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出版集團。”
“玫瑰?”
“怎么?”賀以捷一臉看到青蛙的表情,“你不會沒聽過吧?”
“你才沒聽過。”
在臺灣的雜志人口,應該沒人不知道這間出版社吧──雖然不到什么都出的地步,但每月出版十本以上不同類型的雜志,怎么說都很驚人,尤其難得的是,他們的雜志基本上都具有圖鑒功能,夏若晴自己就買過不少。
一般雜志通常她最多放三個月就會捐出去,可是玫瑰的雜志因為太實用了,所以她很少丟。
沒想到雅痞,呃,賀以捷居然在那里上班。
“怎么樣,怕了吧!
夏若晴噗的一笑,“吃你的飯。”
“我不是一直在吃嗎?”他一臉無辜的指著桌上的幾盤菜,“我到東京兩個月,第一次吃這么多!
一頓飯下來,她發(fā)現(xiàn)這人其實很好相處。
他約她吃中飯,甚至在知道她周日不用上班后,拚命游說她一起去橫濱中華街吃東西。
與其說把她當異性,不如說是強烈的同胞愛使然,證據(jù)就在于,不到半小時的時間里,他一連說了三次“在這里聽到中文真的太感動了”,看他大口吃飯的樣子,夏若晴想,他是真的很感動吧。
吃完飯,兩人沿著石阪道慢慢往自由之丘的車站定,雖然不是很常來,但夏若晴還滿喜歡這里的,不知道為什么,這里總給她一種北歐的悠閑感,尤其是那些可愛到不行的雜貨,要不是礙于經(jīng)濟,她還真想搬個兩箱回臺北。
一路上話題不脫吃吃喝喝,以及東京的新鮮生活,十來分鐘的路程賀以捷又說了兩次“在這里聽到中文真的太感動了”,以至于第三次當她聽到“在這里聽”四個半時,自動幫他接下“到中文真的太感動了”。
重疊的語句讓他呆了一秒,繼而大笑,“這句話我到底說了幾次?”
“第六次!
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天啊。”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
他看著她一臉忍俊不住的模樣,半晌,“我突然有種被你拿到把柄的感覺!
夏若晴哈哈一笑,“別擔心,因為我們的生活沒有交集,就算你再多說上幾次,你的朋友們也不會知道你老阿公的這一面!
老阿公……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謝謝你的安慰啊,我好感動!
“別客氣。”
***
等車的時候,賀以捷突然收起一路的嘻嘻哈哈,“對了!
夏若晴心中咚的一聲,來了。
他一定是要跟她提眼鏡男的事。
雖然相處愉快,但因為兩人都極力避開一個話題──眼鏡男喜歡她是很明顯的,他跟眼鏡男是好朋友是更明顯的。
他百分之八十是想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對眼鏡男的感覺如何?
如果她回答有男友,他就會說,眼鏡男老實又忠厚,收入又高,不是一般年輕男孩子可以比的。
如果她回答沒有,那更好了,給他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說不定上天注定他們就是一對。
所以夏若晴決定,如果賀以捷問這個問題,她就告訴他,她是女同性戀,跟小桃是一對。
因為她是女同志,所以無論眼鏡男多么老實忠厚,或者給人機會給自己機會這個理由,他們之間都沒有可能。
來唄來唄,俺不怕。
月臺上,夏若晴含笑以對。
“我有個朋友很喜歡你!
我知道。
“你說不定對他有印象,大概一百七十公分左右,戴一副眼鏡,每次去都是外帶草莓蛋糕!
當然有印象。
“他前兩天約我去‘LOVE’,想讓我看看你!
早知道了。
“你比我想的還可愛!毕胂,又補上一句,“可愛很多!
唔,算你有眼光。
“我當時就明白,為什么我朋友會對你一見鐘情!
不否認內(nèi)心那小小的竊喜,不過她夏若晴可是非常有原則的,不喜歡就不交往,絕對不試試看,所以就算他現(xiàn)在夸她氣質(zhì)勝過崛北真希,可愛勝過上野樹里,清純勝過新垣結(jié)衣,她也不會改變立場。
“他是個很好的人!
喔,來了。
所有的替代告白開始總是:他是個很好的人。
夏若晴用膝蓋想就知道,接下來一定是好人的代表作回顧,可能的話還會加上一些悲慘戀愛史,好讓女生心軟。
她發(fā)誓,只要他跟她說“其實你們真的可以試試看,他是一個好人”,她就回他──既然他這么好,那你們?yōu)槭裁床辉谝黄鹉兀?nbsp;
“我跟你一樣是交換學生,當然,是很多年前,可是跟你們現(xiàn)在不太一樣的是,當時是我們配合日本學制,一樣是一年,不過換算成臺灣學分,我是大三下學期跟大四上學期,齊藤,就是我那個朋友,他是當時的同學,當時人生地不熟的,多虧他幫忙。我在南部長大,在南部念大學,不要說東京這么復雜的地鐵,我連臺北捷運都沒搭過,他真的幫了我非常多的忙!
哎,她不排斥認識朋友,當然也喜歡善良的人,但是,她對他那個朋友真的沒有感覺啊。
她從來就不是“試試看”派別的,在愛情上,她希望至少是自然的開始。
一他真的是個正直的好人。”賀以捷笑了笑,“不過我覺得,好人跟戀人是無法劃上等號的!
夏若晴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忍不住啊了一聲。
他笑,“你的表情干么這么驚訝?”
“有、有嗎?”
他不去理會她暫時性的結(jié)巴,“齊藤對你來說,完全不在范圍內(nèi)吧?”
雖然有點抱歉,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外表是可以改變的!
“但個性無法改變!奔热凰颊f得這么明白了,夏若晴也不跟他繞圈子,“你的朋友是好人,但他對于事情顧慮太多,猶豫不決,這跟我的處世哲學非常的不一樣,所以非常困難!
他點點頭,笑,“我也是這樣跟他說!
“哎?”
“我那天跟他說,你看這個女生,做起事情來手腳俐落,眼神靈巧,比起慢慢試探,她可能更喜歡直來直往,跟你是完全相反的類型,所以,”他笑了笑,“我讓他不要想那么多了!
“他這么聽你的話?”
“倒也不是,雖然幾年沒見面,但到底是朋友,我知道他的弱點,只要跟他說,這女孩子有男朋友,他差不多就會放棄──你那天手上戴著戒指,我說這女孩子長得這么可愛,手上又戴著戒指,你真的覺得她沒男朋友嗎?他想想也是,就醒了!
說完,賀以捷又補上,“所以你放心吧,以后看到他也不用不自在,當一般客人就好,至少在他妹妹生產(chǎn)前,他都還是會去店里買東西的,你愿意的話,就跟他說說話,交一個好人朋友,不愿意,假裝不記得也沒關系,他醒了,不會再用那種看女神的樣子看著你!
看他說得輕松愜意,夏若晴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事情的發(fā)展跟她想的完全不同,不過,她喜歡這個版本。
到了涉谷,賀以捷問她,“你往哪?”
“原宿!
“今天有班?”
“雙數(shù)日都有班!
他點點頭,“我送你去坐車吧!
不用,一小段路而已,她又不是小孩子──想是這么想,但不知道為什么,卻莫名點了點頭。
而他所謂的送她去搭車,還真的是送她去搭車──從地鐵的涉谷站出來,進入JR的涉谷站,還一路送上山手線月臺。
山手線的綠色車廂中,夏若晴看到他站在月臺上笑著對她揮手的模樣,內(nèi)心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
相處了幾個小時,都只覺得是個好相處的人,但就在那一瞬間,她突然有一點點的,一點點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