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凌月轉(zhuǎn)過頭對上他的目光,「我們吃什么與你無關(guān)吧!
「我要吃!
「我為何要給你吃?」
「我想吃!
「你想吃,我就應(yīng)該給你吃嗎?」
「我給你銀子。」
「我不賣!
「你這個女人真是小氣。」
韓凌月唇角一抽,一臉淡漠的點頭附和,「我這個女人確實很小氣,可是,你這個熊孩子又能如何?」
熊孩子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想反駁,可是這個女人說得也沒錯啊。
「你爹娘沒教導(dǎo)你,有求于人,至少要先當(dāng)個有禮貌的孩子!
熊孩子瞬間紅了眼眶,惡狠狠的一瞪,轉(zhuǎn)過身下了墻頭。
韓凌月怔住了,這是什么情況?
「姑娘,這么小的孩子獨自住在莊子,想必是爹娘不在了吧!谷潭吐暤馈
回想上一世,爸媽因為太忙了,老是將她扔到鄉(xiāng)下外公家,甚至她生病住院,他們也只是匆匆看一眼就回去,說起來也很無奈,沒有錢,日子如何過下去?當(dāng)然沒什么事比賺錢還重要,以至于女兒雙眼一閉,他們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韓凌月甩去那股淡淡的愁緒,漫不經(jīng)心的道:「說不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暫時將他送到莊子,過些日子他們就來了!
「奴婢瞧他快哭了!
「你等著吧,明日他肯定又來!乖陧n凌月眼中,小孩子最難纏,但也最容易哄騙,只要滿足他某個需求,他就會將自個兒賣了。
忍冬想想也對,食物的香味一飄過去,小公子肯定抗拒不了的又爬上圍墻。
「小公子明日若來,姑娘就別再為難他了!
韓凌月不服氣,可終究沒有為自個兒辯解,大人對上孩子,難免落人話柄,若她繼續(xù)吊著他的胃口,倒顯得她跟他一樣幼稚。
。
雖然是個殺人無數(shù)的武將,但是閻明巍骨子里并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事,覺得太不斯文了,不符合貴公子的形象。
因為是老來子,自幼被祖母、娘親寵得無法無天,人見人怕,好名聲的姑娘見到他紛紛閃躲,沒有人愿意嫁給他,爹爹只能將他丟到西北,交給祖父管教,最后他不得不變成自個兒唾棄的野蠻人,沒辦法,想在戰(zhàn)場活命,想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就不可能還端著架子講究形象。
可是,即便前一刻還雙手鮮血喊殺殺殺,回到自個兒的地方,他還是喜歡換上一身月白色的衣裳,練上一個時辰的字,若是得閑,再作上一幅畫,而這時候,絕對不準(zhǔn)任何人吵他,幾個侍衛(wèi)就是再心急也只能在旁邊靜候。
閻明巍終于停筆,欣賞自個兒作的畫,勉強可以入眼,便接過小廝榮安遞過來的熱毛巾,仔仔細(xì)細(xì)將雙手擦干凈,才將毛巾扔給榮安。
「小家伙還在鬧嗎?」閻明巍走到軟榻坐下,接過閻成從榮安手上端過來的茶盞,喝了一口。
「小主子還是胃口不好,不肯進(jìn)食!归惓烧娴暮軗(dān)心。
小主子的任性比起主子有過之而無不及,除了主子,沒有人管得了他,主子竟然還讓他獨自待在莊子,這不是鼓勵他無法無天嗎?
「奶娘可有弄清楚怎么一回事?」
「今日小主子倒是松口說了,說是莊子的飯菜太難吃!
砰一聲,閻明巍一個沒控制,茶盞重重的摔在幾上,還好茶盞跳了一下便歸于平靜,「廚子一路跟著他從西北來到江州,以前能吃,為何如今不能吃?」
「奶娘也深感不解,便請教小主子,小主子說,以前不知道自個兒吃豬食!
「豬食?」
「對,小主子說主子只想將他養(yǎng)胖,不落人話柄,說主子虐待他,根本不在意食物的精致與否,這不是將他當(dāng)成豬嗎?」
閻明巍冷硬的面孔微微崩裂。為何覺得很有道理呢?他對孩子的要求只有一個——養(yǎng)得白白胖胖,每次看到小家伙,他總是由胖了或瘦了來決定奴才是否盡責(zé),甚至連他平日吃了什么,他也不曾多問一句。
閻成不難猜到主子此刻的心情,小主子所言真是合情合理啊。
閻明巍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以前他怎么沒意見?」
「小主子說,在西北那種地方,換了十個廚子,端上桌的還是一個樣,主子又沒本事從京城請個廚子過去侍候,他只能認(rèn)了,可是如今來到這兒,上街隨便尋個廚子都比他的還厲害,他為何還要——」
閻明巍伸手打斷他,「他如何知道上街隨便尋個廚子都比他的還厲害?」
「小主子不肯說!
「他不可能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
遲疑了一下,閻成小心翼翼的看了主子一眼,「奶娘覺得跟隔壁的莊子有關(guān)。」
「隔壁的莊子?」
「對,隔壁的莊子每日都有香味飄過來,小主子總是拉著小四架梯子爬上圍墻打探,為了吸引人家注意,還將主子特地送過去的干果全砸在人家的院子里。」
閻明巍眉角一跳,「他可真是大方!」
閻成不知說什么好,只能嘿嘿一笑。
閻明巍突然想到一件事,「隔壁莊子是韓家那個丫頭嗎?」
「正是韓家大姑娘!归惓善沉酥髯右谎,忍不住又補充道:「據(jù)奶娘所言,韓家的吃食真是令人垂涎三尺,她有幸得了莊子管事娘子送來的餃子,一飽口福,比起我們國公府的廚子一點也不差!
閻明巍很鎮(zhèn)定的回視一眼,「我記得奶娘好多年沒回國公府了!
「奶娘從不說違心之論!闺m然是主子的奶娘,閻成他們幾個親衛(wèi)也習(xí)慣跟著主子喊奶娘,因為他們都是被當(dāng)成玩伴送到主子身邊,自幼跟著主子長大,多多少少得到奶娘的照顧。
閻明巍不想承認(rèn),但能得奶娘稱贊可不是容易的事,可想而知,隔壁莊子的伙食肯定好得不得了。
「西北的伙食確實太差了!钩陨蠋啄,遇到合胃口的,就當(dāng)成珍饈美味。
「我們想活命,再硬的干糧也能啃,可小主子終究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如今來到物產(chǎn)豐富的江州,嘗到了不一樣的滋味,嘴巴難免變刁了!
「你是建議我給他換個廚子?」
「若能換個小主子滿意的廚子,那是最好,就怕……」閻成不好直說,小主子只怕是看上隔壁莊子的伙食,如今就是送一個御廚過去,他還是會嫌棄。
這個情況完全不在預(yù)料之中,可是總不能看著小家伙餓肚子,閻明巍只好大手一揮,「你讓奶娘帶小家伙去隔壁搭伙。」
「若是韓大姑娘不愿意呢?」
「一個月一百兩。」
「若還是不愿意呢?」
閻明巍怔愣了下,大概沒想到對方不愿意,他自認(rèn)為出手很大方。
「小主子嘴刁,侍候他可不容易!
自家的孩子是什么德性,閻明巍還是很了解,于是財大氣粗的道:「不滿意再往上添,直到韓家那個丫頭點頭為止!
「是,不過,是不是應(yīng)該先送份禮?」
閻明巍劍眉上揚,聲音也跟著上揚,「還要先送禮?」
「登門拜訪豈能空手,先送上一份禮不是應(yīng)該的嗎?」將小主子那樣的麻煩扔給韓大姑娘,閻成感覺于心不忍,所以先送份禮道一聲謝謝,他心里好過一點。
略微一頓,閻明巍點頭表示認(rèn)同,可為何感覺自個兒的計劃正在脫序?不過想想,這也不是壞事,原本隔著一道圍墻,小家伙就是再折騰人,人家只要關(guān)起門來,他也只能干瞪眼,可是三餐一旦綁在一起,小家伙即便煩死人了,她也不能往外推,這與他將小家伙送來這兒的用意一樣,小家伙肯定不會讓她好過,總之,他等著看她雞飛狗跳。
。
韓凌月喜歡吃燒烤,不過重點不在吃,而是燒烤。說到燒烤,她就覺得熱鬧,說話的聲音比食物還多,可是奪不走食物的光芒,聽見滋滋滋的響聲,就已經(jīng)被食物的美味包圍,葷的也好,素的也好,皆有自個兒獨特的風(fēng)味。
主仆三個再加上一個監(jiān)視作用的秦嬤嬤,韓凌月覺得這不符合燒烤的規(guī)模,索性將整個莊子的人都請了,如此一來,更不必?fù)?dān)心驚動不了隔壁的莊子。
「姑娘,隔壁的小公子會不會生病了?」忍冬一直關(guān)注圍墻的方向,可是燒烤的香味都飄到十里外了,圍墻上還是沒有動靜,不知不覺一顆心就被提了起來。
從那日小公子被氣走至今有十日了,原本以為食物的香氣飄過去,小公子就會忘了不愉快而靠過來,可是一日一個花樣,卻連個聲音也沒聽見,姑娘決定將場面弄大一點,沒能香得他受不了,也要吵得他哇哇叫,沒想到還是一片靜悄悄,這會不會真的出了事?
頓了一下,韓凌月淡漠的道:「他生病是他爹娘的事!
「那個……聽說他娘死了,他爹忙著掙銀子,根本不管他!苟∠愕吐暤。
「你怎么知道?」韓凌月稀奇的挑起眉,除了鉆研廚藝,丁香對什么都不感興趣,換言之,她不可能跑去跟人家東家長西家短打聽八卦。
「奴婢聽隔壁莊子的廚子說的。」人家主動求上門討教廚藝,說著說著,話題就偏了,就這樣,丁香不愛八卦也聽了一耳朵的八卦。
「出門遇見,還是特地跑來找你?」
「小公子最近胃口不好,她特地來向奴婢討教廚藝。」
韓凌月不是個喜歡疑神疑鬼的人,可是左鄰右舍見面閑聊幾句,這沒什么稀奇,特地上門,還背地說主子的閑話,怎么覺得不太對勁呢?
「小公子最近胃口不好?」忍冬關(guān)注的重點完全不一樣。
「是啊,無論廚子做什么,他都吃不下,侍候的人只好上酒樓張羅吃食,可小公子還是沒有胃口,深怕他病了,甚至請了大夫,不過大夫什么也瞧不出來,只道廚子做的飯菜不夠美味,小公子不喜歡!
「那個廚子怎么會找上你?」韓凌月還是喜歡多想一點。
「隔壁莊子上上下下因為小公子吃不下愁死了,便四處找人尋問偏方,有人提起我們莊子的飯菜特別香,三里外都可以聞得到香味,廚子便尋陳家的幫忙,陳家的提起姑娘的膳食是奴婢負(fù)責(zé),她才找上奴婢。」陳家的是莊子管事的妻子。
仔細(xì)聽來,韓凌月聽不出有什么漏洞,難道真的只是嘴巴大,拿主子的事當(dāng)八卦閑聊而已?
「小公子真可憐!谷潭莻心軟的,不知道對方?jīng)]娘,她就不忍他老盯著她們的吃食流口水,如今更是心疼壞了。
韓凌月聞言一僵,怎么突然覺得自個兒的心腸很硬?那個熊孩子若真的可憐,能夠養(yǎng)得白白胖胖嗎?
「我教了她幾道菜,也不知道對小公子有沒有幫助!
「只是幾道菜,沒兩日就吃膩了!
「小公子吃膩了,她會再上門,你就再教她幾道菜啊。」
「我熟悉的也就那幾道菜,其他的還是靠姑娘在一旁指點。」
「你爭氣一點,難道要姑娘親自指點嗎?」
「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可是姑娘的花樣層出不窮,我根本來不及將學(xué)過的琢磨透,更別說熟悉了,如何教導(dǎo)人?」
韓凌月聽著她們一來一往,搞不清楚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不過突然生出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怎么好像全是她的錯?
念頭剛剛閃過去,韓凌月就見到陳管事帶著熊孩子走進(jìn)來,后頭跟著一個嬤嬤和小廝,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襲上心頭,可是身為主子,想逃也不能跑,仍得起身上前迎接。
陳管事恭敬的行禮,介紹雙方彼此認(rèn)識,便退到一旁,交由他們彼此協(xié)商,不過熊孩子只是看了小四一眼,示意他將禮物送上,便傲嬌的抬著下巴轉(zhuǎn)向一旁,身后的奶娘只好上前。
「韓姑娘,我們家小公子吃不慣莊子上的飯菜,想在您這兒搭伙,不知您能否行個方便?」
「……」韓凌月不知道如何反應(yīng),只覺得被殺個措手不及。
「我們不是白吃白喝,一個月一百兩!
「……」韓凌月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雖然她對此這里的物價還未全盤了解,但一開口就是一百兩,這絕對是豪門。
「要不,一個月兩百兩?」見她不出聲,李嬤嬤只好加碼。
「……」韓凌月深深體會到被銀子砸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感覺。
「我聽說韓姑娘在這上頭花了不少心思,經(jīng)常琢磨新鮮吃食,兩百兩可能還是不夠,不如,一個月三百兩,韓姑娘覺得如何?」
「姑娘就答應(yīng)了吧。」忍冬忍不住出聲道。
「是啊,不過是準(zhǔn)備的分量多一點,也不是難事!苟∠愀胶。
兩個丫鬟爭相應(yīng)了,韓凌月立馬拋下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思緒,回道:「我有時候要進(jìn)城,或者臨時出了什么事,可能會誤了小公子的三餐!
「這是難免,我家小公子有時候也會進(jìn)城向長輩請安,只要提前派人知會一聲就好!
韓凌月其實不想攬上這樣的麻煩,但事已至此,人家不但給銀子,還好商量,她也只能妥協(xié)了,「就從明日開始吧。」
「我要點餐!剐芎⒆涌墒呛芏镁S護(hù)自個兒的權(quán)益。
韓凌月唇角一抽,「小公子可以點餐,我也會提前列出一旬的菜單,小公子看了若有意見,或者有不合適的,務(wù)必事先告知,我好進(jìn)行調(diào)整。」
熊孩子點了點頭,不忘為自個兒辯護(hù)一下,「我很好養(yǎng)的,你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韓凌月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熊孩子。若是你很好養(yǎng),今日你會上門嗎?
熊孩子假裝不懂她眼中傳遞的訊息,指著架上的烤肉,「我要吃!
「你不是好幾日吃不下,暫時還是不要吃這些太過油膩、重口味的燒烤!
熊孩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可是李嬤嬤立馬跳出來表示贊同。
「韓姑娘說得是,小公子這幾日的吃食還是以清淡為宜!
熊孩子瞬間蔫了。
韓凌月見狀可樂了,當(dāng)然不會告訴他,即便吃得清淡,她也保證讓他滿意。
事情定下了,李嬤嬤便帶著小主子告辭離開,就怕他那張嘴說了不該說的壞了事,等回去后,還要趕緊通知主子,看看是否要先備上伙食費交到人家手中,確保不會發(fā)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