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了手,望著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怨尤!澳惴判,我會很小心,到死都不會說出孩子的爸爸是你。等肚子大了,我會申請辭職,以后就算在路上不小心遇到,我也會立刻從你面前離開。我以我的生命發(fā)誓,除了這個孩子,我不會再奢求從你身上得到任何地位、金錢,你不要怨我,好嗎?”
他狠狠地抽了口氣,胸口像壓了塊大石。
無論怎么聽,狠心絕情的都是他,該被埋怨的負(fù)心漢也是他,但是這個女人竟然還回過頭來求他別怨她?如果不是她太懂得欲擒故縱、心機太深,就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欽銘?”
她泫然欲泣地望著男人比先前更加凝肅的臉色,看著他拂袖離去。她不懂,為什么只是希望能在他記憶里保留一個美好印象,別讓他怨她一輩子,這么微小的愿望都無法達(dá)成?
該死!
他握緊拳,不許自己沖動回頭。
他有預(yù)感,只要一見到身后那張總能莫名牽動他情緒的小臉露出心碎的表情,他一定會拋下所有的原則、計劃,昏了頭地答應(yīng)她的任何要求。
不!他討厭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腦袋里回響的全是她說的話,完全無法思考。
“再見!
此刻的他無法回答她任何事,只能狼狽離去,卻未察覺手中還握著她家的鑰匙,像是多珍貴的寶物,緊緊掐進(jìn)手心里……
冷戰(zhàn)。
不對,要說冷戰(zhàn),還需要兩個人互給臉色看,但易欽銘卻是什么都看不到、聽不到。
自從為了要不要拿掉孩子的事鬧翻以后,溫琬如便在星期一上班時遞出假單,一口氣請了一個禮拜的特休,電話關(guān)機,也沒回家,整個人像是從人間蒸發(fā)。
可惡的女人!
他叉起三分熟的牛排送入口中狠狠咀嚼,睡不好的雙眸反而散發(fā)著駭人精光,像頭嗜血的狼。
是,她放大假跑得不見人影,他卻沒有一晚飽眠。
白天見不到人,卻每晚“全勤”到他夢里報到,不是渾身是血地躺在手術(shù)臺上,就是蓬頭垢面地抱著個嬰兒坐在路邊,總之每晚都以不同的慘況出現(xiàn),讓他每一晚都被驚醒。
為什么?他從來就不是個心軟的男人,換成是別的女人,他絕對能威逼利誘、冷酷無情,免得日后留下麻煩。偏偏對于溫琬如,他就是狠不下心。
“欽銘?欽銘?”
黃晶津的纖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獲得他的注意。
“怎么了?一整晚你都心不在焉!彼倨鸺t唇,有些埋怨。
“沒什么!
他語氣冷淡,完全不想哄她。低頭叉起一塊牛肉入口,稍冷的肉汁微泛腥味,讓他皺了皺眉,干脆放下刀叉,端起斟滿紅酒的水晶杯,聞了聞香氣,淺酌一口。
黃晶津著迷地望著眼前男人的一舉一動,就是這么冷酷、性感的氣質(zhì)緊緊抓住她的心,讓她這個天之驕女甘愿加入他的愛情游戲,跟其它女人一起競獵這匹孤傲的狼。
相較于那些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只會奉承討好的男人,易欽銘從來不像他們,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也不甩她的任性。這個完全不把她龐大的家族財產(chǎn)看在眼里的男子,讓她非得反過來跟一般女人一樣討好他、順從他,每次吵架到最后先低頭道歉的也是她,但他這樣反而更對她的胃口,讓她更想把這匹野狼馴服為家犬。
“銘~~”她離開自己座位,和他擠在同一張沙發(fā)上,飽滿的胸脯故意貼著他右臂!拔野终f——”
“我拒絕!
她一愣,隨即不依地輕嚷:“哪有人這樣?人家根本什么都還沒說你就拒絕!
他為自己又倒了半杯酒!澳阆霂湍惆之(dāng)說客,游說我進(jìn)入‘富元晶電’財務(wù)部,對不對?”
黃晶津佩服地看著他。這男人實在太聰明了。
想當(dāng)初,父親知道她跟一個銀行的小小企金副理交往,還大發(fā)雷霆,可是一查完易欽銘所有身家數(shù)據(jù),馬上高舉雙手贊成。
雖然他父親不過是名下?lián)碛袔讞澐慨a(chǎn)的包租公,但大哥易予翔是‘萬邦集團’駙馬爺,小妹易真珍是房仲霸主‘樂居控股’總裁放話預(yù)定的未來老婆,光是這些姻親財勢就令人咋舌。
最令她父親滿意的,是易欽銘一路走來完全不依賴家里,連出國深造都靠自己半工半讀拿到哈佛商學(xué)博士。聽說當(dāng)初‘寰宇金控’將他從外商銀行的美國總行挖角回來,原本是想讓他直接進(jìn)入決策階層,他卻堅持要先徹底了解基層運作,日后才知道該從哪里除腐、革新。
而這樣年輕有為的人才,正是她父親正式成為‘富元晶電’總裁之后,想延攬入財務(wù)部門的最佳人選,如果這人還能成為他女婿、做為他心腹,當(dāng)然更是完美無缺。所以現(xiàn)在父親非但不反對,還比她更急著要逮住這乘龍快婿呢!
“銘~~”她不死心地游說他!拔抑滥阋稽c也不想靠我的關(guān)系進(jìn)公司,可是現(xiàn)在我爸希望你能來幫他,他是看重你的才識,不是因為你是我男朋——呃,交往對象!
想起他不準(zhǔn)人家說是他女友的奇怪原則,黃晶津連忙改變用詞,看他沒有惱怒反應(yīng),這才吐吐舌,慶幸自己沒踩中地雷。
“好嘛~~你就當(dāng)是幫我一個忙,答應(yīng)我好不好?薪水保證……”黃晶津纏著他啰嗦個不停。
易欽銘本來只是因為氣溫琬如故意跟他避不見面,才答應(yīng)出來吃這頓飯,此刻卻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愚蠢至極的主意,這女人非但不能讓他轉(zhuǎn)移心情,反而煩得他情緒更糟!
就在他打算制止身旁這只嘮叨不休的麻雀時,忽然,他沒來由地感覺似乎有兩道灼熱的視線盯在他身上。
莫名其妙的直覺讓他抬頭環(huán)顧四周,不經(jīng)意地對上一雙慌忙逃避的眼。
很好,終于找到她了——
看著距離他有五桌之遠(yuǎn),綰起一頭長發(fā)、身穿餐廳的茶色制服,掛著僵硬笑容幫顧客點餐的女服務(wù)生,易欽銘的唇邊立刻揚起一抹笑容,壞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任他再聰明也想不到,溫琬如竟然會跑來這里當(dāng)服務(wù)生?也不曉得是她刻意躲避,還是剛來上班,方才他竟然完全沒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雖然只有大約兩秒的對望,但那一瞬間他清清楚楚看到她的面容,也瞧見了那雙黑眸里的怨與傷心。
哼,那天她選擇了孩子而不是他,還大方地說她覺得黃晶津才適合他,又說日后就算在路上不小心遇到,也會立刻從他面前離開,好像原本給他的愛全部轉(zhuǎn)移到她肚里的孩子,有子萬事足,把他踢到一邊也無所謂。
那么現(xiàn)在一臉蒼白的表情是怎樣?剛剛看著他的哀傷眼神又是怎么?他知她所愿地跟黃晶津在一起,她不是應(yīng)該開心,才符合她先前的言論嗎?
被她“拋棄”的不甘,讓他想起來就一肚子氣,因她失去消息而夜不成眠的煩悶更是洶涌,他知道她一定會再控制不了地偷偷看他,于是就在她如他所料地將眼光投過來時,他突然親昵地?fù)碜↑S晶津。
黃晶津又驚又喜,因為她在時尚圈算是小有名氣,而易欽銘一向行事低調(diào),與她在外約會,絕不顯露一絲熱情或親密,以免被媒體偷拍上報,今晚竟然會出現(xiàn)如此親密的舉動,想必是傾倒在她的魅力之下,無法克制,那她當(dāng)然得乘勝追擊,獻(xiàn)上一個法式熱吻徹底迷惑他!
易欽銘被黃晶津突如其來的熱吻愣住了,但也如他所愿,溫琬如看見了。
她不過是到這家姨丈經(jīng)營的餐廳幫忙,竟會看到她此生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對其他人而言,俊男美女擁吻的畫面像是愛情電影的浪漫場景,可是看在溫琬如眼里,卻是讓人痛斷肝腸、撕心裂肺的大悲劇。
知道他有別的女人是一回事,當(dāng)場撞見又是一回事,直到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度量沒有想象中那么大,那曾經(jīng)在無數(shù)夜晚溫柔與她纏綿的男人,此刻正吻著別的女人,淚水在瞬間迷蒙了雙眼,心也開始淌血,她妒嫉、憤怒,她恨不能拿起牛排刀朝那女人射過去——
“啷!”
發(fā)覺自己無法控制即將崩潰的情緒,她立刻轉(zhuǎn)身想逃,卻撞翻了另一名服務(wù)生剛收好的碗盤,巨大的瓷器碎裂聲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當(dāng)然,也包括了易欽銘。
他回過神來,匆忙推開快坐到他腿上的黃晶津,飛快地搜尋她的身影,果然看見她正和另一名服務(wù)生蹲在地上撿拾破碎的碗盤。
他屏息著看清她緊咬著下唇,眼淚還是落個不停,顯然是遭受了重大打擊,正如他所預(yù)料的……
但他并未嘗到一絲快感,心臟反而一陣緊縮,痛楚傳進(jìn)骨子里。
“唔……”
一地的剩菜飄出了一陣魚腥味,排山倒海而來的惡心感讓溫琬如忍不住反胃,發(fā)覺自己快忍不住時,她立刻起身奔進(jìn)女廁,伏在馬桶上吐得眼冒金星、小臉發(fā)白。
“啊——”
其它人正要走避,卻被突然闖進(jìn)女廁的冒失男人嚇得放聲尖叫,但他毫不理會,焦急的眼里只有那個看來快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小女人。
一見她捂著口、狀甚痛苦地往廁所狂奔,易欽銘也跟著心一揪,馬上追進(jìn)了女廁。
“琬如……”他的手才剛撫上她的背,馬上又被推開。
見到剛剛那幕,平日再溫柔、再沒脾氣的她也忍不住想發(fā)火。
可惜她吐得全身發(fā)軟,光是揮開他的手就費盡力氣,而且酸意立刻又逼得她只能回頭面對馬桶,沒力氣阻止他第二次貼近。
“這樣有沒有好一點?”易欽銘不斷輕拍她的背,語氣溫柔得完全不像他。
他這輩子從未如此后悔、懊惱,如果早知道結(jié)果會讓她那么難受,他絕不會讓黃晶津有機可乘,“報復(fù)”兩個字他想都不敢想。
她吐完了一整天吃下的所有食物,連膽汁都嘔了出來,到無物可吐的地步,才終于拾回言語能力。
“你走開——”沒得吐了,但淚卻源源不絕!拔也幌肟匆娔,我——”
瞧見渾身無力的她一個踉蹌、就要跌倒,他一驚,立刻將她抱進(jìn)懷里。
“放開我、放開我……”
“琬如,你冷靜一點。”他蹙眉忍受著她不斷落下的拳頭,憂心地望著她發(fā)白的唇色!耙磺卸际俏业腻e,你不要激動,小心身體!
他安慰的話才說完,懷里掙扎不停的嬌軀便真的聽話不再妄動。
他不信此刻的她會那么好說話,正覺得古怪,突然手臂被她狠狠一抓,痛得他微皺眉。
“好痛……”溫琬如的手按著下腹部,狠狠倒抽一口氣,腳也跟著一軟。
“怎么了?”他發(fā)覺情況有異,她額頭冒出了不少冷汗。
“快、送我去醫(yī)院……”不祥的預(yù)感讓她沒有心思再氣他。“孩子……保住我的孩子……”
他明白了,神色一凜,立刻抱起她飛快往外沖。
“喂,你是誰?想要把我外甥女抱去哪里!”
溫家姨丈剛?cè)ゾ平涯昧藥灼考t酒上來,一聽員工轉(zhuǎn)述外甥女好像身體不適、跑去廁所的事,立刻趕來看看情況,卻看見外甥女被一個高大男子從女廁抱出來,立刻雙臂一張,先攔人再說。
“我是——”易欽銘低頭看了看閉眼瑟縮在他懷里的人兒,想也不想地回答:“我是琬如的男朋友,請你讓開,我必須馬上送她去醫(yī)院!
說完,溫家姨丈還呆愣著,易欽銘便抱著她飛奔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