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頷首。“你不是還得在文府做三年，跟著我也是一樣的�！�
她面上一喜�！昂冒�、好啊……不行、不行�！�
他揚(yáng)眉。“到底行還是不行？”
“我不能丟下弟弟……”
“誰讓你丟下他們？”
“你是說帶他們一起走？可他們得進(jìn)書院——”
“別的地方一樣有書院�！彼驍嗨脑�。
她激動(dòng)地一下站了起來。“唉……這樣好嗎？”
“到外頭見識(shí)也對(duì)他們?nèi)蘸髮懳恼掠袔椭�。”他推波助瀾地又說了一句。“剛剛你不也說了，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
蒔香興奮地來回踱步，心動(dòng)不已。她以前就想過到外頭看看，雖然沒有踏遍山河的雄心壯志，卻也不想一輩子待在村里，外頭什么樣都沒見過，以前父親說過等存錢就帶她坐船南下，欣賞名山勝水，卻終究沒有實(shí)現(xiàn)。
如今，如今……她忽地又在他身邊坐下，一臉堅(jiān)決道：“只要你上任的地方有書院，我就跟你一塊兒走�！�
當(dāng)她說出“我跟你一塊兒走”的時(shí)候，他的心激昂地在胸腔內(nèi)撞擊，整個(gè)人都熱了起來，如同聽到科考上榜時(shí)的歡欣與激動(dòng)。
胸口一股力量不停鼓動(dòng)，似要破殼而出的雛鳥，他不假思索地坐起身，聽從內(nèi)心的渴望，緊握住她的手。
“好，一起走�！�
兩人熱切地望著彼此，雙手緊握，在對(duì)方眼中看到了狂熱與歡喜，不過就在幾剎那的時(shí)間，理智一下回到兩人腦袋。咦，他們?cè)诟墒裁矗瑸槭裁词譅恐帧?br />
蒔香一下驚醒過來，慌張地抽回手，臉上一片熱辣，文丞佑同樣紅了雙頰，可手中似乎還殘留她的溫度跟觸感。
“我……”他啞著聲。“你……”
她霍地起身。“日光都要曬到這兒了，我們走吧�！鄙P香慌張地提起竹籃。
“你干什么呢，坐下�！币娝呕艔垙埐恢耄炊�(zhèn)定下來，心里一陣竊喜。
當(dāng)初在書房，她囂張地坐在他身上時(shí)也不見她有任何羞色，如今不過是握了她的手，她便如此不自在，想來她不是對(duì)自己完全沒感覺。
她說過高攀不上他，想必她也同自己一般，只當(dāng)那是不可生出的情愫，暗暗掐了個(gè)死，不敢多想。
只是文丞佑的喜悅沒有持續(xù)太久，因?yàn)樯P香根本不甩他，自顧自地走了，他冒起火來，鞋也顧不得穿上就去追她。
“你做什么？”他拉住她的手臂。
“問你呢，拉我干什么？”蒔香推他一把�！白尯鷭邒咔埔娏�，我又得挨罵�！�
“她又不在這兒�！彼眯Φ�。
她怒目而視�！澳愕囊馑际撬辉诰涂梢詾樗麨閱�？”
他喊冤�！拔覟樗麨槭裁戳�？”
她氣鼓鼓地問道：“你剛剛……什么意思？”
他一時(shí)也不知該怎么說，面上閃過幾絲不自在。
“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后你再不能這樣了。”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別扭說道：“你等我一會(huì)兒，地上的石子扎人。”
她往下瞧著他白皙的腳丫子，噗哧笑了出來�！澳阍醯厝绱思�(xì)皮嫩肉？快去吧。”
他有些尷尬地走回溪邊穿鞋。他又不是習(xí)慣赤腳的莊稼漢，自然覺得石子扎人，即使被她取笑也要提出來，不過是不想回答她的問題罷了。
穿上鞋后，他拿起地上的斗笠，走到她面前替她戴上�！澳阃诉@個(gè)。”
方才走得太急倒急了，蒔香瞄他一眼，不曉得是不是該回到方才的話題。
兩人并肩走著，一時(shí)都沒言語。雁群從遠(yuǎn)處飛來，自他們頭頂掠過，兩人抬頭遠(yuǎn)眺大雁離去的方向，樹上落下幾許繽紛花瓣，蟬聲嘒嘒作響，小徑長(zhǎng)長(zhǎng)地往前延伸，不知通向何處。
“別忘了答應(yīng)我的事。”文丞佑開了口。
蒔香一頭霧水�！笆裁矗俊�
“給我做飯，別忘了。”他叮屬。
她怔怔地望著他，不曉得他是什么意思，是讓她當(dāng)廚娘呢，還是……還是……她不敢多想，低頭不語。
“蒔香。”他喚她。
她猛地又抬起頭，對(duì)他皺眉�！拔也恢滥闶鞘裁匆馑迹梦液芎��！�
他嘆氣�！熬彤�(dāng)我在這兒做三年工吧�！辈蝗凰�能怎么說，事情還沒確定前，他什么都不能給她，連承諾也不行。
她盯著他緊皺的眉心，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昂茫o你做飯，可我簽的約在大太太那里……”
“我會(huì)同母親說�！彼ＷC。
她點(diǎn)點(diǎn)頭，低頭踢飛地面的小石子。
“我提吧�！彼焓忠盟稚系幕@子。
“不用了，又不重�！彼龘u頭。
“讓一個(gè)姑娘家提東西，我瞧著不順眼�！彼兆√崾帧！拔夷��！彼麍�(jiān)持。
她怪異地瞥他一眼�！昂冒桑屇闾�。”
兩人走了一會(huì)兒，她忍不住又問：“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他不明所以。
“你變得好奇怪�！彼久肌�
他瞥她一眼�！斑�不是因?yàn)槟��！?br />
她瞠大眼�！耙�?yàn)槲�？我怎么了？�?br />
他欲言又止，本不想與她說這些，無奈一時(shí)口快，又說了不該說的話，如今起了頭卻不知該怎么接。
“怎么不說？”她瞪他。
“以后再說。”
“為什么？”他越是欲言又止，她越想知道。
文丞佑閉緊嘴巴，免得又說出不應(yīng)說的話。
“你說��！”她跺了下腳。
他瞄她一眼�！皠e問了�！�
“你——”她生氣地拿起斗笠打了他一下�！暗跞宋缚��！�
見她氣急敗壞又莫可奈何的模樣，他忽地得意起來。也有落下風(fēng)的時(shí)候啊……
“還敢笑�！彼执蛩�
“別打�！彼W躲。
“你再不說我踢你——”
“你們倆又怎么了？”齊老爺子與老田從另一邊草地過來�！按罄线h(yuǎn)就聽見你們?nèi)氯碌穆曇��！?br />
蒔香不知該怎么講，只是瞪了文丞佑一眼。“沒事。”她跑到老牛身邊，嘀嘀咕咕地在它耳邊說話。
老�；沃舶�，瞄了文丞佑一眼，文丞佑笑著搖了搖頭。
“好幾天沒見到少爺了�！崩蠣斪雍暗�。
“我回城去了�！�
齊老爺子一來，蒔香便不好就著剛剛的話題逼問，文丞佑頓時(shí)松了口。在還沒確定自己能給她承諾前，他還是希望能保持現(xiàn)狀，免得到頭來一場(chǎng)空，他傷心難過就算了，還把蒔香拖下水。
回到莊子后，他沒有多待，跟七妹說了一會(huì)兒話，喝了杯茶就回去了，說是中午跟人有約，不得不走。
蒔香送他到門口，終究什么也沒說，只道：“我過幾天再來看你——我是說看七妹�！彼麑擂蔚馗牧丝凇�
她面上微熱，假裝沒注意到他的語病�！拔业艿軅兊氖露嘀x你了�！�
“舉手之勞擺了。”他翻身上馬�！澳氵M(jìn)去吧，熱了�！�
“嗯�！彼h首。
他又望了她一眼后，在馬腹上輕踢，朝前奔去。蒔香悵然地嘆口氣，旋即撓撓發(fā)頂。
“他到底什么意思……”她抱著自己的頭仰天長(zhǎng)嘆。
“阿姊�！毕綒J從后門鉆出來。
“躲在那兒干么？”蒔香瞪他一眼。
席式欽呵呵兩聲帶過�！拔抑牢迳贍斒裁匆馑肌！�
“你這小鬼頭！”蒔香作勢(shì)要敲他的頭。
“我是說真的�！毕綒J閃過姊姊的攻擊�！八窍雭硪欢物L(fēng)流韻事�！�
蒔香聽得面紅耳赤，把他抓過來打了兩下�！白屇愫f！從哪里聽來的？”
“我說真的！”席式欽叫嚷，一溜煙跑到幾尺外。
蒔香拔腿就追�！澳阌滞德犝l講話了？”
席式欽越跑越快，不過依舊甩不掉緊跟而來的姊姊�！鞍㈡�，我去拜托阿昌哥娶你——”
“什么？！”蒔香加大腳步，一把抓住他，兇狠道：“你說什么——”
席式欽大叫：“沒啦！我還沒去�！�
蒔香威脅道：“你不要臉你姊還要臉，敢做這種事我就剝你的皮。”她捏了下他的臉以示懲戒。
“喔——”席式欽拍掉她的手�！拔沂菫榘㈡⒑�，你如果嫁給五少爺一定會(huì)被欺負(fù)，婆婆會(huì)叫你跪祠堂，跪得腳爛掉。”
蒔香又羞又氣。“誰說我要嫁給五少爺？誰讓你亂說？！”
“我沒亂說，婆婆不是都對(duì)媳婦不好？”村子里好多婆媳問題，他從小聽得可多了�！叭似饽敲创�，又不聽話，一定不討婆婆喜歡，到時(shí)她虐待你怎么辦？”
蒔香翻白眼�！拔沂鞘裁慈�，誰敢欺負(fù)我？”
席式欽不放心道：“阿銓說做姑娘的時(shí)候再兇都沒人說話，可做媳婦就不一樣，以前阿芳姊不是也很兇，可是她嫁到隔壁村后變得好憔悴，都瘦了一大圈，上次我看到她差點(diǎn)認(rèn)不出來�！�
蒔香沉默，在心里嘆口氣。阿芳的婆波……唉，就是個(gè)刻薄又喜歡小事折騰成大事的人，剛嫁進(jìn)去的時(shí)候，阿芳還跟她婆婆對(duì)罵、掐架過，可媳婦對(duì)婆婆動(dòng)粗就是不對(duì)，怎么都站不住腳，連丈夫都指責(zé)她，最后就成了這樣。
“阿芳是阿芳，我是我，哪能混一起談�！彼龘u頭�！澳惆㈡]這么傻，讓別人騎到頭上來�！�
她若真想嫁人，十五、六歲就能嫁了，還會(huì)拖到現(xiàn)在？
她就算沒嫁妝，脾氣又大，可勝在年輕，容貌也不差，只是想娶她的人條件都不好，不是太老就是好色。
幾個(gè)自小一塊兒長(zhǎng)大的玩伴，雖然都知根知底，但人家父母看不上她，自家兒子年輕有為，何必娶個(gè)帶著兩個(gè)弟弟的窮姑娘，更別說這窮姑娘還不是溫柔體貼的。
反正她也看開了，該怎么著就怎么著，日子還是要過，對(duì)她來說最重要的是把弟弟拉拔長(zhǎng)大，再讓他們考科舉踏上仕途，完成父親的心愿，至于其他的……
蒔香想到文丞佑，忽地一陣心煩。
下次見到他，一定要弄清楚他在搞什么鬼，怪里怪氣的，把自己也弄得胡思亂想、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