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千惠也沒有再堅持己見,雖然她不久前才下定決心要悔婚,但身為一個軍人的后代,她也是有骨氣的,雖然出爾反爾是比較不厚道,但當時兩個老人家指腹為婚的時候,她沒發(fā)表意見,正所謂父債女償,她似乎也有那么點責任替父親履行諾言。
而且她那天說的話確實比較過分,有損她軍人家屬的形象,由此可見,她姚千惠的道德底線還是很高的!
不就是見個面嗎?又不是立刻就結(jié)婚了,如果老爸說不通的話,那就去說服霍準,她站在穿衣鏡前,默默的給自己打氣。
鏡中的女孩身材高挑、四肢修長,可愛的波波頭里裹著一張紅潤的臉頰,整齊的瀏海下,一雙水眸大而有神、亮晶晶的,充滿了力量與堅持。
她穿著運動T恤和短裙,纖細的小腿上套著白襪,腳上是一雙運動鞋,整體看起來年輕而充滿朝氣,像個可愛的高中女生,但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這可愛的外表下卻有一顆……二百五的心。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用力的點了點頭,姚千惠,你可以的!
半個小時后……
姚千惠大喊:“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啊……”
姚媽無語的看著她,“媽媽也不愿意這樣啊,可你答應(yīng)了你爸,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在樓下,你……”你抓著門框不放算什么?
姚千惠雙手抓著門框,一條腿被姚媽拉著,臉上掛著淚,“我怕嘛。”
姚媽耐心的勸著,“就在旁邊小花園里坐坐,離家近,有什么事你大叫一聲,爸媽就能救你!
姚千惠噴淚說:“我待在家里不是更安全?都不用你們救我!”
姚媽嘆氣,“之前不都商量好了嗎?把這種人帶進家門我也不放心,在外面見面總比一起吃個晚飯好吧?”她拍了拍女兒的腿,“別忘了,我們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說服你爸的,他可是連讓霍準吃飯、喝茶、借宿一晚的心思都有!
姚千惠放下腳,抹了抹眼淚。
眼看女兒被說動,姚媽又說:“乖寶貝,我把你老爸收藏的長刀都拿了出來!
姚千惠表情一變,連刀都準備好了?
姚媽信誓旦旦的說:“你只要在指定范圍內(nèi)行動,只要他有什么異狀,老媽立刻沖出去了結(jié)他!”
姚千惠瞬間有了底氣,跪拜一句,“媽!”說完一甩頭,踏著“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背景音樂就下樓了。
姚千惠的家是兩層樓的公寓,姚爸正坐在一樓的客廳看報紙,她一鼓作氣的沖出公寓,跑到門口后又抬了抬頭,確認一下老媽是否在二樓保護她,果然在!她舉起兩指,在眉間帥氣的一劃,然后英姿颯爽的往指定地點去了。
正如剛才姚媽所說,霍準說到底也是鎮(zhèn)上的風云人物,明目張膽的叫到家里來,難免會讓人議論,所以他們約在了公寓旁的小花園里。
正值夏末,時間是傍晚七點,但今天的太陽卻比以往早下山,晚風徐徐吹來,吹散了姚千惠所有的英姿颯爽。
她好像看到目標了,花壇邊的鏤花長椅上坐著一個男人,他龐大的身軀占據(jù)了一半以上的長椅,兩臂撐在膝上,頭向下垂著,看起來好像一頭孤單的……怪獸。
姚千惠屏息往前走了幾步,明明天色還不太黑,但這個男人的身影卻模模糊糊的,就好像一個影子,她忽然有種這個黑影會襲上來攏住她,然后來個變身活人的恐懼感。
她停住腳步不敢再走了,手不自覺的有些抖,然后用力的斜著眼睛往上瞄,心道,老媽,你速速斃了這個光靠影子就能把人嚇死的妖孽吧!
就在她差點拔腿就跑的時候,男人沉沉開口了,“姚千惠?”
姚千惠渾身一僵,差點就要立正,“到。”
黑暗之中,她看到一雙綠色的眸子在凝視著她,緊接著是一個笑容,除了森森的白牙,什么都沒有,只能看到一個笑容。
恐懼感瞬間席卷,姚千惠硬生生的被定在原地,全身動彈不得,她睜大了眼睛,一動也不能動看著他站起身走過來,高大的身影漸漸將她籠罩,他的臉一點點的呈現(xiàn)在稀薄的月光下,她的眼中映出一個人影,似乎把她的瞳孔都撐大了。
眼前的男人頭發(fā)極短,大概只有寸長,鬢角剃得棱角分明,右鬢上有三道明顯的抓痕,疤痕上沒有頭發(fā),劃在頭皮上十分顯眼,而且他真的有五官欸,曾懷疑他臉上什么都沒有的姚千惠,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的輪廓深邃,下巴方正堅毅,唇薄如刀刃,顯得有幾分絕情,挺拔的鼻梁掛著微微勾起的鼻尖,鼻梁兩側(cè)的眼窩深陷,綠眸一如方才所見的那般戾氣四溢。
原來他就是霍準,姚千惠的心稍稍放下了些,確認他真的是個人。
視線中的薄唇動了動,“看清楚了?”
姚千惠回神,迅速的垂下眼,“嗯。”
霍準又吐出幾個冷冰冰的字,“原來是你!
姚千惠覺得有些奇怪,這個語句聽起來不太妙啊……
果然,霍準接下來又說:“你的可樂錢還沒有付!
姚千惠倒地不起。
懸而未決的一件事終于得到了解決,終于見到霍準本尊的姚千惠,長長的松了口氣,擺出一副大爺臉來,哎,也不過如此嘛!
丁卯卯掃了她一眼,涼涼的說:“那你再約他出來。”
姚千惠打了個抖,惶恐道:“開什么玩笑!
丁卯卯哼了哼說:“你不是說他不過如此嗎?”
姚千惠繞了繞辮子,眼珠一轉(zhuǎn),“他也很忙嘛。”
丁卯卯眉間有著懷疑,“你真的和他見過面,還聊得不錯?這才是開玩笑的吧!彼筒恍胚@么近距離的接觸過,姚千惠還能四肢健全的出現(xiàn)。
丁卯卯這個“你吹牛”的表情,讓姚千惠特別的不爽,她何止是見過霍準,還和霍準有婚約呢!可她又不能把這個事告訴丁卯卯,一是怕嚇到她,二是怕這事傳出去之后,對她聲譽有損。
姚千惠壓下內(nèi)心的小宇宙,說:“誰開玩笑了,我看得清清楚楚,霍準的鬢角上有三道疤!”
丁卯卯又擺出一副“隨你怎么說,反正我又沒見過”的表情。
姚千惠順了順氣,險些拍桌,“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丁卯卯敲了敲下巴,“那你……和他自拍一張給我看!
姚千惠頓時無言,感覺自拍不太是霍準那種人的風格。
可姚千惠又是禁不起激將法的人,她從小就是出名的天不怕、地不怕,最受不了被人質(zhì)疑她“不敢”做什么,不就是霍準嗎?長得又不是很丑,就是塊頭大了點,有什么可怕的,自拍就自拍,反正她也要找個機會再和霍準聊聊的,畢竟她的原計劃就是搞定不了老爸,就去說服霍準放棄婚約的。
于是姚千惠又去了地獄廚房。
還是那個酒保在值班,一看見姚千惠,就露出個笑容來,“喝點什么?”
姚千惠偷偷摸摸的走過去,兩手抓著吧臺邊緣,手指一下?lián)钢膳_一下畫著圈圈,一雙眼睛四處亂看。
在踏進酒吧的那一刻,她就覺得緊張無比,要不是刻意壓抑著,可能早就落荒而逃了,姚千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似乎只要出現(xiàn)在霍準的方圓十公尺之內(nèi),就會被一種奇怪的恐懼感席卷,總是下意識的想要逃。
既然如此,她怎么能嫁給他?既然不能嫁,那她也必須要和他說清楚,所以還是不能跑……姚千惠硬著頭皮,手指不停的畫圈。
酒保把空杯子推給她,放上冰塊,然后自動倒上一杯可樂外加兩片檸檬,接著順著她的目光也在酒吧里看了一遍,好奇的眨眼,“找人?”
姚千惠點頭,吞吞口水。
酒保的目光轉(zhuǎn)到她的反方向,說:“老板不就在……”
姚千惠渾身猛地一抖,斜了酒保一眼,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定在一處,難道他在……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完了完了,見到霍準她要怎么說,先說不想和他結(jié)婚,還是先說要跟他拍個照?無論哪個都很難開口。
她的頭皮一陣一陣的麻上來,然后在酒保張了張嘴又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就忽然跳下高腳椅,一溜煙的跑出酒吧。
酒保奇怪的看著姚千惠落荒而逃,她怎么了?他話都還沒說完呢,老板不就在家里待著嗎?
姚千惠頭也不回地跑到家,匍匐在地,一把抱住姚爸的大腿,“爸,我太俗辣了……”
姚爸滿臉問號,“俗辣?”
姚千惠一愣,迅速改口說:“不是,我是要說,我不要嫁給霍準!”
姚爸淡定的抖了抖報紙,“又怎么了,前幾天見面不是聊得不錯?”
姚千惠委屈的撇嘴,哪里聊得好了?她一看到霍準就不怎么會說話了,雖然長了個人樣,并且還滿硬漢的,但她總覺得,下一秒霍準就會撲上來把她吃掉,就像對待那些莫名失蹤的小貓小狗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但她想或許是因為霍準的眼神吧。
但這次懇求的結(jié)果可想而知,姚爸的態(tài)度還是很堅決,肯讓他們見一面已經(jīng)是姚爸的讓步,要不然以他雷厲風行的做法,這個時候已經(jīng)開始催著抱孫子了。
姚千惠在碰了姚爸這個釘子后,又不敢去霍準那碰釘子,于是……結(jié)婚這件事似乎陷入了僵局。
姚千惠和姚媽堅決不同意,雖然二比一,卻始終拗不過姚爸,盡管霍準的態(tài)度不明確,不過總聽說姚爸約他出去,不知道兩個人在密謀什么。
你要是這么喜歡約他出去,你和他結(jié)婚好了!姚千惠一邊咬著魷魚片,一邊嘔氣的想。
其實從她回到鎮(zhèn)上到現(xiàn)在,也才過去一個多星期,但她卻覺得度日如年,往昔對婚姻的完美幻想悉數(shù)破滅,一向神經(jīng)大條樂觀的她,也終于為一件事犯了愁,要說以她膽大、缺心眼又離經(jīng)叛道的性格,霍準的神秘完全合她的胃口,可自從一接觸他,無論是正面交鋒還是側(cè)面打聽,她都覺得充滿危機感。
這應(yīng)該就是人的本能,她說不上自己到底在怕霍準什么,雖然他從來沒有傷害過自己,但姚千惠就是覺得,如果自己靠近了他……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不僅人身安全受到威脅,連自尊心都被重創(chuàng)了,真是的,她長這么大,從沒這么俗辣過。
姚千惠憤憤的撕下一口魷魚片,心想一會老爸、老媽串門回來后,自己一定要再努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