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郵輪巨大得像是一座海上城堡,行駛時幾乎感覺不到風(fēng)浪,搭這樣的船還會暈船,那真的沒辦法了。
吞下的暈船藥開始生效——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要把整個胃都嘔出來了,才終于把那兩顆溶解了一半的藥丸給吐出,整個喉嚨苦得她忍不住掉眼淚。
「鳴……」
「乖乖躺著不要動。」成海闊沒好氣地將一個抱枕塞進(jìn)她懷里,讓她像只蝦子似的蜷著!竸e哭,越哭頭越痛!
他真是恨死了!溯風(fēng)跟滿滿在碼頭演出的那一幕到底算什么?滿滿只是吐,他卻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妒恨的怒火燒得面目全非。
滿滿果然還是受不住誘惑。他不能怪她。溯風(fēng)帥得亂七八糟,有錢得能夠移山倒海,這樣的白馬王子哪個女孩不心動?
他恨自己太孬,即便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他還是沒辦法對滿滿坦白。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得夠明顯了,任何有點腦筋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為這呆頭呆腦的小女孩傾心!就只有滿滿……就只有滿滿該死的一天到晚發(fā)好人牌給他,卻對他的感情沒有響應(yīng)!只是個小情敵,有什么好生氣惱火的?解決他不就得了?為何他做不到?他就是做不到讓滿滿失去即將到手的幸!弦幻胨惱火地認(rèn)為那個該死的小伙子除了一張漂亮得連女人都嫉妒的臉跟三輩子也揮霍不完的金錢之外,還有什么能力令滿滿得到幸福?下一秒他便絕望地承認(rèn)溯風(fēng)可以給滿滿的,或許終他一生都沒有能力給她。
他心痛如絞,卻又無話可說。
他滿腔怒火,卻無處發(fā)泄。
最可恨的是坐在這里看她吐得七葷八素,他又急得氣惱自己無法以身相代——「老板……你的臉色比我還難看!?jié)M滿吐滿滿翻個身,面對著墻嘟嚷:「他要我當(dāng)他女朋友,我拒絕他了!
他第一次無法控制自己臉部的表情,狂喜全寫在瞼上,他咧閉嘴,露出一個堪稱「劇烈」的笑臉。滿滿卻正對著墻,有點無奈地嘟嚷:「唉……真的真的好可惜喔……」
※※※
已經(jīng)一天半了。打從他們上船后的一個小時,成海闊跟滿滿就再也沒出現(xiàn)過。醫(yī)生說滿滿暈船暈得厲害,但滿滿暈船跟成海闊有什么關(guān)系?彌生顯得陰郁、不快樂,她的這一面很少人看過,始雨就是「很少人」的其中之一。她跟始雨雖是異姓姊妹,但自幼一起長大,感情與親姊妹無異。
「去找他!」始雨厭煩地嚷!敢铱磰呥@張臭臉到幾時啊?我都快悶死!
「用什么理由去找他?」
「他是妳的隨身攝影師,無論妳做什么事他都應(yīng)該在身邊吧?就算妳希望洗澡的時候有人拍照,他也應(yīng)該在場——咦?這主意不錯耶,妳要不要——」
「段始雨!
「……好嘛!故加暧址瓊身!改菉叺降紫朐趺礃幽?喜歡就去搶過來,這不就是我們家族的名言嗎?」
「搶?」彌生橫著眼睛看她!溉耸强梢該尩膯幔繐尩玫絾?」
「當(dāng)然可以,我就搶了好幾個!顾鎏芍,扳著手指閑始數(shù)。「從國一的時候開始……」搶,掠奪之意。把擋在目標(biāo)中間的障礙物清除,直接奪走。
她試過了,連溯風(fēng)都被她拿來當(dāng)成方便棋子。對付一個普通人,這樣的手段應(yīng)該早已經(jīng)足夠,但沒想到連溯風(fēng)都緞羽而歸。
「喂!妳有沒有再聽?」
「沒有!
「唉,我就知道沒人在乎我。」始雨哀怨地嘆息!笂吙珊昧,喜歡上成海闊還有點事情可以做、可以想……你們好奇怪,溯風(fēng)喜歡滿滿,妳喜歡成海闊,他們有什么好喜歡的?讓你們這樣煞費(fèi)心思。我看他們只不過是兩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街上到處都是!
「……許多事本來就不需要理由。」
「妳是因為成海闊沒有為妳著迷,心有不甘吧?」始雨嘻嘻一笑!肝伊私饽欠N感覺喔!
「被妳想得那么膚淺,我居然不生氣。」
「那妳偉大的愛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大概連妳自己也說不清吧?居然敢說我膚淺。哼!
「喜歡就是……喜歡了。這世界上除了人之外,還有什么值得我們喜歡的?」王彌生嘆口氣,揉揉疲憊的眼睛。
也許始雨說得對,她只是不能接受有人不愿意屈服在她跟前,那是前所未有的事,用「不甘心」來解釋自己的行為,事情會變得容易許多。
「說的也是?蓱z我無聊到連喜歡人的能力都沒有了!故加赅饺轮。
「別說得這么可憐,馬上就可以見到妳喜歡的凱薩了!
「有什么用?他又不喜歡我!故加曜鰝哭臉!敢阉_上床好難!
「……」
始雨實在太隨便,也難怪自恃甚高的凱薩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始雨始終不是個壞女孩,她只不過……走了偏路,走到一個連她自己都無法回頭的地方。
「妳去找他啦!」始雨踢她!竸e在這里作苦臉給我看。去去去!去找他吃晚飯。難道他跟滿滿就要斕在那間屋子里不出來嗎?」
王彌生猶豫著。
始雨呻吟著嘆口氣!妇驼f船長請全船的人吃飯,這理由夠了吧?慶祝場面,豈有攝影師不出面的?」彌生眼睛一亮,淡笑點頭。
無論怎么樣厲害的人物,面對感情的時候都一樣盲目,腦袋都一樣殘廢。但是彌生,妳真的喜歡成海闊嗎?到底有多喜歡呢?從來都不敢愛、不敢付出的彌生,難道這次真的會有所改變?
始雨打個呵欠,體著天花板,半晌之后搖搖頭。
她才不相信。
※※※
「嗚……好想死……」
啪地一聲,冰涼的毛巾拍在她額頭上!竸e胡說了,只是暈船!
「嗯……」
「妳沒東西可以吐了。乖一點,躺著不要動!
她的臉色灰敗,無力地躺在床上呻吟。這輩子沒病得這么慘過,感覺像是去了半條命,好辛苦!「不要冰毛巾……好冷……」
成海闊連忙將毛巾取下,以掌覆額,溫度燙手,他不由得深深蹙起眉。「發(fā)燒了。」
「唔……」半點力氣也沒,滿滿只能將身體蜷得更彎,企圖從薄毛毯里取得一些溫度。她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因為她的手指越來越痛,輕輕動一下都會痛得她冷汗直流。移植到那里的小心臟變成大心臟,隨著血液的脈流噗通噗通地,痛得人抓狂。
但這件事不能讓老板知道,老板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氣得命令王彌生立刻把船往回開。她知道,為了她,老板一定會這么做……然后她會被痛毆一頓,給扔進(jìn)海里喂鯊魚。
他們正朝太平洋深處駛?cè),航行越遠(yuǎn),氣溫越低,夜幕降臨,船上的溫度陡降到十度。
「我去找醫(yī)生來。」見她燒得昏沉,成海闊大急。怎么暈船會暈到發(fā)高燒呢?
「不用了啦,現(xiàn)在感覺好像好一點了!?jié)M滿嘟嚷著,整個人往墻角瑟縮,背部貼住冰冷的鐵墻,吱地一聲連忙跳起來。這一跳簡直地動天搖,她好不容易平息的胃再度翻攪起來。
「跟妳說不要亂動!」成海闊沒好氣地扶住她,她的眼睛對不準(zhǔn)焦距,頭痛得簡直要炸開一樣。
靠著他寬闊溫暖的胸膛,滿滿努力抑制想吐的沖動。絕對不能吐在老板身上,那實在太丟臉了。成海闊抱著她,身體挪啊挪的挪進(jìn)雙人床里。王家的闊氣真令人刮目相看,即使是在船上,也有這么舒服的套房可以住。只是,即使是這么大的床,要容納他高大的身軀還是嫌擠了點。
滿滿像一顆融化的棉花糖,軟軟爛爛的趴在他胸前,緊閉著雙眼,短短的睫毛輕輕顫動。
嘆息一聲,他將毛毯拉高,蓋住她的身子。
真希望這場景不是在這里,易時易地,他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偏偏卻是在這里。原本聞起來氣味甜美的滿滿,現(xiàn)在成了一顆酸橘子。
「為什么叫『海闊』?」?jié)M滿閉著眼睛問,以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敢驗榻小汉i煛,所以就不會暈船嗎?」
「妳為什么叫『滿愛』?妳的爸媽是希望妳有滿滿的愛可以付出?還是希望妳得到滿滿的愛?」
「那都還好。萬一叫『滿意』,我豈不是糟糕了?」
成海闊忍不住噗啡一笑。幾個月前他們拍過某牌的紙尿布,當(dāng)時滿滿在攝影棚里的別號就叫「滿意寶寶」。想起那時她那一臉好氣又好笑、再加無奈的模樣,他的臉仍會忍不住抽動,揚(yáng)起好看的線條!改氵沒回答我的問題!?jié)M意寶寶現(xiàn)在不滿意地扭動著。
「我爸媽希望我活得海闊天空。也真如他們所愿,我飄來蕩去足足十年,夠『闊』了。到現(xiàn)在我爺爺還在責(zé)怪我老爸,當(dāng)初為何取這種名字,害他的孫子飄洋過海十年整!
「成爺爺真可愛……」她喃喃自語似地說著,忍不住打個呵欠。真奇怪,原來躺在人形床墊上比較不會暈船?她躺在老板身上的時候真的比較不會暈船——她躺在老板身上?!再怎么遲鈍,她也嚇醒了,渾身僵硬起來。
那個吻……抵死纏綿,幾度回到她的夢中,即使現(xiàn)在手痛得要命,她還是清楚地記得老板那繚繞著情絲的擁抱。
「放輕松,我不會咬妳!钩珊i煹穆曇魫灷姿频膹念^頂上傳來!赴萃,昨天夜里也是這么睡的,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也太慢了吧?」
「咦!昨天晚上?」
「不然妳以為妳是怎么睡著的?」
「嗚……我怎么完全沒有印象……暈船怎么會有這種后遺癥啊,好可怕喔!
「拜托妳不要亂動!钩珊i焽@息。他很難不對這顆酸橘子起反應(yīng),偏偏滿滿似乎完全沒有自覺。這是他不想乘虛而入的第二種版本。再這樣繼續(xù)下去,連他都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轉(zhuǎn)了性,真的得去吃齋念佛。
老板的胸膛好厚實,躺在上頭舒服得連眼睛都瞇了起來。她喜歡聽老板的心跳聲,厚實的胸膛所傳出的聲音也厚實得令人心安。
老板的手輕輕撫著她的發(fā),充滿了疼惜之意。老板不生她的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