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樓的生意也逐漸上了軌道,原本方蘭珠預(yù)計至少前幾個月肯定會有一定程度的虧損,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出乎她意料之外,從開幕至今,日日都有貴客上門,而透過這些在時尚圈活躍的名媛貴婦口耳相傳,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她請了四個店員輪班工作,有時竟還都招呼不過來,她自己負責(zé)設(shè)計開發(fā)新款式,趙伯伯帶著兩個年輕學(xué)徒制作首飾,李阿姨則主管會計庶務(wù)。
每天日子都過得很忙碌,也很充實快樂。
只是不免時不時會想起那個令她羞愧難當?shù)囊雇,想起那個冷冽如冰卻又矛盾的溫潤如玉的男人。
不知道他過得怎么樣?
那天,他開車送她回家,明白地告訴她,以后如果有任何事要找他,只需傳個簡訊給他。
她謝謝他的好意,卻只在之后傳了一則感謝的簡訊給他,便不再與他聯(lián)絡(luò)。
沒有理由,也沒有機會。
這一世,她與他只能算是萍水相逢的關(guān)系,縱然有過那一夜,對她而言,他仍是個葉家人。
她不希望與他太親近,更不愿經(jīng)常煩擾他。
前世今生,她欠他的已經(jīng)太多了,明珠樓之所以能在開幕不久便闖出一點名聲,也得感謝他大手筆送了那幅夏卡爾的畫,在上流社會的八卦圈蔚為話題。
就連王書桓的女朋友Elsa特意在雜志上為她寫了一篇專訪報導(dǎo),盛贊她設(shè)計的首飾具有流行感又不失典雅矜貴,她猜想也是看在葉明琛的面子上。
她曾旁敲側(cè)擊地向王書桓打探,該不會連銀行答應(yīng)貸款給她也跟葉明琛有關(guān)?
王書桓雖是笑著保證,說自己是看到她帶去的樣品便眼睛一亮,轉(zhuǎn)交給女朋友評監(jiān)時,Elsa更以女性雜志編輯的專業(yè)眼光告訴他這個設(shè)計師的作品很有獨特的風(fēng)格,肯定會受市場歡迎。
“所以我們才決定核準貸款給你,一方面是因為你家那間舊公寓可以當成抵押品,另一方面也是本行愿意投資你的才華!
王書桓如是說,可她總覺得有些懷疑,既然葉明琛與他相識,他不可能不受到好友的影響。
但即使這件事跟葉明琛有關(guān),她也只能承他的情,難不成要把已經(jīng)拿到的貸款往外推嗎?那對如今亟需重振家業(yè)的她而言不是骨氣,只能算是任性的脾氣。
想著,方蘭珠澀澀地苦笑,定了定心神,繼續(xù)畫設(shè)計圖,最近她靈感源源不絕,設(shè)計了多款珍珠首飾,這也讓她更堅定有一天要自己培育珍珠的決心。
前世好不容易學(xué)會的養(yǎng)珠能力,絕不能白白浪費了……
“大小姐,有客人!”
她正埋首專注地畫圖時,曉萍敲響設(shè)計室的門,揚聲喊道。
她愣了愣,抬起眸!笆呛苤匾目腿藛幔俊比绻且话泐櫩,員工應(yīng)該不會來打擾她。
曉萍有些猶豫!班,不知道重不重要,他沒說他是誰!
“什么意思?”
“就是……我覺得自己好像在雜志上見過他,他的臉……滿好認的。”
“到底是誰?”方蘭珠揚了揚眉,曉萍的個性一向很爽快的,很少這么吞吞吐吐。
“好像是那個……四葉珠寶的大少爺!
“葉明?”
“對!睍云键c點頭,她也是聽說現(xiàn)在掛在店內(nèi)墻上那幅名畫是他送的,所以才趕來通知大小姐!拔铱此贿M來就有點心不在焉,也許是在找你?”
方蘭珠心神一凜,下意識地便站起來,經(jīng)過墻邊一面鏡子時,還忍不住對鏡審視自己的姿容,將一綹亂發(fā)勾進耳后,順了順有點起縐的裙身。
曉萍旁觀她的舉動,抿嘴一笑,她瞥見了,頓時有些臉紅,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在見他前要這樣梳理自己的外表。
她挺了挺背脊,盡量以一種自然的姿態(tài)走進店里,果然一眼便看見葉明琛站在一個玻璃展示柜前,若有所思地盯著里頭的飾品。
他低著頭,上半身微弓,右手插在褲袋里,難得站得如此隨意,而那總是梳得一絲不茍的墨發(fā)此刻斜斜垂落一綹,更襯得他俊拔的身姿有種難以形容的性感魅力。
店內(nèi)幾個女客都偷眼覷他,她心韻也漏跳一拍,呼吸斷了兩秒,櫻唇才又淺淺彎起,朝他盈盈走去。
他似是感覺到她的接近,驀地抬起頭來。
兩人四目交接,她的心又不爭氣地亂了一下。
“明琛。”她輕聲喚,連自己也料想不到聲調(diào)聽起來竟會是如此嬌軟。
他微微一笑,可那陡然挺直的身姿流露出些許局促!拔襾怼I一些首飾!
他要買首飾?她一怔!耙腿说膯?”
“嗯。”
“是給令堂的嗎?”
“不是!
那就是給某個女人的了。
方蘭珠不知為何自己的胸口忽然感覺空空的,容顏依舊錠著笑!澳悄阌锌吹绞裁聪矚g的嗎?還是需要我給你一些建議?”
“嗯,你推薦好了!彼芨纱嗟貨Q定。
她點點頭,邀請他在角落的長沙發(fā)上坐下,吩咐曉萍泡了一壺他愛喝的高山烏龍茶,自己則挑選了幾款格外鐘愛的飾品,放在鋪了絨布的托盤里,捧了過來。
她親自為他介紹每一款首飾的特別之處,試著由他的反應(yīng)推敲出對方大概是怎么樣的一個女人,可惜他沒給她太多線索,幾乎她展示給他看的每樣飾品,他都說贊。
看樣子這男人并不懂得那個女人的品味!
方蘭珠在心里幽幽嘆息,思緒有片刻恍惚,上一世她嫁進葉家五年,葉明琛一直保持單身,她從來沒聽說他跟哪個女人交往。
那時她還很替他的終身大事著急呢!老想替他介紹對象,甚至試著為他和周恬心牽線,惹得他跟恬心都很尷尬,后來他難得對她發(fā)了一頓脾氣,堅決不讓她插手做紅娘,仿佛抱定了獨身主義。
沒想到這一世他居然有了可以送首飾當禮物的對象,對方想必是個很出色的淑女……
眼見他遲遲下不定決心,她又捧了另一個托盤給他看,這次他一樣每個都贊好。
“你總不能把我整間店的東西都買下來吧?”她嬌嗔地橫他一眼!翱傆心惚容^喜歡的樣式?”
他聞言,好似有點窘,伸手拈起其中一樣!斑@個……”
那是一枚鈴蘭花造型的胸針,一顆顆白色珍珠綴成的花蕾,玲瓏剔透,猶如淚滴,楚楚可憐地垂墜。
見他第一個便看中這枚胸針,方蘭珠心弦一動,嫣然一笑!斑@是鈴蘭花,你知道它的花語嗎?”
他搖頭。
“傳說鈴蘭是圣母的眼淚,是圣母瑪麗亞哀悼耶穌基督時落下的眼淚,烏克蘭則有個憂傷的故事,一個少女癡癡地守候遠征的未婚夫歸來,思念的淚水滴在林間草地上,長出了美麗的鈴蘭花。鈴蘭在法國象征著純潔與幸福,每年五月一日,人們會相互贈對方一朵鈴蘭花,祝愿彼此得到幸福!彼D了頓,嗓音如春風(fēng)般輕柔!扳徧m是女人的眼淚,是癡情,也是幸福!
他斂眸不語,似是沉思著什么,片刻,才低低揚嗓!拔乙@個,還有這個……”
他選定了這只鈴蘭花胸針,一串彩寶手鏈,一對優(yōu)雅的珍珠耳環(huán)。
她喚來曉萍將這幾樣飾品包裝起來,一面對他笑道:“送人的時候,你可以跟她講鈴蘭花的故事,我想她會喜歡的!
他訝異地抬眸望她。
“你一定不懂得怎么追求女朋友,對吧?”她溫柔地揶揄。
他怔了怔,仿佛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別過臉去,目光霎時有些游移不定。
是困窘,還是生氣?
方蘭珠偷偷對自己吐吐舌頭,知道自己不該這樣逗他,但橫梗在胸臆那股奇異的窒悶感,讓她不想對他道歉。
曉萍送來包裝好的禮物,她細心地又調(diào)整了下緞帶花的角度,才遞給他。
“謝謝光臨,以后請務(wù)必再度前來小店捧場。”她甜甜笑道。這是她送客時常說的客氣話,可他聽了似乎不大高興。
他霍然起身,墨眸復(fù)雜地瞪她一眼,那深若寒潭的兩丸黑瞳,不知怎地,教她心韻不由自主地加速。
“我走了!”他轉(zhuǎn)身就走。
看著他那孤傲僵直的背影,方蘭珠心房有瞬間空虛,回過神時,她已舉步追上他。
“你等等!
他回過頭,星眸灼亮,焚著異樣的神采。
那樣的眼神看得她莫名地發(fā)慌!吧洗巍憔攘宋,我想……至少應(yīng)該請你吃頓飯!
他聞言,眼陣更亮了,仿佛在銀河里交會的流星,撞擊出點點燦爛的煙花。
“選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他一臉嚴肅地回應(yīng)。
說是要請他吃飯,可當兩人離開店里的時候,已將近晚上十點了,兩人都已經(jīng)吃過晚餐,一點也不餓。
于是方蘭珠決定請葉明琛吃宵夜,在此之前,先去看一場午夜場電影。
“你以前曾經(jīng)在午夜的時候去電影院看電影嗎?”她問。
他想了想。“沒有,我從畢業(yè)以后就很少看電影了,以前念書的時候頂多看晚場電影!
“我就知道!”她笑顏如花,明眸璀壤流光。
“你怎么知道?”
“因為你看起來就是一臉工作狂的樣子,半夜只有在公司加班的分,怎么可能給自己找這種樂子?”
意思是他是個不懂生活情趣的木頭嘍?葉明琛瞇了瞇眼。
方蘭珠沒看見他眼里閃爍的危險光芒,只是逕自沉浸在回憶里,其實她之所以知道他不看午夜場電影,是因為前世兩人某一次喝酒喝到微醺時,曾經(jīng)相互抱怨過。
她感嘆別的情侶戀愛時做過的那些浪漫的事,自己幾乎一件都沒做過,他反駁那有什么?他連場電影都沒跟女人一起看過!
“在想什么?”葉明琛察覺她走神了。
她定定神,思緒由遙遠的過去拉回,看著眼前的男人笑得燦爛!拔以谙耄氵@樣要怎么追女朋友?你女朋友不會抱怨嗎?”
他一窒,俊容僵凝,眸光明滅不定。
天曉得他根本沒有女朋友,也沒有能夠送首飾的對象,之所以說要買禮物,只不過有個借口可以去她的店里接近她而已。
現(xiàn)在她誤會了,該如何是好?總不能跟她說實話吧?那樣太不酷了!
他咳兩聲,認為現(xiàn)在應(yīng)該轉(zhuǎn)移話題為上策!拔覀円ツ睦锟措娪埃俊
她眨眨眼,容光驀地稍稍黯淡,他不愿跟她談起私密的事,是因為還沒當她是朋友嗎?說起來他們倆的關(guān)系真的很尷尬,有點熟又不大熟,明明沒見過幾次面,偏偏又曾在旅館里有過那樣曖昧火熱的一夜……
想著,方蘭珠臉蛋不禁發(fā)熱,白嫩的肌膚薄染霞暈,她感覺嘴唇有些干澀,探出舌尖輕輕掃了掃,頓時水光潤澤,剔透欲滴。
她沒察覺自己這樣細微的舉動其實隱含著誘惑的意味,可葉明琛注意到了,幾乎是盯著她豐潤的櫻唇發(fā)呆。
自從那夜過后,他幾乎每個晚上都被自己作的春夢喚醒,夢里她玲瓏柔軟的胴體猶如水蛇般糾纏著他,而他從來沒有一次抵擋得住不爆炸。
他像回到思春期的少年,充滿野性的沖動,每每從夢中醒來,他都困窘得恨不得痛扁自己一頓。
如今她又再度站在他面前,活色生香,他覺得自己都快變身成狼人了……
葉明琛深吸口氣,努力找回他強大的自制力,取出iPhone上網(wǎng)!拔覀兿炔橐茨牟侩娪,再決定去哪間影城吧!
他Google調(diào)出電影時刻表,方蘭珠湊過來看,一陣淡淡的幽香撲向他,他倏地全身肌肉一緊。
“看這部吧!好不好?”
她很清楚他看電影的口味,很快便擇定一部驚悚推理劇情片。
他迅速瀏覽劇情簡介,有些狐疑!澳阋矔催@種片?”
她送他一枚嬌嗔的白眼!安灰詾榕硕贾幌矚g看文藝愛情電影好嗎?”聽出她話里的調(diào)侃,他輕聲笑了。
電影是十點五十五分開場,他開車載她來到一座設(shè)備新穎的影城,停好車,買好票,時間仍然很充裕,一樓大廳擺了幾臺抓娃娃機,她看中一只可愛的趴趴熊,他一口答應(yīng)抓給她。
投下硬幣,卷起衣袖,他像奔赴戰(zhàn)場的武士,很認真地與那臺機器對戰(zhàn)起來,看他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一旁的方蘭珠抿嘴偷笑。
這還是他第一次抓娃娃,技巧當然很生澀,硬幣投了一枚又一枚,玩了一次又一次,只有一次將目標那只趴趴熊夾起來,可惜在半空中又跌落。
趴趴熊歪躺在一堆絨毛娃娃頂端,斜睨著眼,仿佛嘲笑似地望著他。
葉明琛雙眸頓時冒出火光。
這男人,難道跟一只熊娃娃杠上了嗎?
方蘭珠由偷笑到光明正大地笑,由微微彎唇到不客氣地逸落笑聲,而完全陷入賭氣狀態(tài)的葉明琛居然沒聽見她的笑聲。
哎呀,這家伙怎么這么可愛!
方蘭珠笑著拍了拍他臂膀!昂昧,別玩了,電影快開場了。”
他這才恍然醒神,轉(zhuǎn)頭望她!半娪耙_始了?”
“嗯,再不上去來不及了。”
他瞥了眼手表,果然時間快到了,可是他答應(yīng)送給她的趴趴熊還沒抓到!暗认驴赐觌娪霸賮怼!彼脨赖匦。
還來?她駭然,搖搖頭,也不與他爭論,去點餐的柜臺領(lǐng)了爆米花和兩杯可樂,趕到放映廳里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