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說笑了,你寬宏大量,我們感激都來不及,又怎么會有其他想法!卑嘴`君偷偷地扯了下柱頭兒的衣袖,示意他見機行事,同時,好幾開口說道:“柱頭兒,你還不趕快磕個頭,向夫人道謝,回去反省一下,為何自己老干蠢事──”
虢國夫人再度打斷她!拔叶颊f了,撞破兩扇門板而已,也不是啥大事,你就別再罵他了。”說著,丟了記媚眼給柱頭兒!澳阏f是不是啊?大個子!
這么快就幫柱頭兒取綽號了!白靈君快氣死。虢國夫人到底當(dāng)她家是什么地方?勾欄妓寨?她隨便看中一個人就可以帶回去取樂一番?
但白靈君也不輕易妥協(xié),當(dāng)年是她一手把柱頭兒從閻王爺手中搶回來,現(xiàn)在她也有責(zé)任在一頭不懷好意的母狼的虎視眈眈之下保護(hù)他。
“柱頭兒,說說看,到底是發(fā)生什么事,讓你如此緊張,又忘記敲門,明明我之前才訓(xùn)過你一回啊!你怎就這么不曉事?”
“這個……”柱頭兒讓兩個女人的針鋒相對弄得有點傻眼,好半天后,才道:“是老大夫讓我來的,那位……華先生忽然吐血不止,恐有性命之憂……”他說到一半,面露厭惡。實在很討厭提到華少陽的名字。若非這個人,他美好的日子怎么會突然改變?
“什么?!”白為君一聽華少陽出事,便什么理智、手段,全都忘光光了。
她跳起來,拉起裙擺便往客房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走的時候,華少陽明明還好好的,怎么一會兒工夫,他惡化得如此厲害?
虢國夫人見她跑了,眼珠子一轉(zhuǎn),也跟在她身后跑,不過臨走前,不忘拉著柱頭兒一起。
就算白靈君不愿這位威武的小廝與她春風(fēng)一度又如何?難道還阻止得了?
別忘了,她姓楊,在這大唐國土上,還沒有哪個人可以違背楊家人的意思,哪怕這個人是高力士、已逝的相國李林甫,甚至是東宮太子……全部一樣。
白靈君……哼!她也不會例外。
現(xiàn)在她就是看中這小廝了,要他服侍自己快樂,她倒要看看,白靈君憑什么、又有何本事阻止?
但是,一個柱頭兒是滿足不了她的,若那位華先生真是驚才絕艷、神仙下凡般的人物,她也想一起帶回家,歡樂一番。
她覺得白靈君真傻,其實她只喜歡玩,又不會真搶她的,借玩一下會怎樣?即便是玉環(huán),發(fā)現(xiàn)她和陛下在御書房里調(diào)情,也是睜只眼閉只眼,事情過了就算。
白靈君這么機敏的人物,何苦為幾個男人跟她硬杠,反正等她玩完,就會還她了嘛!她又不是劉備借荊州,一借永不還。
男女之間只求開心,到于禮教啥的,讓它們見鬼去吧!
倘使那華先生真是個妙人兒,虢國夫人準(zhǔn)備再跟白靈君談一次,也算謝謝她為自己的馬球隊做出貢獻(xiàn)。
可白靈君若再不識相,哼……別忘了,太子李亨見了她都要繞邊走,何況是她?
白靈君來到客房,入眼的就是一床的血,鮮紅的色澤像柄匕首,筆直刺入她心窩。
華少陽躺在床上,面如白紙,口鼻間還不停地溢出血沫,分明命不久矣。
她揪住老大夫的衣領(lǐng)搖晃!盀槭裁磿@樣?我出去前他明明還好好的,病情怎會突然惡化得如此之快?”
“這個……”老大夫被搖得全身骨頭快散了!靶±蟽阂膊恢腊 瓤瓤取〗憧刹豢梢苑砰_老夫,老夫一定盡力救治華公子……”
“救他!一定要給我救回來!”她撕心裂肺地叫道:“我不管要付出什么代價,我絕不要他死!”
她沒發(fā)現(xiàn),那句話一出口,床上的華少陽身子狠狠一震,說不出胸口那痛徹心肺的感受是什么。
他們認(rèn)識明明沒多久,做得最多的是爭吵,為帳冊上的每一筆帳目吵和不可開交。
可她現(xiàn)在卻為了他,什么也不顧了,只求他平安無事。
她到底是為了什么如此關(guān)心他?
他孑然一身,難道還有值得她圖謀的地方?或者,她是個外表強悍,內(nèi)心卻如他師父一般濫好人的女子?再不然她……他們……
即使不可思議,但他仍不得不懷疑,一對陌生的男女可不可能就為幾日的相處,產(chǎn)生深厚的情誼?
他不知道,但他已經(jīng)開始后悔接下崔大少的這椿生意,他已變得不像自己了。
而“后悔”這滋味,他至少十年不曾嘗過了。自從師父死后,他的一部分也隨之逝去,再尋不回那純粹干凈的心。
但認(rèn)識白靈君之后,她好像無時無該洗滌了他的心,他說不清,可那正在心底發(fā)芽生根的感情卻是真正地透如羊脂白玉、明勝琉璃珍珠。
這種感情讓他既快樂又畏懼,莫非……這就是喜歡,一種單純的、沒有任何目的的愛戀?
他不知道,腦子里很亂,一時是清風(fēng)師父的身影、一時是白靈君的溫情嬌笑,他們偶爾重疊在一起,一會兒又分開。
不多時,清風(fēng)師父的身影漸漸淡去了,剩下的白靈君的喜、她的怒、她的憂、她的樂……她完全沒有通知一聲,便進(jìn)了他心里,先是占據(jù)一角,漸漸地蔓延開來。而他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任由這份溫情柔軟了他堅實多年的心,并且心甘情愿,為她奉獻(xiàn)出自己那很少很少、僅剩的單純真心。
愛可以來得這樣迅速、如此急迫、毫不講道理嗎?
他不懂,這道課題師父沒教過,他只能在迷茫中自己摸索。
如今,他沒有太多的想法,他只知道虢國夫人找上門,必有圖謀。那蛇蝎女人想要什么?金錢?權(quán)勢?名利?
開玩笑,身為楊家人,那些東西她已經(jīng)多到有剩了。
那么,她找上白靈君又為何事?
他想到虢國夫人放蕩風(fēng)流的風(fēng)評,莫非……她是聽見了謠言,鼎鼎有名的白靈君突然為一個男人神魂顛倒,連霓裳坊都不顧了,便起了好奇,想來分杯羹?
那么,她的來意就昭然若揭了。她是為他華少陽而來。
華少陽極有信心──雖然他不知道這份信心打哪兒來,但他就是曉得,白靈君不會屈服于虢國夫人的威脅將他交出去。
可跟虢國夫人硬杠,吃虧的一定是白靈君。
為此,他不惜運功震傷自己的心脈,讓本已快痊愈的病體再添內(nèi)傷,才會造成現(xiàn)下奄奄一息的可怕情況。
他為了她,不惜自殘己身。
運功的時候,他沒有想得太多,只顧著要盡快為白靈君解圍,但真的讓病痛纏身后,他便有些后悔了,她只是他一椿任務(wù)的目標(biāo),有必要為她做到這種程度嗎?
可一聽見她的悲泣,他又喜又后悔,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亦有情,悔的是,這本是件簡單的任務(wù),如今弄成這樣,將來該如何收手?
他不知道,心里既迷惘又酸澀,一絲苦笑逸出唇角。原來愛情并百世人傳頌的那般美麗甘甜,還有更多的千滋百味,讓他一時間無所適從。
至于虢國夫人,一進(jìn)客房,見到滿床鮮血,轉(zhuǎn)身就走。
楊家初始并不富裕,若非楊玉環(huán)得到君王寵愛,楊家人不會在一夕間飛上高枝,傲視天下。
而客房內(nèi)的一切,卻讓她想起那段不堪的過往,早逝的爹娘、身弱的前夫、那捉襟見肘的討厭日子。
她討厭死那些東西了,永遠(yuǎn)不愿再回憶,所以她連華少陽的臉都沒看,掉頭便離開。
臨走前,她拖著柱頭兒,硬要他送她出去。
一路上,如花媚眼將這威武大漢迷得三魂差點丟了七魄,若非他對白靈君的依戀太深,早在不知不覺間被她拐走了。
但虢國夫人還是看出來了,這男子不是對她無意,他已心動,只是暫時不敢行動。
她雖然喜歡那種刺激的情潮欲火,但偶而品嘗一下這類調(diào)情的小情小愛,也別有一番滋味。
因此她也不催逼柱頭兒,只在被扶上轎前,伸出那柔軟如綿的手指,在他掌心輕扣了一下。
柱頭兒大吃一驚,猛地往后跳,不小心一屁股坐倒在地。
虢國夫人看得嬌笑不已。
“小冤家,”如絲媚眼拋去,再加一記飛吻!跋禄乇痉蛉嗽賮恚憧蓜e說不認(rèn)得我哦!”然后,她上轎離去。
留下柱頭兒呆坐地面。夫人真的好美好美,她那意思……是喜歡他嗎?
他愛白靈君,愛到可以為她死,可她卻視他的心如敝徙,滿心滿眼只有那來路不明的病書生。
他不知道華少陽到底哪里好,但白靈君的絕情卻深深傷害了他。
而這時,虢國夫人的柔情卻像水般一點一滴滲入他的心。
也許一時間,他還是愛白靈君勝過虢國夫人,但以后……他又想起剛才受過的喝罵,心生一絲仇怨。
或者某一天之后,他的愛會完全消逝在白靈君的不知珍惜中,而虢國夫人的情則占據(jù)他心底吧?
這種事,誰知道呢?
只是他從沒想過,以虢國夫人的身份,怎么可能真心愛上一名小廝?她喜歡的是玩,而非這種真心誠意、一世不變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