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大,是因為其臺北總公司只占了某商業(yè)大樓的三、四層,一層約百來坪,員工數百位,比起動輒擁有獨立建筑、數千員工的大型企業(yè)來講,闕氏精工只能說是簡單樸實。
可是,它也不算小。因為分布歐美亞三大洲的分公司及工廠,每年替闕氏賺進數百億的盈余,加上國際間的知名度,小至手表大至軍艦引擎皆有制造生產,沒人敢小覷闕氏的潛力。
闕紹言,是闕氏的第三代,除了是赫赫有名的機械設計師外,目前正努力打破“富不過三代”的傳言,坐鎮(zhèn)臺北總公司總裁職務。
略過他極具侵略性的純男性剽悍外表不提,在他接任總裁后,闕氏精工接案、搶案的快狠準,一下子便引起業(yè)界嘩然。闕紹言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客氣,拿人情關說來壓他也沒用,只要他認為有利潤的,十之八九都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連自家員工都怕他怕得要死的男人,更別說合作廠商,對他是又愛又恨的。
一個月前,想下藥設計他的電子公司老板,其公司股票已在今天宣告下市。坐在轎車后座的闕紹言在上班途中,從早晨的新聞廣播聽見這個消息,也只是冷冷一笑。
他沒有做什么,只是封鎖供應他們貨源的包商,讓他們生產停頓而已。沒有競爭力、只會耍賤招的人遲早該退出比賽,這就是游戲規(guī)則。
廣播里突然傳來雜訊,闕紹言的車一個微震,剎那間熄火了。
由于仍在郊區(qū),司機緩緩地將車滑行到路邊,不敢相信前陣子才保養(yǎng)維修的高級轎車,就這么無預警地陣亡了。
“闕先生,車子好像出了點問題……”司機很是緊張。
“我看看!标I紹言由后座下車,機械是他本科,說不定能瞧出原因。
略微檢查后,所有零件都是完好的,車子卻是怎么都發(fā)不動,他也找不出任何問題。
“老王,你請人來拖吊吧,我坐計程車。”不太高興一早的行程被耽擱了,他冷著臉下車,留下直冒冷汗的司機。
不過或許今天運氣還沒背到極點,才走到路邊,迎面就來了輛計程車。他揮手上車后,淡淡地報了公司地址,便闔上眼閉目養(yǎng)神,因此錯過新手計程車司機拿出地圖再三確認的動作。
三十分鐘后——
“那個……先生……”司機怯怯的聲音響起。
“到了嗎?”他張開眼,但入目的陌生景色令他濃眉微蹙。
“其實,我迷路了……”司機笑得很是尷尬!澳憧梢愿嬖V我從這里怎么去你說的地方嗎?頂多這一段我不收你錢好了!
闕紹言只覺頭頂三條線劃下。果然他今天走霉運,連計程車司機也要整他。
“算了,我在這里下車。”利眼瞄到附近的捷運標志,他仍很夠意思地扔下兩張鈔票,離開計程車,準備嘗試人生首次的捷運之旅。
說來好笑,捷運工程某些零件用的還是闕氏制造的,他卻一次也沒搭過。
來到捷運站,花了五分鐘搞懂售票機里賣的代幣跟電動玩具沒有關系,他拿著硬幣型的感應車票搭上捷運,選了張椅子坐下。
才剛落座,不知為何,神志就開始恍惚,反正離目的地還有好幾站,不如閉目休息一下,他做著如此打算,然而再次睜眼,他已經一路坐到捷運終點站。
“這是……”看著剩小貓兩三只的車廂,他狐疑地下車仔細觀察捷運路線,終于發(fā)現他坐反了方向。
好吧,他承認,一個早上能夠衰成這樣也算不容易。掏出手機打給秘書交代一聲,再看看手表都快中午了,既然已經蹺班,干脆在這小鎮(zhèn)上晃晃,享受難得的悠閑。
像是上天指引般,他出了捷運站,卻不是往人多熱鬧的路走,反而本能地往安靜的地方去,最后莫名其妙的,來到了一個杳無人煙的小公園。
“怎么會走到這里?”他巡視周圍環(huán)境。明明是想找家店喝杯咖啡,怎么晃到這鬼地方?
倏地,一抹反光引起他的注意,他上前拾起地上的東西,入手的碧綠色澤,深深勾起他的疑竇。
“這好像是那小妞的手鏈?”夏詠晴,他還記得那只愛哭的小綿羊,嚴格說來他還欠她一份人情,她那條別致的玉墜手鏈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為什么會在這地方撿到?
他頓時有種荒謬的感覺,一個早上的誤打誤撞,好像都是為了讓他來到這里,撿這條奇怪的手鏈。
“最近壓力有這么大嗎?在胡思亂想什么?”順手將鏈子放進西裝口袋,他舉步離開,一邊不甚在意地想著,是否該找一天再上那間餐廳找那小妞……
***
“嗚……”
哪來的哭聲?半夢半醒間,闕紹言微微攢眉,不以為意地繼續(xù)睡。
“嗚嗚……”
是誰家的小孩半夜不睡覺?還是外頭的貓春天到了?
“嗚嗚嗚嗚嗚……”
聲音挺近的?終于受不了的闕紹言翻開棉被起身,不悅地想找出哭聲來源。因為早上行程的延遲,他回到家時已經晚間十一點了,才想好好睡一覺,卻又發(fā)生這種擾人清夢的事。
打開窗戶探出頭,高級住宅區(qū)里一片寂靜。他納悶地關上窗,懷疑是自己神經過敏,但那哭聲又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就在他房間里……
循著那道聲音,他慢慢走到衣架邊,酷臉微凜地發(fā)現聲音似乎來自西裝的口袋里。一向不信邪的他,大膽伸手往口袋一掏,摸出今天撿到的玉墜手鏈。
東西一拿出來,聲音停了,他的呼吸也暫停了一瞬。
“我果然太累了!币凰查g腦海里閃過的荒謬想法,令他自嘲地一哂,全身放松下來。將手鏈擱在床頭,他才想倒頭再睡,然而眼前出現的畫面,卻令他腦袋一空,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微暈的枱燈下,手鏈慢慢地、在沒有人移動的狀態(tài)下開始蠕動,最后掉在地板上。接著,碧玉閃過一絲絲幽暗的光,一縷白煙飄忽冒出,慢慢凝成一個人的形狀。
那應該是一個女人,長長的頭發(fā)蓋住半張臉,坐在地板上垂著頭,很傷心很傷心地哭泣著。
若非冷靜沉穩(wěn)的個性使然,一般人到這里應該開始尖叫了。闕紹言深深吸了口氣,穩(wěn)住內心的緊張,沉下臉喝道:“你是誰?”
“你看得到我?”哭聲停了,那個地板上的……姑且算是女鬼,聲音透出一絲驚喜,昂起頭來面向他。
“你……夏詠晴 ”他倒抽口氣,不過并非因為恐懼,而是內心驟起的慌亂令他太過震撼!澳闼懒耍俊
“你亂講!人家才沒有死!”癟起小嘴,她好幽怨地瞪著他。
“可是你……”他鼓起勇氣伸手過去,果然穿過她半透明的身體。“為什么會變成一只鬼?”
“我不是鬼!”她氣極的站起來跺腳,只是發(fā)不出聲音。“你看我有腳的嘛!”
“你不是鬼是什么?”很奇妙地,知道了她是夏詠晴,他反倒一點也不怕了,只是難以置信!皠e告訴我你現在飄來飄去的樣子是成仙了!
“我是……”說到這個,她又想哭了!拔乙膊恢牢沂鞘裁础思宜挥X起來就變成這樣了,只能附在玉墜里,哪里都不能去,也沒人看得到我……”
“為什么我看得到你?”他揚眉質疑。
“我怎么知道?人家變成這樣也才幾天而已,突如其來的,連會不會飛都不曉得,說不定你有陰陽眼才看到得我,嗚嗚嗚……”
“別再哭了!”他的頭仿佛一下子痛起來!岸家呀涍@樣了有什么好哭的?”
“人家怕黑……”她抬起小臉,控訴地瞪著他,“你還把人家放在口袋里,好恐怖喔,嗚……”
俊臉微微抽搐,這還是他人生第一遭聽到鬼會怕黑的,難道把手鏈放進口袋還是他的錯嗎?
“闕紹言……”她抬起淚漣漣的臉蛋凝視他,話鋒沒來由的一轉!叭思叶亲羽I了!
“你怎么知道我叫闕紹言?”他記得自己沒有自我介紹過。
“口袋里有名片!你丟手鏈進口袋時,玉墜還砸到不銹鋼的名片盒,害人家屁股很痛你知不知道?”一開始抱怨,連要繼續(xù)哭都忘了!安还芾!都沒人發(fā)現我,我已經一星期沒碰半點食物了,現在肚子好餓,我要吃東西!
一般人一星期不吃不喝早掛了吧!還說自己不是鬼?
闕紹言翻了個白眼,“你現在這情況要怎么吃?”
大半夜里跟一只幽靈討論她要怎么吃東西,這經驗只能說絕無僅有,說出去大概也不會有人信。
嬌俏的小臉又垮下了。“我不知道!
“所以我也愛莫能助!彼Σ回撠熑蔚財[擺手。
“不行!我要吃,”她走過來想拉住他的手,卻整個人穿過他,就在他以為她會跌倒之際,她突然像碰到一面透明的墻般,又彈了回來。
“你怎么了?”今天晚上的經歷真是令他大開眼界。
“我好像不能離玉墜太遠!彼ü稍僬酒鹕,在一定范圍內邊亂飄邊思考,忽然異想天開地說:“我記得中元普渡時大家都會燒香拜拜,你覺得點炷香會不會有用?”
“要不要我干脆燒一輛賓士車給你?”他沒好氣地瞪她,這么晚要他去哪里生一炷香?
“不要,我又不會開車!彼尤划斦媪恕!案纱嗄阆热ヅc食物來,說不定我看到以后,就知道怎么吃了?”
闕紹言發(fā)現自己竟無法拒絕可憐兮兮的她。無奈之余,也只好到廚房替她煮泡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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