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rèn)得你,鐘盼兒。”胡繼銘沒掩飾他的所知,直接說出她全名!澳阆胝蚁?”
“嗯……”聽過這人的聲音,記憶中翔跟她說過他是老板,她略有印象。“我想找他……”
“找到他又能怎樣?再來一次拋棄他嗎?”
他不擅長說話遮遮掩掩,直截了當(dāng)挑明問她。在他眼中,事實黑白分明,不是黑就是絕對的白,灰色地帶毫無立錐之地。當(dāng)初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她決定放棄他,喬曉翔不會不要她……他們的事一面倒地任鐘盼兒掌握主權(quán),她可不要事后才來裝出遭嫌棄的樣子乞討同情。
翔的付出太多了,多到足以讓旁觀的他對她的不知足產(chǎn)生厭惡。聽見佘興生說話的對象是她,便火氣十足地?fù)屵^話筒打算開罵,好代兄弟大大出一口老鼠冤氣。
鐘盼兒真是名副其實的禍水,搞得他兄弟失魂落魄地避走它鄉(xiāng)。之前喬曉翔專為她簽約長期包下就近昊天總部的飯店,一個月近六百萬的價目已經(jīng)教他眼睛快爆掉……不過是個女人,且還是久久才抽出空來幽會的那類,用得著這樣花心思嗎?隨便哪間汽車旅館便宜哪里去不就行了,
最最最可惡的是她間接拖累夜店這季營業(yè)額--因那自我流放中的金牌酒保的離開而少了百多萬;他剛在空置包廂看盈利帳算出的--天殺的她要怎樣賠給他?!
“我、我不是這樣想的……”盼兒鼻頭一酸,本來就心慌,陌生人的一語道破更促使她情緒失措,凝聚的淚紛紛滑下來,她軟弱地用手去擋。“我只是……”
不想他受傷,但她又好自私……
聽見鐘盼兒克制的抽噎聲,胡繼銘暗叫糟,由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淚,這下他要怎樣興致勃勃地罵下去?才說完一句,委屈的是他呀……
幾次開口想安慰兄弟的前女人,卻又覺得不恰當(dāng),最后沉默幾秒,感嘆:“我真不知道翔前世是欠了你什么,一直拚死拚活地在還你。”
“嗄?”她不解的應(yīng)聲有著哭音。
“別提了,例子太多!
記得翔有一次從她家照顧完生病女主人回來后,就一直躲在休息室上網(wǎng)查食譜,逼問之下這才透露盼兒在無意間抱怨他身體單薄不太好抱,然后他親眼看著這個情癡在接著短短兩星期里體重增加了十多磅……其它種種,不勝枚舉。
胡繼銘選擇輕描淡寫地帶過。和喬曉翔屬深交,私下的事總有辦法知悉,但他的朋友又不是她,他用不著對她抱怨翔的用情太深。
旁觀者都清楚這是一種絕對不平等的關(guān)系,偏偏受害者還甘之如飴。
“那么……你還是不愿意讓我和他說話嗎?”她低下頭怯懦地問,翔他……在夜店里吧?
“說真的,我真不愿意讓你再傷害他,也不會把電話交給他,如果他還在店里的話。”喬曉翔不知道痛,若然鐘盼兒回頭找他的話,他必然會張開懷抱無條件又接納她,甚至愿意違背道德做她婚后的地下情人。
他真不樂見老朋友前面明明是陷阱,還義無反顧地跳下去……愛情有那樣致命的不理智嗎?“他不在Kaleido,或者我應(yīng)該說,翔不在臺灣!
“他不在臺灣?”鐘盼兒直覺地皺眉。“那他會在哪里?”
“你真不熟悉他,是不?”胡繼銘嘲弄地反問,卻聽不出嘲弄的對象是她還是遠(yuǎn)在德國的人……看吧,事到如今,你的女人居然連你會在地球上哪一處都不清楚,虧你還那么掏心掏肺。“假如你不在乎他的話,我勸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我在乎他!我真的在乎他……”盼兒的口吻飽含無庸置疑的哀憐,每說一遍在乎,心疼便多一分。“你告訴我好嗎?”
“鐘小姐,你現(xiàn)在有什么資格向我討這項權(quán)利呢?三日后你就要結(jié)婚了!
他無意赤裸裸地揭弄她的瘡疤,她婚期將近,是鐵一般的事實。
“我想知道!我求你!”盼兒著急地抓緊手機(jī),不顧尊嚴(yán)地央求,也許最后仍是無計可施,但……“除了你們店里的人,我不知道可以向誰問翔的事了……”
胡繼銘靜默下來,無從應(yīng)付彼端那叱吒商場的女強(qiáng)人此刻彷徨的請求……一時間他也不知該從翔的哪里說起比較好。因為他根本不曉得翔隱瞞她哪些,又透露了哪些。
低頭看著地板上的柚木條紋,他陡地開口:“從他現(xiàn)在在哪里開始說吧,我想他應(yīng)該在摩薩爾區(qū)!
“摩薩爾?”盼兒喃念著這突如其來的陌生字眼,一時間不明所以。
“萊茵河下游附近,德國的產(chǎn)酒區(qū)。”他客氣而友善地提供她不足的地理常識。
“翔他去那里做什么?”
“還不是因為你!”胡繼銘半埋怨地續(xù)道。失戀的人都會去旅行散散心的,純粹指定動作,看風(fēng)景呀,對著山谷大叫之類呀……她居然不知道!
全天下最愚蠢的水上活動莫過于一個人跳入愛河里,他今日總算從老友血淋淋的例子中見識到了。
“他還好……嗎?”盼兒不確定地問。他會為了避開她,一個人躲到那么遠(yuǎn)的地方,是很不想再看到她吧?
“我怎知道!”他聞言嗤笑,別忘了翔在國外誰的電話都不接,歸園田居自己斷電斷線搞冷靜,他們又怎連系得上?“沒有你應(yīng)該很好吧,他酒廠的人也會照顧好他,你沒必要擔(dān)心!
“酒廠?”她敏銳地捕捉到這字眼,狐疑地問:“為什么你說他會有人照顧……”
“難道你以為他真的只是我們這里的一個普通酒保嗎?”胡繼銘反問,電話中的默認(rèn)忠實地告訴了他答案;他喉頭跟著干澀,不管會不會說到一半破音了--“不是吧!喬曉翔居然連他是卡歷凡酒廠的總裁也沒跟你說?他是存心要你認(rèn)定我壓榨員工,肯定是!”
“卡……”盼兒張嘴無言,腦里一片空白……從沒猜測過他在酒吧之外有別的身份的可能;她在公干進(jìn)餐時聽過這個酒廠,但它不是經(jīng)典老字號嗎?“怎么……”
“他還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他干脆紆尊降貴地問。
“我……”
也對,不知道的話又怎么知道自己不知道?胡繼銘驚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掩飾似地隨口列舉他所知范圍內(nèi)的事--“那你知道他是私生子、原來家族是奧利航運(yùn)嗎?嗯,不得不提的是……品酒協(xié)會的成員?學(xué)過柔道?還有他曾是GSAS的學(xué)生,讀德文系,跟你同一所大學(xué)喔,真巧!
沒錯,他和謝是小人,當(dāng)初讓征窘社調(diào)查過盼兒的來歷。喬曉翔這樣一面倒的死心塌地,怎能不自私地?fù)?dān)心他所愛非人、快要被賣去黑市?
昊天集團(tuán)主席的學(xué)歷、成績沒什么看頭,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和翔曾經(jīng)同校這一點(diǎn),依某個凱子一開始便掏心以對看來,即使腦殘也能蒙到和這個八九不離十,這女人究竟對他做過什么大恩大德啊?
反正不擔(dān)心她會泄密,他便橫下心腸劈哩啪啦自顧自講,機(jī)關(guān)槍似的揭秘像銳矢穿過她亂哄哄的腦里。他說話好快,才拚命捉住上一句,還來不及思索,接著下句便要溜走……她因太過沖擊的事實虛軟地按著臺面,左手吃驚地緊緊掩著嘴,怎樣也不敢置信。
不會的……怎么可能?!
她和翔曾那么親昵的身體交纏過,但胡繼銘口中的陌生字詞……真的是同一個人?
私生子?奧利航運(yùn)?在美國同一所大學(xué)、德文……盼兒苦苦思索著自己整個大學(xué)生涯僅余的稀少回憶……翔、喬曉翔……喬曉翔!
他是“他”,她見過他?!
“怎么會?!他!”她失去平常的柔靜叫喊出聲。這下好了,原來以上的事她全不知情!
雖然隔著電話,但胡繼銘還是猜想到她愕然變臉的樣子而失笑。他揭開這些的本意是壞心眼地想著:鐘盼兒差不多也該知道她不要的男人有多優(yōu)秀,進(jìn)而后悔;況且臨別秋波也改變不了多少事實。
誰知鐘盼兒的反應(yīng)取悅了他,他倒小小同情起她來……枕邊人瞞了她這么多這么久,想想也著實挺可憐的。他難得不站在兄弟那邊設(shè)想,卻忽略了喬曉翔只想以最單純新生的自己來面對所愛女人的心思。
“到了現(xiàn)在,你還想知道他的事嗎?”他被她的反應(yīng)逗笑,心情還好地準(zhǔn)備賞賜她。
“我要……”真逗!對方已經(jīng)差不多被嚇到?jīng)]反應(yīng)了,僅只余些微意識。
“你身邊有紙筆吧?”他的話不怎么有詢問的意味,她忙窸窣地撕下便條紙,胡繼銘巳開始串字給她聽,出乎意料地,那是一串網(wǎng)址!拔覀円沟甑木W(wǎng)頁一進(jìn)去會看到介紹,你skip掉,在留言和訂座欄側(cè)邊,有員工網(wǎng)志的!
“嗯,這樣……”
“你心里那家伙有寫網(wǎng)志,不知道是第幾名瀏覽數(shù)的,通常有關(guān)他行內(nèi)白酒的資訊……那些公開的沒什么好看,操作的密碼我可以給你,你才有權(quán)限進(jìn)去。”
盼兒聽到他的話,一顫,執(zhí)筆的手變冷!澳敲艽a是……”
“很簡單,只是湊合三個老板姓氏的英文拼音。我屬老鳥輩分,最小尾姓謝的則很少出現(xiàn)……這組號碼我們?nèi)齻才知道,起碼在我的認(rèn)知里,翔的日用回自己洋名來寫,但是是德語的串法。”他像個大師指點(diǎn)迷津般,只差在沒有收錢!澳阍摬粫浳倚蘸?”
“我記得……”盼兒趕忙否認(rèn)!暗硗膺有一個老板……”
“喬就是!彼呐念~頭挫折地嚷,原來翔也沒有告訴她嗎?
“呃?”
她今天飽受驚嚇,從來沒有在任何一通電話里抽氣聲如此不斷。
“我不知道他隱藏的日記你能看得懂多少,不過你要是沒法真心全意和他在一起的話,放過翔吧,反正他遲早會振作回來!痹谶@通對話中,該說不該說的他全代翔講出來了,不知道這樣是否有錯,胡繼銘忽然輕嘆,在電話收線前的最末--
如果她最后還是放棄翔,他不會覺得意外。
“……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有勇氣去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