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行,她要阻止,可是那一次強行將人押回榮安堂,還打了瀟瀟板子,謹兒就跟她生出嫌隙,雖然每日出門前還是先到榮安堂問安,不過總是來去匆匆,感覺很冷淡。
既然不能不處置,又不拖拖拉拉,傅老夫人立馬教人守在澄明堂外頭,待傅謹之回來,便將人請過來榮安堂。
見到人,傅老夫人連廢話都省了,態(tài)度強硬的道:“你是個有主意的人,凡事有分寸,娘也就不管澄明堂的事,可是如今為了一個瀟瀟,整個鎮(zhèn)北侯府全是你的閑言閑語,甚至還越傳越不像話,瀟瀟不能再放著不管了,你要盡快拿個主意,看是納進后院,還是將人賣了!
“我怎么沒聽到閑言閑語?”傅謹之轉(zhuǎn)頭看了明安一眼,若有這種事,不可能一點風聲也沒有。
明安顯然懵了,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澄明堂堪稱鎮(zhèn)北侯府的禁忌,怎么有人敢傳澄明堂的閑言閑語?
“你成日在外,若能聽見府里的閑言閑語,豈不是說娘管不好鎮(zhèn)北侯府?”
若真的有奴才膽敢議論主子,還傳遍整個侯府,這就說明娘沒有管好鎮(zhèn)北侯府。傅謹之可不敢在這個時候逞口舌之快,反過來問:“是誰在娘面前告狀?”
“難道這不是事實嗎?你不是成日帶著她往外跑就是關在書房里,這像話嗎?”傅老夫人越說越生氣。
他不可能成日帶著陳瀟瀟往外跑,書房有人時,房門絕對不可能關上。傅謹之不想在這種小細節(jié)糾纏,只是有一件事情務必澄清,“娘誤會了,若非有事請她幫忙,我不會帶她出門!
傅老夫人聞言冷笑,“你敢發(fā)誓沒有親自送她回家探視父母?”
傅謹之想反駁,但事情確實如此,事出有因,只是原因很難說清楚。
“娘不管你是看上她的醫(yī)術還是看上她的人,總之,你今日做個決定,看是納進后院,還是將人賣了?”
“我不會納她為妾,我只會娶她為妻。”
傅老夫人聽到前面一句時,笑了,可是聽到后面一句,臉都綠了!澳惘偭藛?”
“娘應該沒忘了我的克妻之名,就別再妄想我能娶個高門大戶的姑娘了!
說起克妻這件事,傅老夫人就心疼,若不是她執(zhí)意挑那些書香門第的姑娘,一個個弱不禁風,生個病就沒命,謹兒的成親之路也不會如此艱難。
“娘沒妄想你娶個高門大戶的姑娘,但也不能娶個丫鬟!
“若她不是丫鬟呢?”
“她就是消去奴籍,也改變不了她的出身!
傅謹之后悔了,當時不應該讓陳瀟瀟入奴籍,可是不入奴籍,不是他的人,他便無法名正言順將她護在身后,就好像今日沒有得到他這個主子同意,娘就不可以隨意處置她。
“娘,若是不能娶她,我一輩子不娶!
“你說什么?”傅老夫人激動的站起身。
“過去我由著娘定下一門又一門的親事,最后不過加深我克妻之實,這一次我想聽從自個兒的心,娶自個兒喜歡的姑娘,娘就成全我吧!
傅老夫人全身虛軟的跌回椅子上,“你是在怪娘嗎?”
“兒子并無此意,只是克妻之名已經(jīng)落下,兒子不想再勉強自己娶不喜歡的人,還望娘能明白兒子的心情。兒子還有事,不打擾娘了!备抵斨S即行禮告退。
傅老夫人久久無法言語,當初,謹兒一心讀圣賢書,不想太早訂親,可是中舉之后成了京中貴女心目中的佳婿,上門說親的一個比一個還難以拒絕,為避免得罪人,只能匆匆為謹兒尋一門親事,為了謹兒將來得妻族相助,她特地為謹兒定了個書香門第的姑娘,可是沒想到這姑娘弱不禁風,染個風寒就沒了。
雖然剛訂親的未婚妻轉(zhuǎn)眼沒了,但這并不影響謹兒的親事,尤其隨著謹兒翌年高中二甲傳臆,身價更是水漲船高,于是她又給謹兒定了一門親事,結(jié)果不到三個月,那姑娘不小心掉進池子,從此一病不起。
一連死了兩個未婚妻,謹兒的親事自然受到影響,可是架不住皇上重用他,謹兒在大理寺的表現(xiàn)又非常出色,未來可期,于是她又給謹兒定下一門親事,不過謹兒的親事好像受到詛咒,不到三個月,那位姑娘染上天花,沒有熬過去又去了。
三次訂親,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的主意,沒問他一句,還壞了他的名聲,他心里豈能不怨?
“老夫人。”紀嬤嬤不安的喚道。
半晌,傅老夫人幽幽的嘆了口氣,“這可怎么辦?”
紀嬤嬤往前一步,低聲道:“將人送走就好了啊。”
桂枝忍不住看了紀嬤嬤一眼,紀嬤嬤怎么三番兩次告瀟瀟的狀?
紀嬤嬤顯然意識到自個兒太過急躁了,連忙道:“老奴失言了!
“我倒是想將人弄走,可是這事不容易。”他們母子之間已經(jīng)有了嫌隙,若她再出手弄走陳瀟瀟,謹兒必然徹底跟她離了心。
“只要站得住腳,老夫人為何不能出手教訓一個丫鬟?”
傅老夫人手指輕輕敲著幾案,若有所思的道:“這事我得好好琢磨!
另一頭,傅謹之帶著明安走出榮安堂的院子,低聲道:“你去査清楚究竟是誰在老夫人面前挑撥是非!
略一思忖,明安就明白了,“爺懷疑有人藉老夫人對付瀟瀟姑娘!
“府里真要有丫鬟敢議論主子,只怕還沒鬧到我娘那兒就被管事嬤嬤給處置了,我娘是關心則亂,要不,豈會聽不出其中有夸大之嫌?”他爹是行軍打仗的人,最看重的就是規(guī)矩,奴才就是管不住嘴巴,頂多私下議論幾句。
明安點點頭,“這事只怕是沖著瀟瀟姑娘來的!
傅謹之知道,陳瀟瀟不想委屈自個兒當妾,就只能離開鎮(zhèn)北侯府,這正是對方的目的,失去鎮(zhèn)北侯府的庇護,對方就可以輕易要了陳瀟瀟的性命。
“總之,先將人揪出來,正好藉這個機會清理一下后宅。”畢竟周太醫(yī)的事看似跟承恩侯府有關,但目前只是猜測,還未確認。
。
陳瀟瀟覺得自己快精神錯亂了,上次喚她來書房,他不發(fā)一語,忙著寫寫畫畫,好像在謀劃什么大事業(yè);這次喚她來書房,他依然不發(fā)一語,卻直勾勾的瞅著她,好像恨不得將她看穿……這個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喂,你看夠了沒?”她懊惱的將懷里的皮皮扔給傅謹之。
皮皮抗議的喵喵喵,咻一下,兩三下又跳回陳瀟瀟的懷里蹭了蹭她,示意她繼續(xù)蹭它。陳瀟瀟不由得唇角一抽,這小家伙究竟是誰的寵物?
傅謹之見了真是羨慕,若他假裝不小心倒進這丫頭的懷里,她會如何反應?
“你不要一直盯著我看,有話直說!
回過神來,傅謹之故作輕松的道:“你要為我負責!
“嘎?”陳瀟瀟覺得自己的腦子當機了。
她這是什么反應?傅謹之的口氣轉(zhuǎn)為不悅,“你要為我負責!
陳瀟瀟一臉懵了,問:“這是什么意思?”
“我娘說了,若不納你為妾,就要賣了你,我又不納妾,當然是娶你為妻!备抵斨f得義正辭嚴,好像沒有半點私心。
陳瀟瀟聽了臉都綠了,“你娘怎么又作妖了?”
咳!傅謹之被自個兒的口水嗆到,“作妖”是這種用法嗎?
“你娘干啥一直跟我過不去?”陳瀟瀟自認為安分守己,若不是她懂醫(yī)術,當初又為了站穩(wěn)腳跟高調(diào)宣揚,鎮(zhèn)北府侯不會有人感覺到她的存在。
“聽說我們的閑言閑語已經(jīng)傳遍鎮(zhèn)北侯府,我娘當然要對此事做出處置。”言下之意,這不全是他娘的錯。
“什么閑言閑語?”
“不是成日帶著你往外跑,就是兩人關在書房!
“這是污蔑!彼麄兪寝k公,可是她怎么感到心虛?
“是啊,污蔑,可是,我娘說不通啊!
“她……她就是喜歡作妖嘛。”無論如何,責任絕對不在她身上。
“這不是重點。”
“是嗎?”陳瀟瀟不自在的瞥了房門口一眼,還是先找個理由脫身吧。
傅謹之突然整個人靠向她,強硬的握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視自己,可是他的眼神很溫柔,“重點是,我們要好好加油,趕緊查清楚你生父發(fā)生意外的原因,我也會趕快說服我娘!
好半晌,陳瀟瀟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個……太醫(yī)之女也配不上你的身分!
傅謹之愉悅的笑了。
“你笑什么?”陳瀟瀟傻乎乎,一時摸不著頭緒。
“我開心,你不排斥嫁給我了!
陳瀟瀟立即反應過來,臉紅了,先前他說喜歡她,她只想逃避,如今她竟然只在乎身分問題。
“我不在意,你就是個丫鬟,我也娶你!
“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更容易溝通,這是你想娶我的原因嗎?”陳瀟瀟不知不覺脫口問了。她自認是高級知識分子,門第觀念淡薄,但是她很理性,知道傅謹之是真正的貴公子,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遙遠了,她沒有自信可以適應他的生活圈子。
“當然不是,我從來不認為相同環(huán)境長大的人就溝通無礙,每個人都有自我,兩個人可以溝通是因為彼此包容,愿意為對方舍棄部分的自我!
陳瀟瀟無法反駁,這么說也沒錯,至親的兄弟姊妹都可以吵成仇人,不就是因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嗎?
“那是為什么?”
“我喜歡你。”
陳瀟瀟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一擊。這家伙干啥老是不打一聲招呼就表白了?怎么辦?她心跳得好快。
“我……我不過十五歲,說親事還早,如今沒有什么比査清楚我生父出事的真相來得重要!彼苯颖еて,慌慌張張的下榻走人。
傅謹之歡喜的唇角上揚,他的娶妻之路至少跨過了第一道門坎,相信不久之后便可以如愿娶回心上人。
。
“紀嬤嬤是嗎?”傅謹之對這個答案說不意外確實不意外,說意外也確實意外。能夠在他娘面前說上話,還深得她信任的,也只有從小侍候的紀嬤嬤,換言之,紀嬤嬤告狀,他娘不會懷疑。可是,紀嬤嬤是個聰明人,知道他最不講情面,萬萬不能招惹他,否則,他不整死她,也會要了她半條命。
“對,不過,應該是玉茜的關系!泵靼舱嫦雵@氣,有的人就是被打入谷底了還是會想方設法尋找存在感,不過,干啥要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傅謹之眼神轉(zhuǎn)為銳利,“她不是去了莊子,怎么還有本事在府里作妖?”
“前些天玉茜跟著莊子的管事回來,還巧合的在老夫人面前露了臉,又有人幫著說話,即便老夫人沒有將她調(diào)回來,但親口下了命令,以后她可以常常回來走動!彪m然不認同玉茜老是跟陳瀟瀟過不去,可明安不得不佩服她,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能重新站在主子面前,了不起啊。
“本事真大,遭到主子厭棄,還有那么多人愿意為她出頭!
明安知道主子不是在夸贊而是在諷刺,對主子來說,這種擅于拉攏人心的奴才是個隱患。
“玉茜的祖輩就跟著侯爺,在鎮(zhèn)北侯府的根基很深,她去了莊子,她的家人還在府里,府里的關系自然斷不了!
“府里這樣的家生子很多是嗎?”傅謹之知道高門大戶喜歡用家生子,因為可以清楚掌握這些人的底細,但是在一個地方混久了,很容易就變成老油條,忠誠度還在嗎?難說,不過,高人一等的架子絕對少不了。
“很多,這樣的人用起來更安心!
傅謹之嘲弄的唇角一抽,“安心嗎?”
頓了一下,明安小心翼翼的措詞,“理論上如此!
“你聽過奴大欺主嗎?”
“鎮(zhèn)北侯府的主子不會這么窩囊。”
“如今不會,以后呢?”鎮(zhèn)北侯府已經(jīng)到了第三代,還有庶出,并非每一個主子都能得寵,譬如,他娘生了四個孩子,大哥是長子,又是世子,即便長年鎮(zhèn)守西北,他的孩子在府里的地位也比別人高一等;而他是老來子,不但娘寵著,就是大哥也當他是兒子,若非爹嚴厲管教,難保不會被養(yǎng)成小霸王;至于夾在中間的二哥和三哥,原本就容易受人忽略,偏偏一個只知蠻力,一個像悶葫蘆。奴才對四個嫡出的主子都是看人下菜碟兒,奴大欺主這種事能免得了嗎?
“這是侯爺?shù)囊馑,府里用人一向如此。?br />
傅謹之點頭表示知道,這事他會再尋機會跟爹好好溝通,此時沒必要糾纏。念頭一轉(zhuǎn),他想起一件事,“對了,她可有回澄明堂?”
“如今她不是澄明堂的人,不能進澄明堂,不過請人出來見面倒是可以!
“我要知道她跟誰要好,這次回來見了哪些人,不只是澄明堂,還有她在莊子上的情況,可有跟莊子外的人接觸!
明安聞言一凜,“爺懷疑她被人收買?”
“玉茜與其他院子的關系很好,突然送去莊子不會沒有人關心,只怕她將責任全部推到瀟瀟頭上,盯上瀟瀟的人很容易査到她和玉茜之間的齟齬,用玉茜對付瀟瀟不是比自個兒出手更好嗎?”
“玉茜再不喜歡瀟瀟姑娘,也不可能跟外人聯(lián)手對付她!辨(zhèn)北侯府那么大,奴才爭寵內(nèi)斗是免不了的,可是侯爺言明,關起門來怎么斗都有活路,可是幫著外人斗自個兒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怨恨一旦蒙蔽雙眼,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明安還是相信玉茜不會如此糊涂,可是一扯上陳瀟瀟,主子就很執(zhí)拗,還是別為這點小事跟主子僵持不下。
傅謹之冷冷的看了明安一眼,“不要不上心,查仔細一點!
明安連忙嚴正的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