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絕語錄
建文四年,朱棣突然改變戰(zhàn)略,由北南下,大軍長驅(qū)直入,劍指應(yīng)天,使得應(yīng)天府的君臣大亂。
朱允炆驚怒之下,采納了齊泰和黃子澄的建議,即刻命大將軍徐輝祖領(lǐng)兵十萬對燕兵圍追堵截,務(wù)必要把燕軍阻隔在淝河以外。
徐輝祖出征這一日,朱允炆率領(lǐng)文武百官親自出城送行,蕭離負(fù)責(zé)他的安全,所以隨行車隊(duì)左右。遠(yuǎn)遠(yuǎn)地,他留意到有一乘掛著青布簾子的馬車,乍然風(fēng)起,掀開車簾一角,露出馬車內(nèi)的人臉,原來是謝縈柔。
她也來了?看來皇上為了表示自己抗擊燕軍的決心,這一次送行甚至帶上了皇后等一干宮眷,所以她才會一并隨行吧?
當(dāng)大隊(duì)人馬浩浩蕩蕩地走到郊外時,蕭離隨意向四下一瞥,沒想到竟然看見金城絕笑咪咪地站在隊(duì)伍中間。
他大為詫異,走過去低聲問:「你來這里做什么?」
金城絕斜睨著他,「怎么,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別忘了朝廷現(xiàn)在最缺的是什么,我剛送了萬歲一百萬兩銀子,他又要送軍出征,我怎么能不親自來看看自己的銀子花到哪里去了?」
蕭離盯著他的眼,皺起眉,「你做這些事,如果被那個人知道,你想過后果嗎?」
金城一哼!改闶钦f北邊那個人嗎?別忘了,他一樣要靠我的銀子才能夠支撐這場仗,我的銀子,自然是我說給誰就給誰,誰能管得了?」
「你別太猖狂了,現(xiàn)在天下未定,當(dāng)然由得你鬧,等天下太平了,看他們兩邊誰能饒得了你!闺m然和他的關(guān)系因縈柔而有些詭譎,但畢竟是曾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他還是不想看他有事。
金城絕一怔,淡淡她笑了笑,轉(zhuǎn)移話題,「近來見過縈柔嗎?」
蕭離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沒什么,只是好久沒看到她了,不知道這丫頭的心里在想什么!顾挠牡恼f。
兩人同時向謝縈柔所在的馬車看去,突然,從兩側(cè)的小山上疾射下一陣箭雨。
蕭離大驚,高聲喝道:「有刺客!保護(hù)圣駕!」然后抽劍在手,一躍飛身到朱允炆身邊,說了句「得罪」,便將驚惶失措的他一下子拉下馬背,塞到旁邊的涼亭中,那里立刻有幾十名錦衣衛(wèi)團(tuán)團(tuán)圍住。
此刻情勢緊張,四處亂糟糟,鬧烘烘的,蕭離生怕刺客趁機(jī)混入自己人的隊(duì)伍里,于是高喝,「穩(wěn)住陣腳,所有人原地不動!各自為陣!」
經(jīng)他指揮之后,場面總算穩(wěn)定下來,朱允炆在涼亭中緩過一口氣,驚怒得狂罵,「難道四叔一定要?dú)⒘穗迒幔克皇钦f是來清君側(cè),勤王護(hù)駕的?但他一次又一次把朕逼得這么緊,是算準(zhǔn)了朕良善可欺嗎?!」
蕭離卻在此時冷靜下來。今日之事實(shí)在蹊蹺,這件事真的是燕王指使的?為什么之前他一點(diǎn)消息都沒有得到?
四周又傳來轟然一聲巨響,敵人竟然像是施放了炮火,四周煙塵四起,一時間看不清周圍的景物和人。
朱允炆咳嗽著,一邊喘息一邊叫道:「賊人好大的膽子!咳咳……蕭離,咳咳!你去看看后宮……」
蕭離的心早已不在朱允炆的身上,只是苦于身分所限,不能離開,一聽到這句話,他立刻如獲大赦一般向著那乘青布馬車飛奔而去。
在人群沖撞和煙塵彌漫中,他費(fèi)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找到那輛馬車,急切地叫道:「謝縈柔!妳沒事吧?」
可馬車?yán)飬s悄無聲息,沒有人回答。
他心中又驚又急,也顧不得什么禮儀道德,一把扯開車簾,縱身躍上車內(nèi),沒想到車內(nèi)居然空空如也,竟連半個人影也沒有,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寒潭谷底。
。
謝縈柔是在一片暗香中醒過來的。
她記得馬車內(nèi)忽然濃煙四起,然后她就昏厥過去,但醒來后,卻已不在原處。
她懵懵懂懂地坐起身,看著窗外那一片枯荷蓮池,以及池上的一彎小橋,彷佛不是人間的景致。
走出門,來到橋上,橋頭立著一塊小巧的牌子,寫著「照影橋」。
她本能地念出這個名字,身后卻突然有人出聲解釋,「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這座橋的名字就是從這句詩來的!
她一驚,回頭去看,只見金城絕笑吟吟地負(fù)手站在橋尾不遠(yuǎn)的地方,一襲白衣的他站在枯荷蓮池之前,衣袂飄飄,俊逸出塵。
「我怎么會到這里來?」她驚詫地問:「萬歲呢?娘娘呢?」
「剛剛有刺客行刺,妳是被攻擊的目標(biāo),所以我把妳救下,帶到這里來。這里是我的私邸,外人不會來的!
「這怎么行?」她踉踉蹌蹌地往回走:「我要趕快回宮去!」
金城絕一把抱住步履蹣跚的她,像是很疼惜的輕斥,「妳都成了這個樣子,還要逞強(qiáng)嗎?不必急著回去,我已經(jīng)和萬歲說好了,讓妳先留在這里休養(yǎng)。別忘了,賊人三番兩次地攻擊妳,倘若妳又出現(xiàn)在宮中,只怕下一回攻擊妳就更難抵抗了,更或許,妳會把危險帶給妳身邊的人,妳真的想這樣?」
她被他說得一驚!笗䥺?燕王真的要?dú)⑽?可是殺了我一人又對整個戰(zhàn)局有什么幫助?難道不殺我他就得不到天下?」
他僅是說:「男人的心有時候比女人還難測。」
她側(cè)過臉,只看到他挺秀俊逸的鼻骨,和一雙似笑非笑的水眸。
「這屋子還喜歡嗎?倉卒之間,我只來得及要人隨便收拾了一下,哪里不滿意就叫人改!顾鲋氐轿葑永。
謝縈柔瞥了一眼周圍,不得不說實(shí)話。「你這里好到不能再好了,我看就是皇宮也比不上!
「這世上最好的地方未必是皇宮,因?yàn)榛蕦m里的禁忌太多!
面對他的友善,她也放下戒心的回話!改闶钦f你這里自由自在,沒有禁忌,我可以隨便揮霍?」
「只要妳想,我任妳揮霍!菇鸪墙^笑得更俊,倒了一杯酒給她,「不過現(xiàn)在妳要先休息,再好好睡一覺!
「我已睡上好半天了!顾舆^酒杯,「我平時也不喝酒。對了,蕭離呢?」
他的臉上倏地閃過一抹狠戾,快得讓謝縈柔根本沒察覺!复蟾胚在安頓萬歲吧。這不是一般的酒,喝起來的味道甜而不辣,能讓妳作個好夢。乖,聽話,再睡一下,我在這里守著妳。」
他的聲音如夢似幻,極能蠱惑人心,讓她不由自主地將酒喝了下去。
果然,一杯暖酒下肚,謝縈柔的神智又開始迷離起來,慢慢地躺倒。
金城絕為她蓋上錦被,唇角的笑容凝固,沉聲問道:「什么事?」
只見簾外有人影閃動,「公子,北鎮(zhèn)撫司的蕭大人來訪!
他冷笑一下!覆焕⑹亲鲥\衣衛(wèi)的,狗鼻子真靈。我這就過去!
*
前廳,蕭離一身肅殺之氣,眉宇深凝,見到金城絕走出來,劈頭就問:「你把謝縈柔弄到哪里去了?」
金城絕一臉訝異地看著他!缚M柔不見了?」
「不要和我裝腔作勢!」他一字一頓,「只有可能是你把她弄走,勸你趁早把人交出來,否則別怪我?guī)嗽谶@里挖地三尺!」
金城絕哈哈一笑!改阏鏁f大話。挖地三尺?先不說縈柔不是我弄走的,就是我弄走的,你想我會把她藏在別館里等著你來搜嗎?」
蕭離默默地凝視他的眼,在這樣專注的凝視下,金城絕依然面不改色,笑容可掬。
「真的不是你做的?」這一望,蕭離也開始對自己的信心有所懷疑了。最初發(fā)現(xiàn)縈柔失蹤時,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她被燕王的人擄劫,但是又不對,燕王如果要對付她,一定是就地格殺才對,把人擄走這種多此一舉的手法,實(shí)非燕王的作風(fēng)。
所以想來想去,就只有金城絕有此嫌疑,但此刻他振振有詞,顯得萬分坦蕩,又讓他質(zhì)疑起自己的判斷。
只見金城絕誠懇的說:「如果縈柔丟了,你可以給我線索,我叫我的人去找,而不是跑來質(zhì)問我。」
蕭離一咬牙,「好,我信你,但是如果讓我發(fā)現(xiàn)你說謊,過去的情誼就一刀兩斷!」
聽聞此話,金城絕笑得肯定!肝抑馈!
蕭離轉(zhuǎn)身出門時,迎面差點(diǎn)撞到金城燕,她驚喜地驚呼,「蕭離?你好久都沒來了!今天是來找我的嗎?」
「抱歉,我有公務(wù)在身!诡櫜簧虾退f話,蕭離就立刻走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