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倔強地站在原地,美麗的雙眸緊緊地盯住呆若木雞的男人。
第一次告白,本來還以為自己會不知所措,然而一旦說出了口,卻彷佛放下了一個很大的負擔,渾身都輕松起來。
倔強的甜美嗓音好像轉(zhuǎn)成了無數(shù)回放的錄音帶,一遍一遍地在大腦中回放,杜非云伸出手抵住太陽穴,還是無法阻止那一陣陣的轟鳴。
“杜非云,我喜歡你!”
杜非云有點煩躁地皺了皺眉毛,情緒如同失控的馬兒,讓他無法掌握,下意識地冷了面容,“我不喜歡開玩笑……”
“你知道的,這不是玩笑。”
被他質(zhì)疑,成媛美麗的面容上露出了傷心的神色,黑曜石般的大眼巴巴地望著他,好像要把他看進靈魂里。
杜非云反射性地躲開了成媛的目光,“是不是玩笑,我不關心……今天多謝招待,我走了!弊詈髱讉字還含在嘴里,他已等不及舉步就走。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倔強的嗓音一直倔強地表達著自己的心意。
杜非云的腳步有點踉蹌起來,幾乎是狼狽地走出了成家,第一次被一個女人逼到這樣的境地,心跳自始至終都不停地鼓噪著,連他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得了心臟病。
而一旦真離開了,坐在車子里,透過車窗望著精致的成家,在無法形容的煩躁中,竟漫出了些許的失落,彷佛錯過了什么一樣。
而就算是堅強獨立的成媛,鼓足勇氣了卻被毫無轉(zhuǎn)圜余地的一口拒絕,也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她萎靡不振了好一會,本來因為高興而淡忘了的感冒又再次冒出來作祟,而且來勢洶洶,折騰得腦子暈沉沉的,還隱隱作痛,一定要雪上加霜嗎?
自嘲地笑了笑,突然非常不甘心,掏出手機給杜非云撥了個電話,不出所料,還沒接通就被掛斷了,她猶不死心,又發(fā)了封簡訊過去。
喂,告訴我,我是不是失戀了?
大概各種情緒洶涌,腦袋疼得越發(fā)厲害,又一直等不到對方的響應,失落感鋪天蓋地,終于支撐不住,她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你看你媽,一把年紀了還不讓人省心,居然玩離家出走這一套,非云,你幫我想想辦法,把她勸回來。”
女兒被拐走。老婆出走,家里唯一剩下來的那個又把公司當成家,幾天才看見一個影兒,白天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晚上又孤枕難眠,凄凄慘慘戚戚,這日子可真過不下去了。
半天沒得到響應,杜凱勝從自怨自艾中回過神,望向那個難得回來吃晚餐,卻一直心不在焉的養(yǎng)子杜非云,用力地一拍桌子。
杜非云被驚嚇到,“爸,怎么了?”
杜凱勝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哼!應該是我問你怎么了?回來后時不時就看著你的寶貝手機,有女朋友了?”
這小子也太不老實了,非煙在的時候乖得跟柳下惠一樣,現(xiàn)在非煙名花有主,他就忙不迭地交女友,連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杜非云一怔,下意識地又看了一下黑漆漆的屏幕,沒有簡訊,沒有來電,不知怎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沮喪感充溢了胸腔。
杜凱勝見他沒有反駁,只當他默認了,“還真有了,怪不得都不肯聽我說話了,說,是哪家的女兒,敢來拐我的兒子?”
食欲全無,杜非云隨意地扒了兩口飯,就放下了筷子,“爸,今天還有很多文件沒看,我先去書房了!闭f完,自顧自地上樓了。
杜凱勝望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忽然被一陣凄涼席卷,他做人真的太失敗了,兒子、女兒、老婆,一個人也留不住。
回到書房,杜非云沒有在第一時間拿出文件來看,而是坐在椅子上出神,過了一會兒,又拿出手機,上面還是只有一個未接來電和一封已讀簡訊。
兩人之前也算是不歡而散,杜非云有點想不明白為什么她會這么快就打電話過來,然而他自己還不知道如何面對,索性就不接了,接著,他就收到了已經(jīng)看過的那封簡訊。
明明不在眼前,腦子里卻生動地浮現(xiàn)了對方說話的神情,應該是微微笑著的,眼睛極亮,亮得彷佛蘊滿了淚水。
心,竟然有點微微的鈍痛,不知其所以然。
后來,他就不停地看著手機,而對方卻再也沒有傳來任何訊息了。
杜非云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變得這么優(yōu)柔寡斷起來,完全不知拿這個女人如何是好。不過,在這將近三十年的時光里,除了杜非煙,她是唯一一個能夠不懼他的冷面,無數(shù)次地挑戰(zhàn)他的底線,一往直前的勇敢,勇敢到令人心疼的女人,在他眼里,她已然成了特別的存在。
然而,情商為負,戀愛經(jīng)驗為零的杜某人,分不清這樣的特殊意味著什么,也不知道該對成媛的熱情做出什么樣的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書房門被敲響,隨后被打開,杜凱勝幽幽的語氣傳來:“雖然我是個沒人關心的,但你是我兒子,我還是關心一下你好了,不要看太晚啊!闭f完話,像幽靈一樣幽幽地飄遠。
杜非云嘆了一口氣,索性關了手機,全神貫注地投入到公事中去。
可到底有多少“全神貫注”,也就他本人知道了。
情緒影響身體,這話一點都沒錯。
成媛告白失敗,感冒猛地加重,一個人在家里苦不堪言,連爬去醫(yī)院的力氣也沒有。
成銘柯回臺北來看女兒,連夜把燒得迷迷糊糊的成媛送到了醫(yī)院,吊了點滴,又好好地睡了一覺,早上起來的時候,力氣終于又回來了一半。
睜開眼望見坐在床頭的成銘柯,成媛晃了晃頭,才冷冷地叫道:“爸!
成銘柯毫不介意,只說:“我早說過了,家里好歹請個管家,也有個照料,昨天要不是我突然回來,還不知道會出什么樣的事情!
成媛抿著嘴一聲不吭,成銘柯知道這是她在默默反抗,這孩子像極了他,個性又強又倔,一旦作了決定,誰都無法讓她改變主意。
“昨晚有人一直打你電話,我接了他又不說,你看看吧!背摄懣掳咽謾C遞給她,本來安靜的成媛忽然問振奮起來。
然而,望見手機上那一連串的陌生號碼,又變成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扁了下去。
“你在等電話?”成銘柯的眼睛畢竟是淬過火的,一眼就看出了女兒的心思。
“對!背涉虏皇桥つ蟮呐,大方承認。
成銘柯一聽就心疼了,“哪個不長眼的,你都病成這樣了,他連電話都沒打來一個,告訴我是誰,我替你教訓教訓他!”
“不要你管!背涉路藗身子,拿烏黑的腦袋對著他。
“我不管誰管,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識貨了,這么一個好女孩擺在他面前,也不曉得好好珍惜。”
成媛聽得心煩,用手捂住耳朵也不管用,從昨天就一直在胸腔里發(fā)酵的情緒全部轉(zhuǎn)成了怒火,像機關槍一樣朝著成銘柯發(fā)泄了出來。
“你有什么資格說人家!當時你是怎么對我媽咪的?要不是你忽略她,她又怎么會得憂郁癥,在難產(chǎn)的時候,也一直等不到你,只能抱著遺憾死去……”
這些往事,都是外婆跟她說的,她一出生就被外婆接到了美國,后來成銘柯一直跪在門外懺悔,外婆才原諒了她,允許他把她接回臺灣。
彷佛被下了個噤聲咒,本來還巴拉巴拉地說個沒完的成銘柯沒了聲息,他露出悔恨的表情,明明才剛過半百,鬢角卻全部發(fā)白了。
成媛看著不忍,“其實我也沒資格說你,我也是一個不孝女,害死了媽咪,我和你一樣,都是罪人。”
成銘柯張了張嘴,彷佛離水的魚,掙扎半天,卻吐不出一個泡泡。
成媛再次背過身去,“你出去好嗎?我累了,想休息!
一陣腳步聲后,病房內(nèi)回復了安靜。
成媛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回撥了那個陌生號碼,原來是她應聘的學校打來的電話,通知她面試通過,下周就可以去上班。
成媛想,當初自己甚至不明白對杜非云的感情,就憑著對他有興趣這一點,愿意為了他在臺北工作,現(xiàn)在又怎么能夠輕易放棄呢。
掛斷電話后,她又給杜非云發(fā)了一封簡訊。
我生病了。
簡單的四個字,杜非云剛打開手機,就收到了這封簡訊。
他心一慌,就打了電話過去,對方好像拿著手機,幾乎在鈴聲響起來的同時就接起了電話。
“你怎么了?”語氣不再平淡如水,而是透露出了擔心。
成媛反而更加委屈了,“還不是因為你,心情不好導致昨晚就發(fā)了高燒。”
杜非云也沒管這是不是歪理,關心地問:“你現(xiàn)在呢?還發(fā)燒嗎?”
“接到你的電話不燒了,身體好些,也舒服多了。”
要不是成媛的聲音隔著電話也透露著虛弱,杜非云幾乎要懷疑這只是她的一個惡作劇了,他嘆氣,“別胡說,好好休息!
“我沒胡說!背涉抡裾裼性~,“如果你掛了電話后又不打算理我,我馬上又會生病的,可能發(fā)燒,可能拉肚子,可能胃痛……”她幾乎要把自己一時間能想到的病癥都給念一遍。
“別咒自己!”杜非云聽得心驚膽跳的,“你會一直健健康康!”
成媛吹胡子瞪眼道:“除非你肯理我!”
杜非云再次嘆氣,“我什么時候不理你了?”
“昨天你一個答復都沒給我就匆匆走了,之后電話不接,簡訊不回,這還叫理我?”
聽著對方孩子氣的控訴,杜非云忽然無法說出堅決的拒絕,他遲疑了一會才說:“跟你在一起很輕松,我希望能和你當朋友!
成媛答得異常爽快:“好啊!”反正男朋友、女朋友也屬于朋友范圍啦。
得到非常愉快的回答,杜非云差點以為自己答應對方交往了,仔細回想了之前的話,言語間也沒有任何引人遐想的部分。
所以,她其實只是在開玩笑罵或者,也并沒有十分執(zhí)著于男女之間的喜歡?
忽然,他心情有點郁郁起來,甚至不知緣由。
“當朋友可不是說說就行了,你要隨傳隨到,不能不理我,還要對我培養(yǎng)出深厚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情。”
杜非云沒有戀愛過,所以雖然覺得對方的要求有些奇怪,卻說不出究竟奇怪在哪里,到底病人最大,他不忍拂她的意,通通答應了下來。
隔著電話,他當然沒有望見,成媛翹起得意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