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難道他對她真的沒有任何情意在嗎?不然他為什么總能夠這么心平氣和?
“我知道了!”冷芙瞪著嚴霆,她伸出手,在他沒有任何防備下抽起畫作,隨便的卷曲,接著就藏在身后,“霆哥哥,這幅畫給我。”
“這幅畫還沒干透,你這樣染料會印在畫上的!
從嚴霆的眼里,她瞧見了微慍,但是她才不怕他!因為這一切全是他搞出來的,所以就算他要娶妻子,她也不許他娶蔻丹,也不許他再跟蔻丹見面,只因為他肯為蔻丹繪圖,這代表了蔻丹對他而言是如此重要。
“霆哥哥,你好早之前就答應過我,要幫我畫肖像的,現(xiàn)在畫在哪里?”
“這……”嚴霆總是認為冷芙一直就在他身邊,所以他老是一天拖過一天,因為他認為她決計不會離開自己!
剎那間,嚴霆才猛然意識到他總將未來的日子里理所當然的加上了她!
他在心里的最底層從未承認過她總有一天得嫁給別人,因而離開他的生命中。
但是她已開口說愿意嫁人了,他又有何方法能要她收回承諾呢?
他的驚恐面容看在冷芙眼里卻被解讀為不悅,這時,怒氣、怨氣、難過全夾雜在一起,充斥著她的腦門,于是她不假思索的就將畫用力的甩在地上,再用腳踐踏。
“嚴霆,我恨你,我嫁人后,絕對不會再回來這里!”冷芙聲淚俱下。
嚴霆想上前安慰,卻被她惡狠狠的拒絕,轉身離去。
嚴霆高大的身軀佇立在桌前不動,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冷芙消失的地方,直到另一抹人影從他的視線中出現(xiàn)為止。
“將軍……我有話想跟您說。”綠繡緊咬著下嘴唇,一臉不安與懼怕。
“什么話你就直說吧!”
綠繡用力吞了口唾液后,才放大膽子開口,“將軍,小姐一直都是愛您的呀!她今天會選擇嫁給小皇爺,也是遵照您的愿望才嫁的。如果將軍對小姐沒有任何一絲情意的話,那您的作法是對了,但是如果您其實是愛著小姐的話,那我只能說在戰(zhàn)場上您是勇者,可是面對小姐的愛情,您卻是不堪一擊的懦夫!
綠繡的嚴厲指控震撼了嚴霆的心,他瞠大眼,遲遲說不出話來,最后才找到自己的理智,困難的用低啞嗓音回應,“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話。”
他低下頭,反覆檢視自己對冷芙的感情,卻不敢下任何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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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后——
大紅燈籠高高掛在鎮(zhèn)國將軍府外,宣告了鎮(zhèn)國將軍府將舉辦喜事,所以把這個值得慶祝的消息分享給經過此地的人們。
相對于外頭的熱鬧模樣,府邸內人人面帶愁容,心里全是說不出口的不舍之情。
冷芙端坐在房里,一身繡工精美的火紅嫁衣將她白透的肌膚襯得更加水嫩,但是她的臉上卻絲毫找不出任何喜悅之情,也搜尋不出一絲新嫁娘的嬌羞,有的只是漠然的表情。
“小姐,您就別再賭氣了!本G繡一邊為她整理衣擺一邊勸說。
“我沒有賭氣,我只是高興不起來。”
這一個月下來,冷芙消瘦不少,所以早先量身訂做的嫁衣對她來說略顯寬大些,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在她說出恨嚴霆一輩子后的未來日子里,她的情緒里將沒有喜怒哀樂。
“唉!”綠繡重重的嘆了口氣,眉間全積滿憂愁,“您真的不必要拿下半輩子的幸福去氣將軍呀!”
綠繡嘆氣的話語冷芙聽到了,然而她卻沒有做任何回應,只是低下頭默默掉淚。
她錯了嗎?難道她真的錯了嗎?她是不是不該為了探測霆哥哥的心,為了故意賭氣才點頭說要嫁人……想想,她真的就像一個自私、任性的小孩。
但是這一切都來不及了,等一會由五皇爺府里出發(fā)的轎子就會過來迎娶她進門,而來來往往道喜的賓客也紛紛涌進將軍府以及五皇爺府邸,她勢必得嫁人的,絕對賴不得。
門“呀”的一聲被打開,人內的是已經一個月不見的嚴霆,他身穿黑袍,面無表情的走近冷芙,最后在她的面前停下腳步。
冷芙胡亂的拭去臉上的淚珠,揚起頭睨著他,在他面前武裝自己。
嚴霆不以為意的扯了個笑容,他接過仆人手上的喜帕,低啞嗓音緩緩揚起,“我是來幫你蓋上喜帕的!
冷芙依舊不語,因此嚴霆只有繼續(xù)說下去,“芙兒,你不快樂嗎?”
聞言,冷芙孱弱的身子頓了一下,但她隨即逞強的道:“我沒有不快樂,你別胡說,反正你也只需顧慮自己的事就好了,我快不快樂跟你毫不相關。”
他擰眉審視她憤怒的俏臉,心里卻怎么也舍不得將她嫁給他人,因為他知道自己老是尋找與她相像的女子當作尋歡對象,就算只是一句語氣、一個動作像她,他都會樂于當那位女子的恩客。
而他之所以會待蔻丹特別,原因只在她艷麗的臉上只要一扯起笑容,嘴角邊就會露出兩顆小小的梨窩,就會讓他想起冷芙,可是這些話他怎能對冷芙說出口?
“你們都下去,我有話要單獨跟芙兒說。”嚴霆開口要奴仆們回避,直到房里只剩他們兩人后,他才接著開口,“我看過你選的布疋了,你全部都選擇白色的布料做衣裳,這實在是不尋常!
他知道冷芙素來討厭白色,也絕對不穿白色的衣裙,然而她卻選擇了大量的白色布疋做十來件衣裳,真是令人費疑猜。
“我想穿什么顏色的衣服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霆哥哥來猜測我的心情!崩滠綇目诿摮龅脑捳Z含著冷漠,但是她荒蕪一片的心田卻因為他的了解與關懷,冒出一小株嫩綠枝丫。
“好吧!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就無話可說!痹捖,嚴霆舉起手上的鮮紅色喜帕,緩緩的蓋在冷芙頭上,他的心揪擰著、翻攪著,他必須用力皺眉,才能夠把想將她一把抱起揚長而去的奔騰欲望給壓抑下來。
這時,冷芙的視線里只有殷紅一片。
她再也看不到她的霆哥哥了……
淚水模糊了眼前一切,滴痛了她的心。她一直知道,霆哥哥身上帶著沉重的包袱,他必須為他死去的父親扛起光耀嚴家的責任,也必須為她死去的父親擔起照顧她的責任,更需要如履薄冰的站在朝廷上力保宇文戡不被五皇爺拉下臺,其實她都是知道的,卻在此刻才恍然大悟,她一直以來都是在為難他的呀!
“霆哥哥……”冷芙語帶哽咽的開口。
她的聲音揚起,讓嚴霆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過頭看她,眼神直視前方不語。
“謝謝你這九年來的照顧,我知道我很任性,也時常給你添麻煩,但是我想說的是沒有你的未來里,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可是……我卻會失去了幸!痹挼胶箢^,冷芙抽抽噎噎的斷續(xù)說著:“你還記得我的愿望嗎?”
“我記得,就在廟會那天,我跟你一起去大雄殿禮佛,你說你許了兩個愿望!彼浀盟f過只要人生中實現(xiàn)了這兩個愿望,她絕對會含笑九泉。
“第一個愿望我希望你能實現(xiàn)它,而第二個愿望……是再也無法實現(xiàn)的了!
“你說,我聽著。”嚴霆想實現(xiàn)她所有的愿望,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不!我的愿望你絕對不能夠實現(xiàn)的。”冷芙斷然的拒絕他的要求,因為她的愿望絕對會使他為難,她是說不出口的。
“告訴我,能不能實現(xiàn)就等你告訴我后再談也不遲!眹丽呦蛩,握住她略顯冰冷的小手。
冷芙遲疑了好一會,最后她動手掀開覆蓋在頭頂上的喜帖,露出淚痕斑斑的小臉,一雙眼瞅著他,聚集體內所有勇氣,才緩緩開口,“霆哥哥,我第二個愿望就是希望能夠與你一同實現(xiàn)‘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但是這個愿望你就算有回天之力,也無法幫我實現(xiàn)了不是嗎?”
她的晶透淚水就像露珠,一顆一顆滴在嚴霆的心里,他想伸手為她拭去,卻遲遲不敢付諸行動,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自己恣意的愛她,也不能讓她再有任何希望。
“將軍,花轎已經到了,外頭的人都在催小姐快快上轎子!
綠繡的嗓音灌入兩人耳里,瞬間將他們拉回現(xiàn)實。
“我知道了!崩滠絼邮謱⒚嫒萆w上喜帕,然后緩緩起身。
此時,門外的綠繡隨即入內,攙扶她步出房外。
當綠繡越過嚴霆時,她一雙眼無奈的看著他,深深嘆了口氣,才繼續(xù)向前行。
冷芙嬌弱的身子一出現(xiàn)在鎮(zhèn)國將軍府的大廳里,震耳欲聾的炮竹聲也響起,讓這一切看起來熱鬧非凡。
嚴霆冷著一張臉坐在正位上,身旁的茶幾上放著冷杰夫婦的牌位,而宇文戡與楚易也分別坐在賓客席里。
冷芙拜別了父母牌位,也拜別了嚴霆,她緩步往門外停駐的喜轎走去,嚴霆則跟在后頭不發(fā)一語。
最后他站在府邸大門前,鎮(zhèn)國將軍府的御賜匾額底下,一雙眼直盯著冷芙坐入花轎內,這時他還未發(fā)現(xiàn)到自己的雙手正不住顫抖,益發(fā)不可收拾。
“起轎!”媒婆喊著。
接著轎子隨即離地,緩緩前進。
嚴霆的雙眼泛著熱意,他的心沸騰著。
他不想要這樣就結束了,因為他是愛著她的呀!因為他與她兩人是相愛的呀!
他不是懦夫!他是將軍,一個在戰(zhàn)場上、朝廷里、情場上勇往直前的將軍!
突然問,嚴霆目眥欲裂,話從牙關里傳出,“停轎!你們給我停下來!”
他已經顧不得其他了,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不等轎夫將花轎放下,一把伸出手將冷芙拉了出來,不小心扯下她臉上的紅頭巾與頭上的珠花,一頭烏黑長發(fā)散亂的飄散在空中,讓她白皙的小臉顯得特別楚楚可憐。
嚴霆一手扯著冷芙,另一只手拉下坐在馬背上的宇文徹,翻身上馬,接著拉起冷芙坐在自己身前,雙腳一夾馬肚,頭上戴花的駿馬立刻揚長而去,留下在場所有瞠目結舌的與會賓客及坐在地上的宇文徹。
這時,宇文戡的嘴角竟不合時宜的露出笑容,他偏頭在楚易的耳邊道:“好戲上場了。”
站在宇文戡身邊的楚易看著馬匹消失的盡頭,才緩緩脫口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