誰?
他沒有浪費(fèi)時間爭辯,突然緊緊擁抱住她,低頭吻上她的嘴唇,他們之間已經(jīng)用嘴吵過太多次架,斗嘴斗了無數(shù)次,針鋒相對的情況勢必該用另一種柔情反轉(zhuǎn)回來。
她沒有抗拒,尋索著他的雙唇,回應(yīng)著他的感情。他的吻如此深刻如此甜蜜,她不想再違抗心底的聲音,對愛情的恐懼仿佛在他的無盡溫柔中消弭,她愿意相信他,全心地相信他。
當(dāng)她離開他的懷抱,猛然想起,雖然他們上過床、生過孩子、當(dāng)過夫妻、甚至離了婚,可這是他們之間第一個吻,沒有任何條件、任何價碼、全心真誠的真愛之吻。
蔡成寰微笑凝望著她嬌紅的臉蛋,輕抬起她的下顎,綠眼眸瞅著她,問道:“你的朋友告訴我,你還沒找到新的約會對象?”
嘖,她們是跟他泄露多少情報(bào)?重色輕友!
“聽起來你已經(jīng)跟她們很熟了?”她忍不住調(diào)侃。
“下周二我店里公休,愿不愿意跟我約會?”
接著第一次正式的吻之后,是第一次正式的約會?
她的唇角揚(yáng)起,掩不住喜悅之色,表情淘氣地說:“餐廳由我選!辟M(fèi)用由你負(fù)責(zé)。
他聳聳肩。“Motet也可以交給你選!
她的臉霎時燒燙到可以煎牛排了。
“第一次約會就想上床?你想得美!
他不用想,而是直接再度偷襲她嬌嫩的豐唇。
她閉上眼睛,感受唇瓣疊合時他所留下的溫度,從唇舌之間,傳遍全身的甜意。
她想,他們可能會是最幼稚、最不懂愛的一對夫妻;同時也是一對最努力、最想去愛的父母,因?yàn)樗麄兌伎释捅舜私⒁粋溫暖的家庭。
聽起來矛盾,卻又理所當(dāng)然地存在。
如同傍晚日落時出現(xiàn)在西方的第一顆星星,同時也是清晨東方迎接日出的最后一顆星星,就是金星。
張培湮覺得很開心、很幸運(yùn)、很滿足。
曾經(jīng)不屑一顧的東西,原來也可以變成珍寶。
她和心愛的男人緊緊相擁,在滿天星斗的見證之下,找到了愛情。
。
“先生,小姐,你們好相配,要不要來拍婚紗?”
男人和女人手牽手親昵地走在街上,聽到那句話,不禁雙雙回頭。
相配?男人和女人面面相覷。
這個婚紗店老板根本睜眼說瞎話!光看外型,以他們天龍地虎配的身材,男人足足高了女人快三十公分,哪里看得出“相配”兩個字?這年頭為了賺錢都沒節(jié)操了。
但男人摸摸下巴,一副贊同的語氣對身旁嬌小的女人說:“我看她挺有誠意的,要不要進(jìn)去看看?”
“哪有誠意?”女人嗤笑,“跟早餐店老板娘見到誰都喊帥哥美女一樣假,”她斜眼睨著他,“你是不是借故跟我求婚?”
男人聳聳肩。“其實(shí)我是想幫忙提振臺灣經(jīng)濟(jì)!
鬼扯——
“既然如此,前面有家珠寶店,干脆讓我過去挑一顆大鉆戒,跟你一起振興經(jīng)濟(jì),怎么樣?”她皮笑肉不笑地說。
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態(tài)度,伸手指向左邊街道!澳沁呌虚g花店,你可以順便選捧花樣式!
還真的咧,女人頓時覺得好氣又好笑。
“我看再干脆一點(diǎn),請?zhí)岔槺氵x一選,賓客名單填一填,婚禮場地挑一挑,送入洞房好了!彼{(diào)侃道,然而,男人的表情倒是相當(dāng)正經(jīng)。
“只要你答應(yīng)!
女人心下一凜,驀地口干舌燥,跟著緊張起來。
“你是認(rèn)真的嗎?”張培湮直視著蔡成寰的綠眼睛,問道:“我以為你不相信婚姻。”
打從復(fù)合同居之后,她以為他們早已有了默契,沒有必要碰觸婚姻話題,她也不在意,原本想說這樣的關(guān)系也很好,可沒想到他今日竟會突然提起。
蔡成寰輕輕將她拉入懷中,微笑著。
“你愿意嫁給我嗎?”他誠摯無比地問出口,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慎重的一刻,近來一直在他腦海中盤旋,終于有機(jī)會對她說。
她心底深處其實(shí)很歡喜,但另一方面卻又感到猶豫。
“你是因?yàn)楹⒆,才想娶我嗎??br />
沒辦法,她就是很在乎這點(diǎn)。當(dāng)初如果不是懷孕,他根本不可能看上她、為她停留。
蔡成寰也很清楚她內(nèi)心的恐懼,可對他來說,他一樣沒有把握。
“不一樣喔。”他在她耳邊低喃:“你是你,孩子是孩子,在我心里,完全不一樣。”
他親了下她的小耳垂!拔沂且?yàn)橄胍惝?dāng)我的妻子才娶你!
她深吸口氣,將自己更投入他的懷中,握緊他厚實(shí)的大手。
“好,我們?nèi)ピ嚮榧啞!彼銎痤^,燦然一笑。
那是蔡成寰見過最美最幸福的笑容。
他想,他要給他的妻子一個最盛大最隆重的婚禮,讓她永生難忘。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