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剛哥,你在不在?你家出事了!”門外的人一邊敲門一邊喊著。
聽聲音應(yīng)該是住在爹娘隔壁的六叔公家的小孫子大勇,唐子剛本不想理會,不過……出事?
眉頭皺了皺,放好包袱和藥材,走去開門。
“阿剛哥,太好了,你在家!”唐大勇松了口氣,就想拉著他走!翱禳c,有人上你家鬧事,阿剛哥快去看看!
“先說清楚,發(fā)生什么事?”唐子剛避開唐大勇的手,像是沒看見他焦急的模樣,沒有移動腳步。
“就是那柳下村的許德安,領(lǐng)了幾個人上你家討債,說有財哥欠了他們一百兩銀子,如果不還錢,就要用有財哥的手腳抵債。”
唐子剛眼底冷光一閃,許德安不就是唐有財那群狐朋狗友之一嗎?唐有財從他這兒拿去的人半銀子都是花在他們身上,這會兒上門討債……呵呵!
他敢拿人頭保證,若不是唐有財又想從他這邊訛銀子,就是有什么其它的算計。
“有財呢?”唐子剛問。
“沒見著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你娘才讓我來叫你!碧拼笥?lián)u頭。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拿了銀子就過去!碧谱觿偞虬l(fā)掉唐大勇,關(guān)上門回到屋子里,拿著裝藥材的包袱回房。
他走到墻邊柜子前,伸手一使力,便輕松的將沉重的柜子搬開,挖開一層約寸許的薄土,露出一個四方形的鐵盒子。打開盒蓋,鐵盒子里放了好些東西,幾張地契、房契,錢莊存銀的單據(jù)、銀票,還有幾個十兩重的元寶。
他將盒子里的東西稍作收攏歸于一邊,空出了地方將兩個玉盒放進(jìn)去,蓋好蓋子,重新掩上泥土拍實,再將柜子搬回原處,恢復(fù)原狀。
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此事很明顯的透著古怪,再加上往常的經(jīng)驗,他不得不防,畢竟這藥材可不是他的,自然要小心保管。
唐子剛確定沒有疏漏后,便洗了洗手,拿了一兩多的碎銀,關(guān)了門便往唐家走去。
尚未走到唐老頭家,便已經(jīng)聽到了那邊傳來的吵鬧聲。
唐子剛心里升起一股厭煩,此時此刻,他萬分向往裴家的溫馨。
同樣為人父母,為什么差別宛如云泥?
雖然他早已過了渴望父母疼愛的年齡,但是他偶爾仍然會想,到底為什么他娘會這么仇視他?
是的,仇視。一個當(dāng)娘的,可能會因為種種原因厭惡她的孩子,但是仇視卻怎么也說不過去吧!
看見唐老頭家外面已經(jīng)圍了一圈鄰里,唐子剛便不再思考那些問題,來到敞開的大門外,透過圍觀的鄰居,果然看見幾個平時和唐有財稱兄道弟的人在院子里,一會兒威脅幾句,一會兒踢踢院子里擺放的一些無用雜物,他爹唐老頭照例坐在那兒一語不發(fā)的猛抽旱煙,他娘……應(yīng)該是在等他出現(xiàn),才準(zhǔn)備好好表現(xiàn)吧。
“各位鄉(xiāng)親,麻煩讓我過去!碧谱觿偛幌胝矶己脑谶@里,所以觀察了一會兒,便開口請鄉(xiāng)親讓一下路。
果然,他一出現(xiàn),他娘立即動了起來。
“好啊好啊,你終于來了!你弟弟出事,我這個當(dāng)娘的讓人去請了老半天,拖拖拉拉的到現(xiàn)在才來,是不是打算讓我們兩個老的讓人打死了你才高興,嗄?你這個不孝的畜生!沒良心的白眼狼,黑心爛肺——”
“娘,出了什么事?”唐子剛打斷朱氏,這些惡毒的謾罵從小聽到大,都是那一套。
“哼!你也好意思問,你弟弟為了孝順我們,每天在外忙碌奔波,累死累活的,誰知道運氣不好,一批買賣賠了錢,欠了債,這些人上門要債的,你趕緊拿一百兩出來還了!
唐子剛聞言,忍下差點出口的嘲諷,才徐徐的開口道:“娘,我平日攢的錢,上次你和有財去我那兒都拿走了,再說,我哪拿得出一百兩銀子,這是我這幾天攢下來的,只有這么多了!彼麑⒁粌啥嗟乃殂y拿出來。
“這些才一兩多,你拿來打發(fā)叫化子!”朱氏二話不說便搶了過去,嘴里還不知足的罵罵咧咧。
“夠了,我不管你們誰還,快點把銀子拿出來,否則我們抓到唐有財,就拿他的手腳抵債!”許德安惡聲惡氣的說,最后又緩了緩聲道,“朱大娘,不要怪我不顧念和有財?shù)慕磺,實在是有財欠債的那位大老爺手段兇殘,背后是有靠山的,兄弟們也怕,而且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我們也是沒辦法啊!”
朱氏一聽寶貝兒子可能出事,立刻叫道:“我不管,有財都是為了替你這個當(dāng)大哥的孝順我們,運氣不好才賠了買賣欠了債,都是你的錯,這個債就要你負(fù)責(zé)!你們聽見了沒有,一百兩銀子找他要去!沒有錢,就拿他的手腳抵債,不關(guān)有財?shù)氖!”后面的話是對許德安他們說的。
唐子剛表情冷硬,眼底閃過一絲戾氣,他沒說什么,也不想說什么,倒是身后圍在門外看熱鬧的鄰里看不下去了。
“我說有財他娘,做人不能這樣,阿剛也是你兒子!”
“他才……”朱氏反射性的沖口而出,話到一半?yún)s硬生生的吞了下去,隨即不耐煩的揮手,“去去去!關(guān)你屁事,趕緊走開!”上前將幾個已經(jīng)跨進(jìn)門的人趕出去,砰地一聲將門給關(guān)上,隔絕了眾人的視線。
唐子剛眸光閃了閃,“他才”什么?回想那一來一回的對話,“他才不是我兒子”嗎?
心頭震了震,他從沒有往這方面想,但是此時這個想法卻如滔天巨浪般將他淹沒,如果他不是娘親生的,而是爹和別的女人生的,那么他和唐有財一個像是唐家奴隸,一個宛如萬金少爺?shù)牟顒e待遇就說得通了。爹對他不聞不問,任由娘虐待他,是因為對娘的愧疚?
不過這都是他的猜測,并沒有證據(jù),眼下也不是思考這件事的時機(jī),還是先把眼前的鬧劇給處理了。
沒錯,他們這一出,在他眼里只是鬧劇,他根本不相信有什么手段兇殘有靠山的大老爺,光是唐有財做買賣賠錢這個說法就很可笑,一個好吃懶做、不學(xué)無術(shù)的混混會做買賣?想必此時此刻唐有財又在他屋里翻箱倒柜了。
“爹,家里都沒有積蓄嗎?”唐子剛也不理會許德安那伙人,徑自走進(jìn)大廳,直接問唐老頭。
唐老頭頭也沒抬,只是沉默的抽著旱煙,不發(fā)一語。
“你問這個做什么?!”朱氏聞言沖了進(jìn)來,指著唐子剛的鼻子就開始罵,“好!你這個畜生,竟然連我們兩老的棺材本都想訛,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娘,現(xiàn)在有財在外欠了那么多銀子,你也聽見了,不還的話就要有財?shù)氖帜_抵債,娘要我拿一百兩銀子出來根本不可能,我平時賺的銀子,每月給了你們贍養(yǎng)銀子后,就所剩不多了,每次攢了一些,娘和有財就上門拿走,娘,我那屋子就那么點大,能藏的地方你和有財也不時的去翻翻找找,能拿的都拿了,你知道我沒銀子的,一百個銅錢都沒有,更別提一百兩銀子了。”
“那是你的事!反正這筆債你負(fù)責(zé),和有財無關(guān)!”朱氏蠻橫的說。
“娘,你這是要我拿命去抵嗎?”
“只要有財沒事,你這條命也算值了!
“娘,我是你親生的嗎?”
“你……當(dāng)然是我親生的!”朱氏的眼神閃了一下,旋即又理直氣壯起來,“你的命是我給的,現(xiàn)在只是讓你拿出一百兩銀子還債,便宜你了!”
唐子剛靜默片刻,視線落在唐老頭身上,徐徐開口,“爹,你也是這個意思嗎?”
唐老頭狠狠的抽了幾口煙,屋內(nèi)都是那嗆人的煙味,好一會兒才用那嗄啞的嗓音慢慢的說:“這種小事,你娘做主就行了!
“好一個這種要命要砍手腳的小事就讓娘做主!碧谱觿傢滓鐫M了嘲諷。
“所以娘是打算拿我這條命換那一百兩銀子的債?也就是說,還了一百兩銀子,就等于還了爹娘的生恩,是嗎?”
“你是什么意思?”朱氏察覺不對,恨恨的質(zhì)問。
唐子剛表情冷漠的看著朱氏,那眼底的冷意讓朱氏心里打了個顫,突然覺得這個大兒子變了。
“要我?guī)陀胸斶了這一百兩的債務(wù)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有條件!
“這本來就是你應(yīng)該做的,你還敢講條件?!不肖子!畜生!”朱氏對于唐子剛向來頤指氣使,動輒打罵,早已習(xí)慣了,所以一下子就忘了方才那讓她心顫的冷意,再次破口大罵。
“那算了,債務(wù)是有財欠下的,他們找也是找有財,與我無關(guān),如果有財被砍了手腳,往后爹娘不在了,我給他一口飯吃還是做得到的。”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黑心爛肺的畜生——”
“閉嘴!”唐老頭驀地大喊。
朱氏一噎,瞪向唐老頭,最后只能訕訕的閉嘴。
別看她平日蠻橫撒潑,到底以夫為天的觀念根深蒂固,唐老頭沒發(fā)話,她可以蹦達(dá)得歡,既發(fā)了話,而且是顯而易見的生氣了,也就只能乖乖聽話了。
廳里安靜了,一會兒唐老頭才又開口。
“你有什么條件?”唐老頭問,算是應(yīng)了他的話。
“爹、娘,我已經(jīng)二十一歲了,你們是不是該張羅我的婚事了?有財今年十七,從去年開始你們就一直在幫他相看對象,我是大哥,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這沒道理不是?”
“娶個媳婦得花多少銀子你知不知道?有本事你自己娶,要我花錢幫你娶媳婦,你作夢!”朱氏忍不住又跳了起來。
“這是你的條件?”唐老頭不理朱氏,問唐子剛。
“娶個媳婦,禮節(jié)周到的話,大大小小的花費我算過了,大概要二十兩銀子!碧谱觿倹]有回答唐老頭的問題,反而開始算帳。
“我不同意!”朱氏果然耐不住,一聽說要花二十兩銀子幫唐子剛?cè)⒗掀,立刻坐不住了。“那筆債務(wù)你要還,要娶媳婦你自己想辦法!我絕對不會出一文錢!”
“那好吧,那筆債我可以背,娶媳婦我也自己想辦法,就算得背一輩子債,一輩子娶不上媳婦,我也認(rèn)了,不過我要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