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跑車駛入一處小社區,姚易辰將車停入車庫,一開車門就見到姚語瞳坐在門階上,亮著一張小臉對他揮手。
“哥。”姚語瞳微笑著朝他跑來。自從她嫁給黎君侑之后,在黎君侑強硬的堅持下,她已經改口,不再直呼姚易辰的名字。
“抱歉,還特地讓你過來幫我送鑰匙。”姚易辰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發頂。這幾年他將事業重心轉移到海外,房子全交給姚語瞳打理,自從她嫁出去之后,姚家的房子也就跟著空下。
“反正很近啊,有什么關系。只是……你不是很忙嗎?怎么會突然想回臺灣?”姚語瞳不解地瞅著他。
“有點事情要處理!币σ壮揭徽Z帶過,刻意淡化此事的笑容讓姚語瞳明白不該多問。
他抬眼,望向立在姚家房子隔壁,兩家只間隔著一塊荒廢空地,一棟經過數次翻新的老房子。
“哥,你在看什么?”
“瞳瞳,你還記得九年前住在我們隔壁的那家人嗎?”
姚語瞳怔了怔,歪頭尋思!熬拍昵埃磕闶钦f,王媽媽剛移民那一年,有一對母女來這里租屋的那時候嗎?”
啊!她想起來了!雖然印象已經有些模糊,那對母女也只住了一年多就搬離,但是她對那個小女孩卻記憶深刻。
那個媽媽似乎遇上了什么傷心事,成天喝得醉醺醺的,雖然不至于打罵小孩,但是一點母親該盡的責任都沒盡到,有時一出門就是兩三天不回家。
那個小女孩年紀小她一兩歲,但是因為三餐不固定,所以非常瘦小,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小,加上她母親并非臺灣籍,而是印尼華僑,因此小女孩有段時間也沒在上學。
那個女孩叫什么名字?姚語瞳努力回想,卻怎么也想不起。
“那棟房子最近是不是換了屋主?”姚易辰忽然揚聲問。
“哥怎么會知道?上禮拜我回來打掃的時候,有聽對面的李阿嬤說,最近有一個女生搬進王媽媽的房子。王媽媽好像終于下定決心把房子賣掉!
“把鑰匙給我吧!币σ壮綔匮乓恍Γ瑪傞_寬大的手掌心。
姚語瞳納悶的交出房子鑰匙,忍不住又問:“哥,你認識新搬來的女生嗎?”
“辛苦了,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再幫我跟君侑打聲招呼,說我回來臺灣了!币σ壮绞蘸描匙,拍拍她的肩頭。
“哥,你為什么不回答我?”姚語瞳失望地問。她與易辰從小到大一向無話不談,但自從她嫁給君侑之后,總覺得兩人似乎疏遠了。
“瞳瞳,你未來的大嫂,很可能就住在那棟房子里,有空的話,不妨也過去串串門子!币σ壮浇o了這樣的答案,便轉身提步,毫無半點遲疑的朝那間房子走去。
“啊?”姚語瞳瞠大雙眸,錯愕地愣在原地。
站定在簇新的刻紋木質大門前,姚易辰仰眸,環視著擺滿門廊的各式盆栽。鮮綠的蕨類植物,雪片般的不知名白色小花,蓊綠的九重葛與石蓮,每一盆都是生氣盎然,顯見經過專人打理。
他伸出修長的食指,按下門鈴,聽著仿鳥鳴的鈴聲響起。
“是誰?”熟悉的甜美嗓音從門內傳出。
姚易辰沒有回答,腦海里全是九年前那個臟兮兮的小女孩。
然而下一秒,大門開啟,一張秀美的女性臉蛋,霎時與他腦海里的小女孩重疊。
真的是她。
她,變了好多,好多。
原來九年的時光,可以把人琢磨成另一個模樣。她已經不再是總蹲在門前等著媽媽回家,可以連續兩天沒洗澡也沒吃飯的那個傻女孩。
楊莎莉上揚的嘴角,在看清來訪者的面貌之后,徹底僵住。
“嗨,我是過來跟新鄰居打聲招呼的!币σ壮窖谙麻L眸,察覺她想將門關上,先一步伸出鞋尖卡住門縫。
“你已經打過招呼,可以離開了。”她冷淡的別開臉,不讓心中的震撼與激動顯露出來。
他怎么會在這里?她打聽得很清楚,他早已不住臺灣,老家的房子也空了很久……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艾莉莎——不,應該喊你莎莉才對!
她已經放棄艾莉莎這個身分——現在的她,不是英倫小天后艾莉莎,而是平凡的楊莎莉。
楊莎莉一僵。他還查出她的中文名字?為了什么?
“安格.姚先生,我已經向“Lord”提出書面聲明,所有的賠償由我個人負擔,后續賠償事宜我已經交給律師和波妮全權處理,你來這里找我要賠償也無濟于事!
索討賠償。這是她想得出,他來找她的唯一理由。
“賠償的事,是艾莉莎的事,跟我的新鄰居楊莎莉小姐無關。”姚易辰露出他往日一貫的紳士微笑,溫雅而俊美。
楊莎莉聞言愕然。
他是在打什么啞謎嗎?還是跟她開玩笑?艾莉莎是她,楊莎莉也是她,有什么不一樣?
“你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姚易辰抬手輕敲殷實的木質門板,戲謔的挑眉微笑!拔乙呀浨昧碎T,你也替我開了門,我應該受到邀請了吧?”
好邪惡……他那狡猾卻俊美的紳士笑容,有幾個女人抵擋得?
已是死灰一般的胸口,隱隱悸動。楊莎莉握緊了門把,嬌美的小臉有絲動搖。
“不用了,我不是特意來這里跟你當鄰居的。早知道你也住在這里,打死我也不會搬過來。”
理智終究戰勝了已經死寂的渴望。
她遠離絢爛的舞臺,脫掉那些強加在自己身上的偽裝,遠離倫敦,回到臺灣,不是為了追逐他,而是為了放下多年來對他的渴望。
從哪里開始,就從哪里結束。聽起來很蠢,但是對于深陷其中的人,卻是不變的真理。
看著她充滿敵意的冷瞪,姚易辰好看的劍眉又挑得更高?催@樣子,她還不曉得他已經認出她。
很好,反正他也打算跟她重新來過。
“那我請你喝茶吧。”姚易辰突如其來的說,大手往她手腕一抓,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往自家方向走。
楊莎莉傻眼。
“你放手!我才不去!”她使勁扭著手腕,不許自己又被他動搖。
“你不知道,敦親睦鄰一直是我的強項嗎?”他停下腳步,斜過身挑唇一笑。
才怪!那時的他說有多冷漠,就有多冷漠!楊莎莉在心中偷偷吐槽。
“臟兮兮的小女孩,你要一直坐在那里哭,還是要過來我家吃飯?”
初見面時,姚易辰穿著牛仔褲與合身藍襯衫,兩手叉放在腰間,站在圍墻的鐵門邊,神情冷淡而不耐。
那時的她,寂寞無依。母親只是風流父親短暫婚姻下的犧牲者,而她則是不被期待的附屬品。母親不喜歡她,但也不至于虐待她,只是經常漠視她的需求,遺忘她的存在。
她跟著母親一直搬家,從印尼的雅加達來到臺灣,搬進了一個溫馨的小社區。
然后他出現。
在那段被嚴重忽視,挨餓寂寞的日子里,他就是她小小世界的全部。
九歲的距離,那是一段不易跨越的藩籬。于是她花了九年的時間讓自己蛻變,讓自己成為夠資格被他鎖定的商品,引他主動靠近。
但……終究是白費心機。
“我這里只有日月潭的紅玉紅茶,還有兩包過期的即溶咖啡,你選擇哪一種?”
怔怔回過神時,她人已經坐在姚家的客廳,姚易辰挽高袖子,煮來了一大壺紅茶。
他還是一樣,明明已經幫別人做下決定,卻喜歡假裝紳士的口頭詢問。
除了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變得英挺俊美之外,他骨子里有許多習慣都沒變。
“還是喝紅茶吧,過期咖啡你應該也不想碰!币σ壮饺斫菘酥频淖仙杀瑢⑸珴汕宄旱募t茶徐徐注入。
他親自端起茶盤將紅茶遞給她,而她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掩下兩排濃密的長睫,接過紅茶,有一口沒一口地輕啜。
他應該早忘了那個臟兮兮的女孩吧?也絕對想不到,那個女孩此刻正式被他邀請進門,舉止從容地喝著他親手煮的紅茶。
不過,紅茶算什么,十項全能的他,樣樣優秀,就連煮菜也難不倒,她可是被他的好手藝喂了快一年。
如果她母親沒有因為鄰居的指指點點又搬離這里,說不定那時的她就會這樣一直纏著他不放……
但那樣一來,也不會有今日蛻變后的她,他應該連一眼也不會看她吧?
“你喝茶的時候,一向這么安靜嗎?”姚易辰斜倚沙發而立,手里端著一杯茶,那姿態慵懶而漫不經心,卻能輕易勾走她的心魂。
“我已經不是艾莉莎了,我的律師應該正在幫我解除各種合約,包括跟“Lord”的經紀合約!彼唤橐庠俅翁嵝阉,現在的她對他而言毫無用處。
“我問的是楊莎莉,不是艾莉莎。”他也不介意再次重申。
“我鬧出這么多麻煩,你應該恨死我了才對!彼欢疄槭裁此能對她微笑,態度如此熱絡……莫非他是來勸她回去?
“說句實話,少了一個艾莉莎,對“Lord”并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彼⑿,端起紅茶抿了一口,熱氣氤氳了俊美的臉龐。
她一僵,端著瓷杯的纖手微微晃動。原來親耳聽到自己淪為一個沒價值的下架品,感覺是刺骨的痛。
她果然是個笨蛋。
居然還以為他依然看好她的價值,特地來臺灣勸她回去……哪怕只是這樣,在真正放棄之前,她死透的心可以稍稍得到一些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