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用毯子將頭臉全都裹起來,即使是這樣,滿滿還是冷得瑟瑟發(fā)抖。她從來沒在這種低溫下呼吸過,不知道原來連呼吸也會痛是這種感覺。
老板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怕冷,但其責(zé)他拿煙的手正微微顫抖著。
「老板,你交過女朋友嗎?」?jié)M滿呵著氣,不斷搓著雙手。
「當(dāng)然。我看起來像沒交過女朋友的樣子嗎?」
「不像……那后來呢?你那些女朋友們怎么樣了?」
「全分手了!
「為什么?」
「現(xiàn)在是拷問大會?」
「人家好奇嘛。」成海闊聳聳肩,又呼出一口煙,看著滿滿蹙起的眉,他嘆口氣將煙熄掉!覆恢馈S幸恍┦悄涿罹拖Я耍瑳]說為什么,也沒吵得驚天動地,就是默默的分開。有一些則是互道珍重,很平和的分開了。」
「被你說得很悶!
「是滿悶的啊。妳期待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但戀愛……總應(yīng)該有些刻骨銘心吧?如果不相愛的話,兩個人怎么會在一起呢?」如果連相愛過都會輕易分離,那么她跟老板之間那些曖昧的情絳、那纏綿的吻到底又算什么?「妳這傻瓜。一聽就知道妳沒戀愛過」成海闊嘆息。「很多時候人在一起并不是因為相愛,而是因為彼此需要,或者因為寂寞,或者因為不了解。愛并不是讓兩個人在一起的唯一理由!
「說得好像自己很厲害、很有經(jīng)驗似的,還不是都分手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不愛聽就不要問啊!
「詭異。明界有這樣的!不相愛的話干嘛在一起?」?jié)M滿橫他一眼,繼而想起自己的目的,于是又問:「那……老板,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像妳這樣的。
這句話他當(dāng)然沒說出口。成海闊只是沒好氣地也橫她一眼!肝覟槭裁匆嬖V妳?妳想替我作媒?」
「說不定唷。像彌生姊姊那樣的女孩就很適合你啊,渾身上下無懈可擊!
「妳對她的評價可真高。」成海闊翻翻白眼!钢皇且驗槿思议L得美,所以妳就覺得她完美無缺了?妳真的很笨!
「你又罵我了!?jié)M滿嘟起唇!溉思乙彩呛靡狻浬惺裁床缓?如果她也喜歡你的話——」
「我就應(yīng)該半夜爬上她的床,感激涕零得馬上叩謝隆恩?」
「呃……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成海闊又點起一根煙,現(xiàn)在他覺得慢性毒殺她好像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老板?」?jié)M滿怯怯地抬眼望他.「你生氣啦?」
他沉默著,昂首望天。
鄂霍次克海的星河無比耀眼,好似只要伸手就可以摘取。
有人說世界上最遙遠(yuǎn)的距離并不是分隔兩地,而是兩個人面對著面,卻不知道我愛妳。現(xiàn)在他了解那種感覺了。突然,不知道是覺得自己傻,還是覺得窩囊,他抬著頭笑了起來!咐习濉銊e嚇我啊,笑什么?!」?jié)M滿有些驚嚇,完全不明白老板的反應(yīng)怎么這么奇怪。以往,如果她說了什么讓老板覺得不開心的話,他會很快一掌拍過來,現(xiàn)在怎么反而笑了呢?「如果我跟王彌生在一起,妳會覺得很高興嗎?」
她愣愣地望著老板的臉。老板為什么不看她呢?他仰望星空的臉如此的好看,粗獷的線條變得柔和,甚至帶點悲傷的感覺。
滿滿答不上來。她突然也嘆了口氣,靠著老板的肩頭,輕輕地、低低地開口:「我不知道!剐液盟恢溃蝗弧娌恢雷约涸撛趺崔k。
※※※
鄂霍次克海的最北邊,從每年的十月一直到來年時四月都是結(jié)冰的,要前來這個地方必須開破冰船才有可能。但他們在海上建立了一座巨大的碉堡,好讓工作人員可以全年無休鑿開浮冰,打撈沉船。海上的超大平臺上甚至還停著一輛直升機(jī),方便工作人員往來于岸邊與平臺之間。今年暖和得格外的早,海上雖然還有成塊成塊的浮冰,但四散分布,對船只的威脅已經(jīng)不大。盡管如此,當(dāng)他們跳上接駁船時,依然被凍得瑟瑟裝抖。
只有彌生看起來并不受氣候影響,穿著毛夾克的她除了臉色稍微蒼白了些之外,依舊神采奕奕,與在陸地上無異。
畢竟是海盜的女兒啊,果然不同凡響。
登上海中碉堡,高大壯碩的粗獷男子朝他們大步走來。那男人滿臉落腮胡,看起來雄壯又豪邁,歲月的滄桑毫不留情的在他身上留下刻痕。真真實實的海上男兒。
「歡迎!鼓腥松焓峙c彌生交握,湛籃如穹蒼的眸子閃動著真責(zé)的喜悅!负镁貌灰。」
「好久不見。」
男人的輪廓屬于西方人,但五官卻融合了東方人的特色,那一頭漆黑如墨的亂發(fā)更證明了他的東方血統(tǒng)。原來是個混血兒。
「凱薩!箯浬鸀樗麄兘榻B、「這座海上碉堡的頭子,他負(fù)責(zé)這里所有的事務(wù)。」一旁的成海闊早就按了無數(shù)次快門。
「成海闊,我的攝影師。他的助手滿滿。始雨你是見過的。這位是少勛,我的助手!姑麨閯P薩的男子朝他們一一致意。落鰓胡真的太濃密了,以致看不出他的表情。倒是始雨,她表現(xiàn)得極為別扭,騙弱動著的眼珠像是無法將視線拉出水平線。她為何故意不看凱薩?真令人好奇。
「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了?」
「挺麻煩。俄國那邊的人出爾反爾,走漏了風(fēng)聲俄國人知道我們要撈的船比他們所想象的值錢得多,現(xiàn)在三天兩頭就過來找麻煩!箘P薩沒好氣地冷哼!高不就是想多分一杯羹!
「他們要多少?」
「按照國際慣例,五成!
「叫他們自己去搶好了!」始雨不耐煩地嘟嚷!肝宄伞纱鄵粕蟻黼p手奉送豈不是更好?」
「喔,那就麻煩了,還得把撈上來的東西弄干凈才行。」凱薩苦笑道:「他們要的是純利,可不要處理這些鳥事。」
「嘖,真是貪得無厭。」始雨沒好氣地罵道,臉上卻看不出惱意。他們面對過太多這種事情,早就習(xí)以為常。
「其實船是隨時可以撈上來的,問題在于撈上來之后運不出去,那也是枉然!顾麄兊慕徽剨A雜著中文、英文跟幾句俄語,滿滿無心聽他們到底在說什么,只不斷打量著這座海上碉堡,要建造這樣的碉堡到底要花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彌生與她原先所設(shè)想的女子原來是完全不一樣的。她不是那種只會流連于聲色犬馬中的富貴子弟,看她站在平臺上談笑自若的樣子,她對她的崇拜又多了幾分。
「我不可能放棄這里的,我已經(jīng)在這里花了七年的時間!
「沒人叫妳放棄這里,只不過先拖延進(jìn)度,現(xiàn)在把船撈上來對我們沒有好處。現(xiàn)在我們變成一塊人人搶食的大餅,只好先把餅藏起來……」
「讓我看看目前撈上來的東西!
凱薩領(lǐng)著他們往碉堡的另外一個方向走。不遠(yuǎn)處有高大的懸吊塔,是打撈沉船的主要工具之一,高塔四周堆著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都是他們打撈上來、還沒有處理的成果。
他們運氣很好,這一天風(fēng)不大,還有炫麗耀眼的陽光,平時這里刮起巨風(fēng)的時候,連人都可能被刮走。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箱子里裝的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吧?她卻一點興趣也沒有心說不定可以在其中看到設(shè)計精巧的珠實,或者一頂十六世紀(jì)的皇冠、滿滿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努力想勉強自己的腳步往前邁進(jìn),但不知為何,總是提不起勁。
他們?nèi)甲哌^去了,連老板在內(nèi)。老板正站在彌生身邊替她拍照。
真討厭啊!老板跟彌生為何看起來那樣相配?他們好像天生就應(yīng)該站在一起——那神態(tài)、舉止?好似他們已經(jīng)相處了很久很久。因某種奇異的默契而顯露出來的契合更教她看了心痛。老板也會想拍那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吧?在彌生身邊的老板可以見識到這整個世界,他的視野將不會再受到限制,他無須再回去那間小小的攝影棚……
忽地,她的眼角余光瞥見某種閃光,陽光照射在那突然出現(xiàn)的小黑點上,滿滿放聲大喊:「小心上面!」
他們的運氣真的很好——或者該說彌生的運氣真的很好,因為風(fēng)不大,滿滿的聲音非常清晰。老板一下子就聽到她的聲音了,他抬頭往上一看,猛地攬住身邊的王彌生往前撲。凱薩的動作也很快,他猛力將始雨往自己懷里拉。
匡唧一聲巨響!
一跟長長的鋼架以咫尺之差落到了平臺鋼制的地板上,只差那么一點點,那鋼架就要敲中王彌生的腦袋。
那一瞬間,滿滿停止了呼吸。她的瞇瞇眼瞪得好大、好圓!恐懼一下子攫住她,令她不能呼吸。直到老板扶著彌生站起來。他們沒事……滿滿腿一軟,虛脫地坐倒在地。就在這時候,彌生回頭望見了她,慘白慘白的一張臉,在微風(fēng)中顫抖得如同一片落葉。原來這世上還有人真心誠意地關(guān)心自己,不為任何利益——或者,在滿滿發(fā)出驚呼的那一剎那,她腦海中是否也先閃過關(guān)于圖騰雜志的事?
望著她,彌生突然感到一股厭惡。從內(nèi)心深處,對自己所發(fā)出的深刻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