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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帳房的薄情妻 第5章(1)

  是夜,靜謐而沉默。

  鎮(zhèn)上的更夫已經(jīng)敲過三更的梆子了,盈蘭若才梳洗過后,脫鞋上床,熄滅拉住,很快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不知不覺,她在烏龍鎮(zhèn)上已經(jīng)度過了十三天,白天她都待在酒坊里工作,到了晚上就回到古老板替她租好的房子。

  這房子獨門獨戶,只住著她一人,十分清靜。左鄰是木匠,右舍是個牙婆,離城鎮(zhèn)曲賬房的家大概只有兩三百米,那片地勢較高,她站在院里,還能望見他家的屋檐。

  木匠的老婆袁嫂子和牙婆郝雙喜都是爽直熱情的人,一回生二回熟,時不時會來串串門、聊聊天,或者詢問她有無需要幫忙的地方,更多的時候,是談?wù)撴?zhèn)上的八卦新聞。

  “咱們這鎮(zhèn)上有個鎮(zhèn)委會,鎮(zhèn)上大小事情都由鎮(zhèn)委會當(dāng)家,鎮(zhèn)委會里頭,有個天大地大老娘最大的客棧老板娘,那真是咱們婦女同胞的楷模呀!”袁嫂子喝著茶,向出來乍到的她介紹鎮(zhèn)上的情況。

  “原來如此。”蘭若仍然話不多,但相較起來時已經(jīng)開朗了許多,不笑時,俏臉上依舊冷若冰霜,可如畫的眉宇間已添了不少神采。

  在古老板的引見下,她已經(jīng)親自登門拜訪過老板娘了,她沒料到,眾人嘴里那個說刻薄話,做厚道事,辦起事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說起話來簡潔明了的姑娘;這鎮(zhèn)上名望和聲望都特別大,也似乎很能服眾的老板娘,其實很貪杯呢!居然能沿著墻角根兒下關(guān)酒槽的香味聞得樂不思蜀,十足小孩子脾性。

  這鎮(zhèn)上的一些人,簡直是奇貨可居,老板娘是,他也是,盈蘭若悄悄兒想,小臉忽地一熱。

  “咱們的鎮(zhèn)委會里頭不止有個婦女楷模,還有個婦女殺手呢!”郝牙婆邊嗑著瓜子邊笑嘻嘻地說。

  “什么婦女殺手?”她不解的問。

  “就是曲賬房呀!”

  “他?”

  “是呀,你才來沒幾天,不知道咱們鎮(zhèn)上那些未婚的姑娘們都給他成立強(qiáng)大的粉絲團(tuán)了,團(tuán)名就叫‘蛐蛐’!

  蛐蛐?還蟑螂呢!盈蘭若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你們不覺得咱們曲賬房身上,有一股子大戶人家出生的氣質(zhì)嗎?真是迷死人了,明明穿的就是粗布衣衫,吃的是五谷雜糧,怎么看來看去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呢?”袁嫂子繼續(xù)嘆息。

  “該不會是家道中落,才到咱們這來藏身的吧?咱們鎮(zhèn)上昔日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可不少!焙卵榔挪聹y道。

  蘭若抿著嘴笑,不答話,她可是知道那家伙家里金山銀山,有錢得要死,怎么可能家道中落?

  “就算家道中落也沒什么關(guān)系,僅我手上,就有鎮(zhèn)上的好幾戶人家,要想替自家閨女跟他說親呢!”

  “說的是,這曲賬房年紀(jì)也不小了,眼看人家皇甫先生都當(dāng)?shù),他怎么一點也不急呢?”袁嫂子好奇地問。

  “眼光高唄,放眼望去,這全鎮(zhèn)上下能配得上曲賬房的,屈指可數(shù)哦,”郝牙婆邊說邊真的伸出五根手指頭,“依我看,絕對不超過五個。”

  “哪五個?快說說!痹┳右幌聛砹司瘛

  “客棧的老板娘、繡莊的酒窩妹、天仙道觀的花大師,豆腐店的杜小姐,”郝牙婆說一個掰一個指頭,最后,以食指笑瞇瞇地指向盈蘭若,“還有一個,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蘭若失笑。

  “是呀,曲賬房這幾天有事沒事總在酒坊里跑,好像還攬下了那里的賬目!

  “他本來就是賬房呀!”幫忙酒坊做賬,不是他應(yīng)有的工作嗎?

  “人家可不是一般的賬房,馬家鋪子里一大半的商鋪想高新聘請他,開價都開到一個月一百兩銀子了,他硬是不同意,現(xiàn)在這世道,一兩銀子都難掙,不知曲賬房是怎么想的……”袁嫂子劈里啪啦地說個不停。

  “不錯不錯,一百兩銀子曲賬房不干,咱們鎮(zhèn)上,請他去管賬的,出價最高的也就是元記當(dāng)鋪和繡莊了,也才二兩銀子,嘿,曲賬房倒是忙得不亦樂乎!焙卵榔胖睒贰

  “唉,搞不懂!”兩人異口同聲,嘆為觀止。

  這人也太怪了吧,蘭若聽得直發(fā)怔,這些日子,總是一回頭,一轉(zhuǎn)身,她就能發(fā)現(xiàn)那個一臉自信飛揚(yáng)的俊朗男子,不知什么時候就佇立在離她不遠(yuǎn)的地方,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猛看,看得她莫名其妙又臉紅心跳。

  她從來不想麻煩旁人,現(xiàn)在她也靠著自己的努力適應(yīng)起了這里的生活,那他還在打什么主意?他應(yīng)該沒那么閑,難道他還惦記著她的酒經(jīng)。

  不怕賊偷,就怕被賊惦記,這樣一想,蘭若就悻悻然了。白日里,她靠著回憶先將各類酒試釀一部分出來,到了晚上回家后再抄錄到紙上,一心一意想盡快還清欠他的這筆債。

  這人,確實是怪,他雖然天天到酒坊里去,可沒有沒有跟她交談過一句話。

  在酒坊,他要嘛跟古老板談?wù)撡~目的事,要不就是站地遠(yuǎn)遠(yuǎn)地瞧著她,就算只是這樣,鎮(zhèn)上也能將把她拉進(jìn)候選人隊伍里,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我跟他……嗯,不太熟。”蘭若心虛地囁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聽說花大師也快嫁了,這可又少了一個人選。”郝牙婆說:“自從你來了,咱們鎮(zhèn)上沒娶老婆的少年郎都一個個非?簥^,你知道不?他們還選你當(dāng)咱們鎮(zhèn)的鎮(zhèn)花了耶!”

  “呵呵!痹┳勇牭竭@種形容忍不住捂著嘴笑,笑完突然問:“我看,古老板也對你有意思,一個大男人,一見你呀那臉就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袁嫂子,你別亂講,哪有的事……”盈蘭若這下急了,若是姓曲的,那就算了,反正他一貫的花花新聞多,可人家古老板是老實人,怎么能拖累他的名聲?

  快人快語的郝牙婆這下到不講話了,一徑地盯著她瞧,忽然重重地,打心眼里嘆了好大一口氣。

  那氣嘆得實在叫一旁的兩人,心生驚異,替人拉媒保欠的牙婆,也會有這種憂心忡忡的愁緒?

  白日里太過忙碌,以至于盈蘭若常常是沾枕就睡著,可卻從來睡不安穩(wěn)。

  又是惡夢,夢里,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總會有一個個無頭的犯人,穿著白色的囚衣,伸著流血的雙手,向她靠近……

  他們在凄厲地叫喊著,冤枉啊、冤枉啊……她看到幼小的自己,蜷縮在一個黑黑的角落,因為恐懼而連尖叫的本能都喪失了,她只是抱著肩頭,不停地顫抖著。

  那些無頭的人,或者是地獄里的鬼,圍著她、觸摸她、撕扯她,甚至把血腥冰冷的氣息全噴到她的臉頰上,讓她好怕,好怕……

  “醒過來,蘭若……”有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耳邊喚她。

  是了,蘭若……她恍恍惚惚地記起來,那是自己的名字。

  她驀地睜開眼,一頭冷汗地猛做起來,雙眼圓睜,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剛把自己從惡夢中解救出來的男人。

  屋內(nèi)漆黑一團(tuán),只有幾縷月光隔著窗楞灑進(jìn)來,讓她可以清楚地辨認(rèn)出他是誰。

  曲……庭兮?他怎么會在這里?

  “你作惡夢了嗎?”曲庭兮皺著眉,精銳內(nèi)斂的眸光,沒離開過她一分一秒。

  她不言語,只是瞪著他,不停喘著氣,她仍然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得已經(jīng)從夢境中掙脫出來,她好怕自己一開口,這個男人就會不翼而飛,又留下她獨自一人重新陷進(jìn)那萬丈深淵中。

  “你夢見了什么?”曲庭兮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沿,她臉上脆弱的神情令他連大聲都不敢。

  他從未見過這樣子的盈蘭若,初見時,她看上去柔柔弱弱,可那張蓊水瞳眸里卻有著與深閨里的小姐不一樣的堅韌和傲氣,即使是知道他不是自己以為的“賈先生”后,也絲毫不見驚慌,膽量可見一斑。

  在結(jié)伴同行的路上,她變得冷漠少語,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副很想與他劃清界限的模樣,當(dāng)然,這也可以理解為是她的保護(hù)色。

  微醺的她,卻是個多么甜蜜的可人兒,乖順地躺在他懷中,千嬌百媚,叫人目眩神迷,簡直比美酒還要醉人。

  現(xiàn)在的她,又是那么叫人憐惜,一雙清澈無比的明眸里,霧蒙蒙的,暗藏著驚恐無數(shù),究竟是怎樣的夢,能把她嚇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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