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赤御慵懶地靠著椅背往后退,側(cè)身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伸展雙腿,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揉著兩側(cè)太陽穴。
“打發(fā)她走!
“執(zhí)行長,您很了解這位小姐的脾氣!痹挋C里傳來略顯急促的聲音。
“你不會就這么點能耐吧,亞力?”
譚亞力,一個來自愛達荷州的金發(fā)小伙子,雖然今年才二十五歲,但由于腦筋靈活、做事有主見,原赤御便將他留在身邊當特助。
“當然不是,但她……”
“我的頭痛了!
陣陣寒意由腳底竄上譚亞力背脊。每當這句話從門后那心高氣傲的品牌執(zhí)行長口中吐出時,就代表著暴風圈距離自己愈來愈近了。
“是,我會處理的--喂!小姐,你不能硬闖!”
話機里立即傳來嘟嘟嘟的聲響。
不一會兒,門被推開,門口站著一名雙手叉腰、滿臉怒氣的美麗女人,以及踉蹌追上她的金發(fā)男子。
“執(zhí)行長,十二萬分的歉意!弊T亞力低著頭,驚喘地說。
原赤御淡漠地手一揮。“出去。把門帶上。”
“是……您們慢聊。”
等到辦公室里只剩兩人時,露卡再也壓抑不住憤怒。
“你怎么能夠這樣對我?!”她咬住艷紅豐潤的下唇,氣得渾身發(fā)抖。
“我說過別到公司來找我!
“你已經(jīng)整整兩個星期沒來找過我,更別說不接我的電話了!”露卡用略帶腔調(diào)的英語吼著。
原赤御單手托顎,感到有些好笑地看著正在發(fā)怒的女人。
露卡是美貌與身材兼具的華裔混血名模,只可惜華語說得不怎么流利。
她健康的膚色和他的白皙形成強烈對比,而她的西班牙口音,也只有在近乎歇斯底里的情況下才會冒出來。
和她在一起的半年里,他對她的熱情未減,這可說是破天荒頭一遭。
他原以為兩人可以就這么平穩(wěn)地再過一陣子……
“露卡,我認為那天我說得夠清楚了!
“我只是想要有個孩子,又沒有要逼你結(jié)婚的意思!
原赤御一聽,立刻變得面無表情。他十指交扣擱放在桌面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個問題沒有討論的必要。在我還沒有準備要結(jié)婚的情形下,絕不可能讓我的孩子成為私生子!彼渚刂币曋
露卡看著原赤御臉上的表情,心不由得驚慌起來。
上帝,她就快要失去他了……她愛他!不單單只是為了他的財富和外表。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像他這般疼惜她、縱容她;唯有和他在一起,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個完整的女人--不管怎樣,她必須挽回劣勢。
露卡換上最美麗的笑容,再以傲人的上圍緊貼著他。
“親愛的,我只是說說而已,你不需要如此認真嘛!彼龐陕暤。
“我很清楚你是不是說說而已!痹嘤粣偟貏e過臉,閃躲她送上的唇。“一旦有了這種念頭,逮到機會你仍然會再次提起的!
“我不會,真的不會了!”露卡急忙回應。
他沉默不語,刻意拉開彼此的距離。
“親愛的,你會原諒我……一時昏了頭的無聊要求吧?”她的嘴唇顫動著,眼眶泛起淚光。
“房子和車子你都可以繼續(xù)使用。過幾天我會正式辦理過戶,就當作是給你的補償!
他說得如此瀟灑,彷佛一點痛楚也沒有。
露卡難堪地離開原赤御身上,琥珀色瞳眸燃燒著火焰。
“我要你!就這樣而已!
“露卡,你現(xiàn)在讓我很頭痛。非要我說出難聽的話嗎?還是你真的想要失去所有?”他嚴厲的口吻不帶一絲情感。
悲憤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轉(zhuǎn),最后,烏亮長發(fā)瞬間揚起,露卡淚流滿面地奔出辦公室。原赤御冷眼目送她的背影離去后,靠回椅背仰首閉目。
有那么一瞬,他差點心軟,但他不想日后給自己惹麻煩。
太遲了。
早在決定不再見露卡的那段日子里,他就已收拾好內(nèi)心情感;但即使是如此,也無法說完全不受影響,只是暫時不想去面對罷了。
畢竟,這不算是一次愉快的經(jīng)歷。
夜已深,原赤御煩躁地駕車返回住處。
今早發(fā)生的事,令他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后悔了還是松了口氣,只知道當看見蓋勒夫婦的車駛離原家大門時--他的怒氣瞬間高張。
他和他們在轉(zhuǎn)彎處遇上。
他竭力按捺住情緒,禮貌地和他們打了招呼。蓋勒夫婦按下車窗,開心地拉著懷中小嬰兒的綿軟拳頭向他揮別。
他當然看到了,也知道大禍即將臨頭。
他的父母在他進門時突地停止交談,而他假裝沒看見,并試圖加快腳步逃離他們的視線和周遭詭異的氣氛。
“等一下。”原博安在他跨出第三步時出聲了。
他皺了一下眉頭,轉(zhuǎn)身時換上勉強的笑容。
“喔,奧斯卡恩愛獎夫妻在家?”
原博安擺出一臉慈父的微笑。“赤御,我親愛的兒子……可曾有人說過你的演技非常、非常的差勁?”
原赤御暗自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走到他倆面前。
京玲昂首望著兒子高大的身軀,開心地握著他的手,像個小女孩般睜亮雙眼。“寶貝,你剛才有沒有見到蓋勒家的小狀?”
原赤御立刻抽回手!翱吹搅耍仓滥銈儨蕚湔f什么。還有,原夫人,我說了不要再那樣叫我,更別再穿那可笑的蕾絲花裙。需要我一再提醒您,您已經(jīng)五十五歲這個殘酷的事實嗎?”
原博安一見到妻子受傷的表情,馬上擁她入懷。“我覺得你美極了。”
京玲緊窩在丈夫懷里,擺出一副哀怨神情。
“唉,人家蓋勒家的大兒子好爭氣喔!結(jié)婚才沒多久,就讓長輩們享受到抱孫子的樂趣,我們家卻冷冷清清的……”她說。
原赤御冷哼一聲。他的父母連日來一直拿這件事情來煩他。
自從蓋勒家喜獲麟兒后,那兩老就迫不及待地到處炫耀;而距離蓋勒家最近的原家自是首當其沖,且還長期受迫害!
“原赤菲不是一口氣生了對龍鳳胎讓你們開心了嗎?還說什么今生有這兩個寶貝孫子就滿足了。”他揶揄。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這兩個孫子畢竟不姓原,我總得給天上的父母親一個交代。”在老婆還未想出反駁的話時,原博安立即搭話。
“那就請您老人家多加把勁了!
“你還期望他。课以缭诙昵熬托暮。”京玲脫口而出。
原博安立刻看向她!罢f不定……是你的問題!
一旁的原赤御設法控制住笑聲,悄悄地邁開步伐。
“給我回來!”他的父母異口同聲。
“我明天要開會,改天再談吧!
“赤御,你早就過了叛逆期,別再搬出那一套說辭。今天不解決這個問題,以后你也別想再進公司大門了。”
原博安撂下的狠話逼使他停下腳步。
“蓋勒家終于把大家都給逼瘋了?”他輕笑!拔以缯f了這里風水不好,但你們就是不肯搬家!
“要你結(jié)個婚,真有那么困難嗎?”京玲無奈地問。
“你們饒了我行不行?”原赤御的語氣里透露著疲憊!拔也湃䴕q,不急著結(jié)婚。等我……”天!他此刻竟然想不出半個理由來應對。
“等什么?你已到了適婚年齡且事業(yè)有成,我們也讓你風流快活了這么多年,總該收起玩心了吧?”原博安突然一臉的驕傲。“我在你這年紀時,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渾小子都兩歲大了!
“真是大言不慚啊,以為我沒聽過原夫人抱怨在生下我之前,為您的風流史流下多少缸的眼淚嗎?我看,就算鬧干旱我們家都能提供水源。”
原博安立刻紅了臉,瞥妻子一眼。
只見京玲若無其事地摸摸自己的頭發(fā),順手拉整身上純手工的蕾絲衣邊。
他惱羞成怒地對兒子發(fā)火:“原赤御,你給我聽好了!我要你立即卸下職務,好好考慮清楚原家的香火問題!”
“少拿這件事來壓我!”原赤御激動怒吼。“等著吧,赤月國際少了我,絕對會是你的一大損失。”
京玲見兩個男人對杠了起來,只得使出拿手本領—從口袋里抽出一條準備多時的絲綢手巾,裝出啜泣的模樣。
“真的很抱歉……我為原家生出了這么一個忤逆自己父母的不孝子!彼煅实貙φ煞蛘f。
原博安一面安慰她,一邊怒目圓睜地瞪著兒子。
原赤御濃眉深鎖。又來了,千錯萬錯又是他的錯!看來他若不想辦法敷衍一下,他父母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每次,只要這對夫妻聯(lián)手出擊,他的勝算機率就會大幅下滑。
他低頭深吸一口氣!敖Y(jié)婚也要有適合的對象,你們總不希望我隨隨便便帶個女人回來見你們吧?”
“當然!痹┌驳难劬λ查g亮了起來!斑馈鈬眿D我是不介意,但她最好要懂得泡茶或書法。如果她還會下象棋,那就再好不過了,無聊時也可以和咱們夫婦交流一下!
原赤御僵住表情,再次為父親的無理感到震驚。
“我最敬愛的父親,您別忘了這里是美國!
“這里找不到,就回臺灣去找呀!”京玲打岔后,接著問:“寶貝,那里可是你的故鄉(xiāng),難道你忘了?”
臺灣?原赤御已經(jīng)忘記自己有多久沒回去了。問題是……
他這么一個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哪需要千里迢迢回臺灣找老婆?
“那個……巴黎分公司的合作案可能有所變動,我下星期必須得去那兒一趟!彼囍鲎詈蟮呐。
“你放心,為父自有安排。”原博安故意給自己冠上高壓負擔的頭銜,“這么大一間公司,不會因為執(zhí)行長不在一陣子就倒閉的!
“一陣子……你打算讓我消失多久?”他的怒火再度涌上胸口!拔铱洗饝紤]這件事,你們就該偷笑了!”
京玲聞言,再次放聲大哭。“老公……咱們原家祖先會不會死不瞑目而托夢來責備我?我心臟不好,真的沒辦法承受這些。”
原赤御絕望地閉上雙眼,一心只想忽視這種哭天搶地的荒謬畫面。
“說吧,要給我多久的時間去說服自己接受你們的威脅?”
京玲用手帕拭去淚水,順勢清清自己的喉嚨,說:“我的寶貝,再過兩個月正好是赤月國際臺灣總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慶祝酒宴。之前你從未參加過,我看這次你就待到那個時候,你覺得如何?”
聞言,原赤御頓了一下。
他仔細回想,赤月國際從女性保養(yǎng)品起家,進而研發(fā)各式美妝與香水行銷全球,已成為亞洲最具代表性的品牌;然而,他除了業(yè)務方面的接洽外,確實從未參與過臺灣方面所舉辦的各項活動。
“還有,別忘了你的主要任務--給咱們物色一個理想的好媳婦兒!痹┌蔡嵝训馈!熬彤斒欠抛约阂粋長假,何不放寬心些?”
原赤御轉(zhuǎn)過身,背對著父母。
沒錯,最近他的心情是有些煩悶。
繼而他一笑,反正這只是為了應付眼前的難題。
“就兩個月。勸你們別太期待,我的答案不會有所改變。”
沿著熟悉的路線,邵可寧將車駛至她的專屬位置。
一身寬松的亞麻針織衫,墨綠色小短褲和交錯綁在腿上的牛皮繩涼鞋,及肩的俏麗中長發(fā)隨風輕輕擺蕩。
她推開一扇纖塵不染的玻璃門,走進一家名為?相聚一刻?的咖啡館。
一縷淡淡的咖啡香氣立刻撲鼻而來。
邵可寧走進吧臺里,和正埋頭整理帳目的原赤菲打了招呼。
這間坪數(shù)雖不大、但裝潢典雅的咖啡館,正是她倆苦心經(jīng)營一年的成果。由于沒有任何經(jīng)營方面的經(jīng)驗,前半年的營業(yè)額只能以一個?慘?字來形容。
她一向?qū)?shù)字很頭痛,因此帳目這方面全由原赤菲一手掌管,自己則負責四處探訪、學習各家咖啡館的成功訣竅,及打理店內(nèi)的貨源與材料部份。
“一切都還好嗎?”邵可寧問。
原赤菲抬起臉,摘下在鼻梁上壓出兩道微紅痕跡的黑框眼鏡。
她今年三十三歲,是個標準的衣架子,雖然已生了一對雙胞胎,身材卻依舊苗條迷人。她美麗又性感,很懂得打扮,總是知道自己適合什么。
“很不錯,愈來愈穩(wěn)定了!痹喾频。
從一路慘賠到收支平衡,甚至已經(jīng)開始有些許的進帳,她裝滿數(shù)字的腦袋終于有停止忙碌的一刻。
邵可寧綻出一抹美麗的微笑,靈活大眼說明主人活潑樂觀的天性。
她的視線移轉(zhuǎn)到桌上,發(fā)現(xiàn)原赤菲的手機正閃著光。她知道原赤菲在算帳時不喜歡被打擾,所以常忘了將手機調(diào)回原先的設定。
“赤菲姐,你的手機好像有來電!
“謝了!彼B看也沒看就接聽!拔沂窃喾,您哪位?”
“我有麻煩了!睂Ψ?jīng)]報上姓名,開口就是這么一句。
原赤菲停頓了兩秒,把手機移到自己眼前。待弄明白對方是誰之后,她立即露出愉悅的笑容。“我親愛的弟弟,有何貴事?”
“我被逼婚了!
她大笑!澳膫女人這么有本事,居然讓你打電話來訴苦?”
“原赤菲,你不是常說自己是兩人之下、萬人之上嗎?”
“我是這么說過!
“就是你頭頂上的那兩個人!痹嘤袣鉄o力道。
“喔,我對你深感同情!钡恼Z氣中可絲毫沒那個意思。“好吧,你希望我怎么幫你呢?”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好半晌。
“喂?赤御,你還在嗎?”一度以為斷訊的原赤菲再次確認。
“我得暫時回臺灣避開這個風暴!
“回臺灣?這可是大新聞。我想想……你自從十三歲離開后,似乎早忘了這里是你的出生地吧?”她不禁嘲諷。
“夠了,我不想在這種時候還聽你說風涼話。我問你,我交給你保管的房子沒被你拿去賣吧?”
這回,換原赤菲沉默了……
原赤御做了一個深長的吸氣!霸撍赖,快點推翻我的猜想!”
“那個……是沒有……但也差不多了!
“給我說清楚!到底有沒有?!”他失去耐性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