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見,雖然在她心中湛剛溫柔的形象未褪,但她還是不由自主的緊張到手心不自覺冒著汗。
楚寒洢暗暗深吸了口氣,當她緩緩走向他的同時,喚他的聲音卻出奇的沉定!皠偢绺!”
許是已醉到分不清東南西北,湛剛一身大紅喜袍上有著撲鼻的酒氣,讓她不由得猜想,他今日的心情是喜或是悲?
“剛哥哥,你醉了嗎?”楚寒洢的腳步定在他身旁,揚手推了推他的寬肩,卻依舊得不到他的回應。
杵在他身邊,瞅著他好半晌,楚寒洢才幽幽回過神,一回神她便發(fā)現(xiàn)被他壓在臂下的“賞花仕女圖”。
畫軸一角有著湛剛龍飛鳳舞的落款。
整幅畫的色彩艷麗,構思別出心裁,紫藤花架下有個漫步賞花的美女……
楚寒洢的雙眸落在畫上,再細思畫中女子的模樣,屬于童年的回憶一幕幕朝她涌來。
他畫中的姑娘是——江允嬋?!
楚寒洢輕抿著粉唇,眸中盡是震驚。
即使那輪廓是如此成熟美艷,但與兒時的記憶一對照起來,那畫中的美人九成九是江允嬋沒錯。
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朝她襲來,在她搬離長安城這些年來,湛剛和江允嬋也和童年時一樣形影不離嗎?
這么說,他心中的人是……
楚寒洢不敢多想,卻因為湛剛突如其來的低喚所驚嚇。
“嬋兒……對不起……”
湛剛緊閉雙眼,思緒半昏半醒,飄蕩的神智在記憶的洪流中浮沉。
今日是他成親的大日子,然而他不由得想起另一名他負了的姑娘……
聽到他口中吐露的名字,楚寒洢的心窒了窒,湛剛口中的嬋兒,想必就是江允嬋吧?
她往后退了幾步,“砰”的一聲撞倒了身旁的長畫筒,畫筒發(fā)出了沉沉的撞擊聲。
原本意識昏沉的湛剛被那聲響猛地震醒。
“你是誰?”湛剛蹙起眉,思緒游走在理智與茫然邊緣。
燭光隨風搖曳,將眼前的女子映照得格外美麗。
她卷翹的黑睫像一排小扇輕落在瓷白的雪肌上,若櫻的唇透著水嫩的紅暈。
那一瞬間,湛剛癡了,不知自己此時身在何處,一雙眼則控制不了地鎖在女子怯生生垂下的螓首上。
楚寒洢聽到他溫醇如酒的嗓音,竟悸動得無法呼吸,她不敢看他!
“抬起頭來!闭縿偝七M,有力的指輕托起她柔美的顎,胸口有股異常的躁動。
他朝她靠近,近到她的氣息交融著他帶著酒意的呼息。
“你是誰?”即使在蒙蒙的昏暗中,湛剛那雙黑眸依舊明亮迫人。
這就是他的疤面娘子嗎?
可為什么眼前的她是如此美麗無瑕?
楚寒洢眨了眨黑溜溜的眸,因為他的靠近,向來清靈的嗓音,竟有幾分沙啞!皼,你以前是這么喊我的!
她一說完話,心不禁撲通撲通跳著。
湛剛現(xiàn)在的模樣與她腦海中的印象相去不遠。
他的臉型剛毅,眼睛細長卻炯亮,微往上翹的眼尾柔和了眸中的凌厲,眸底熠熠生輝的光芒為一雙若墨劍眉添了股颯爽的英氣。
她一直知道她的夫婿是個英俊的男子。
雖然他們倆在童年那場意外后已經(jīng)很久沒見了,但她依舊記得他喊她名字時的模樣。
“洢兒?”他用很輕的嗓音喚著她的名字,語氣里有一種說不出的不確定。
是因為醉了嗎?為什么湛剛看她的表情是如此陌生而不確定。
楚寒洢擰了擰眉,深深吸了口氣才道:“剛哥哥,你喝醉了嗎?我是楚寒洢……”不管是真醉或假醉,在他喊出江允嬋的名字時,她不服氣地想讓他知道,他娶的是誰。
在他沒悔婚推掉這門親事的那一刻起,就該負起責任。
湛剛的黑眸凝望著她堅定的目光,俊逸的臉龐波瀾不興。
“楚寒洢……楚寒洢……”思緒在一瞬間回籠,湛剛炯亮的眸因為那名字,霍地蒙上一股冷峻。
她……她真是他的疤面新娘?
是因為酒意作祟嗎?當他瞅著楚寒洢清麗的側臉時,居然覺得她是如此漂亮動人,讓人移不開視線。
冰姿雪顏、柔嫩細膩,但待湛剛因酒醉而模糊的視線定睛細瞧之下,楚寒洢左頰那道礙眼的疤痕,怵目驚心地落入眼底。
她臉上的疤讓湛剛倏地別開眼,童年的回憶再度涌進腦海,而楚寒洢那張血流滿面的駭人模樣清楚浮現(xiàn)——
湛剛霍地中止惱人的思緒,臉色陡變,雙唇抿著陰鷙的線條。
或許他還醉得不夠徹底,責任交雜著心里的苦澀,讓他不勝負荷地無法坦然面對他的新娘。
“剛哥哥,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我擰張帕子,幫你擦擦!笨粗纯嗟哪樱疀デ忧拥貑。
每回爹醉酒時,她總會灑數(shù)滴花露水在熱帕子上,再輕輕擦試爹爹的太陽穴,多少可以減輕醉意。
說完,她轉身就要動作。
“不用你管!”他拉住她,慍怒的目光挾著冷意教人不寒而栗。
他的眼神讓楚寒洢怔了怔,這么兇的人……真是她的剛哥哥嗎?她思忖著,眉間充滿不解!皠偢绺纭
“不要叫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不行嗎?”他橫下心,禁止她闖入他紛亂的心緒。
湛剛冷淡的語氣讓楚寒洢的心窒了窒,她進退皆難地陷入一片渾沌當中。
“那……那畫上的姑娘是嬋姐姐嗎?”
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就連楚寒洢也弄不清自己為何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捉出疑問。
那名字讓他的心無預警地擰痛著,他冷冷睨著楚寒洢,額角的青筋劇烈跳動!芭c你何干?”
“我只是想……想知道……”難掩的心慌掠過眸底,她支支吾吾的應著。
“不用想,不該知道的就永遠不要開口問!闭縿偼纯嗟睾仙涎,心頭紛亂如麻。
頓時,一股難言的情緒充塞在楚寒洢胸口,苦澀至極,令她蒼白了臉。
洞房花燭夜……她的夫君在乎的竟是“賞花仕女圖”里的姑娘!
楚寒洢感覺到心臟宛如刺入利刃,痛得讓她只能為自己的自作多情哀悼著!半y道剛哥哥也覺得洢兒配不上你嗎?”
這樣的事實讓她有些不堪,但她卻不得不胡思亂想,她的剛哥哥真如眾人所言那般嫌棄她?她真會成為棄婦?
湛剛愣了愣,如刀鑿的俊臉因為她的坦白而有著難掩的錯愕。
“你不用為難,我能明白!彼彳浀纳ひ糨p輕響起,唇角微微上揚,表情有著莫可奈何的悲傷。
湛剛看見她頰上隨著淺笑躍動的酒窩,心里驀地升起一股難辨的情緒。
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但……他們還有未來嗎?
話哽在喉間,湛剛別開眼,斟酌了好半晌才冷冷地道:“你回房里睡,我留在這邊就好!
宴席上恭賀不斷的酒麻醉不了他的痛苦,即使他有千百萬個不愿意,將楚寒洢娶進門已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因為自小指腹為婚、因為未婚妻子臉上的傷是他間接造成的,所以他無力爭取自己心愛的女人,只能遵從長輩的意思,答應了婚約,娶他眼中的“瑕疵品”。
“洢兒不知道剛哥哥為了娶我有多少情非得已,但既然嫁給剛哥哥,我就決心做個好妻子。”這一次,笑容真實的重回她臉上,她心里有了決定。
雖然她不明白江允嬋在湛剛心底占有多大的份量,但成為他妻子的是自己,臉上有著新娘印記的也是她。
她要讓湛剛無視她臉上的疤痕,“從心”愛上她!
湛剛濃眉微擰,無心細察楚寒洢情緒的轉折,因為酒意而虛浮的感官,也因為楚寒洢堅定的語氣,讓他精神有些恍惚,腳步有些不穩(wěn)。
楚寒洢連忙踩著細碎的步伐,伸手扶住他,往寢房走去!昂芡砹,剛哥哥先休息吧!”
她極具耐心的語氣讓湛剛感到莫名煩躁!拔艺f過你不用管我!”
“無論剛哥哥怎么想,洢兒既已進了湛家門,這一輩子就不會再踏出去!
她的纖指落在他的寬襟上,執(zhí)意要伺候他更衣就寢。
湛剛瞠著眼,怒氣未平地拉開她軟白的柔荑冷冷道:“我不會強迫你履行妻子的義務,所以你更不用勉強自己當個好妻子!”
“好!背疀ド钗丝跉,緩緩松開手,隨手拿了張被子便轉身往外走。
她告訴自己,她的剛哥哥心里沒有她,但一切急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