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幽也收到帖子,本是不想去的,可是震北大將軍府三房的夫人邀她一道去,哪怕她興致缺缺也只好作陪。
尚三夫人帶著一對女兒尚妍和尚妤和齊墨幽一道搭著馬車前往榮國公府。
“墨幽,你見過表哥了嗎?”性情活潑的尚妤一上馬車就抓著她問著。
“見過了!币惶峒靶l(wèi)崇盡,她心里一陣難受。
當初父親驟逝,多虧了尚三夫人帶著尚妍和尚妤串門子,才讓她得了陪伴,也讓母親心情跟著好轉,可當初尚三夫人會上門,還是衛(wèi)崇盡臨去西北時托付她來關照她的。
當兄長,他真的無話可說,無可挑剔。
“那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臉臭得鬼見愁?”
“妤姐兒,你在胡說什么?”尚三夫人一雙桃花眼瞪去。
“真的嘛,表哥那張臉真是嚇人,喊了也不應的,誰家的表哥像他這般冷情的?”尚妤忍不住抱怨著!叭思谊愭㈡⒌谋砀绱珊昧,噓寒問暖呢!
“那是因為他們是郎有情妹有意,敢情你想嫁給表哥?”尚妍長她一歲,性子穩(wěn)重些,事情也看得較精準。
“不!我不要!”尚妤臉色慘白地叫道。
齊墨幽眼神放空,心里不禁想,竟這般嫌棄衛(wèi)家哥哥!靶l(wèi)家哥哥人很好,我受他照顧很多,他沒有你說的那么可怕。”最終她還是忍不住替衛(wèi)崇盡辯白兩句。
“哪有?他從小住在將軍府里,從來沒給咱們好臉色,姊,對不?”
“那是因為你太吵。”尚妍很中肯地道。
“姊……”尚妤氣不過,撲過去搔她癢。
尚三夫人趕忙阻止!-會發(fā)散衣亂,我就把你們兩個趕回家!”
兩姊妹趕緊正襟危坐,乖得像什么似的。
“墨幽,讓你見笑了!鄙腥蛉丝嘈Φ馈
“怎會?這樣熱鬧很好!彼蚕胍獋姊妹,要不身邊只有一個小霸王似的阿弟,日子真的不好過。
尚三夫人笑了笑,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對了,墨幽,崇盡那孩子見過你了,有沒有跟你說什么?”
“沒,沒說什么!彼銥槠潆y地扯起笑意。
“是嗎?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聽他表哥說,他要回京時還一臉迫不及待,回來后卻悶悶不樂,他表哥見了他幾回都問不出個所以然,本以為也許你知道一二呢!痹捠沁@么說,她卻用眼角偷覷著齊墨幽。
雖說猜測做不得準,但崇盡要是沒對她有半點上心,怎會在前往西北之前還特地拐進北大將軍府,央求她多去承謹侯府走動?
聽說他倆一直有書信往來,不過一年前崇盡來信說沒收到她的信,還要她特地到侯府探探口風,那時瞧起來也沒異狀,加上現(xiàn)在明明都封官還得皇上賞識,終于是個不憑祖蔭的好男兒,怎么他一回來臉臭得鬼都愁不說,臉色更是一天比一天還臭?
她只能猜想問題出在墨幽身上,怕就怕郎有情,妹無意啊……
然而她還問不出個所以然時,馬車已經進了榮國公府。
一行人在引領之下先進了后院拜見榮國公老夫人后,就到花廳里坐著。
不一會尚妍和尚妤就帶著齊墨幽去和她們的小姊妹們見面,幾個小姑娘跟著榮國公府的姑娘去園子里賞花燈。
齊墨幽并不排斥京里的宴會,只是亡母并不喜歡赴宴,所以她也少在外頭走動,現(xiàn)在可不同了,她得要替阿弟相看好姑娘才行。
因為香衙這家鋪子,齊墨幽只要一出現(xiàn)在宴席里,就算無心搭理人也會有人找她攀談,為的是早就賣到沒貨的數(shù)種花露,大夥都想跟她套交情,往后能夠比別人早點買到花露,臉面有光。
幾人問過之后,齊墨幽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的花露已經成了貴婦出門必用的行頭之一,要是手上沒有幾瓶香衙的花露是走不出門的。
如此熱賣她并不意外,但要是太惹眼卻不是好事。
“欸,你們瞧,那不是夏大人嗎?他身邊的人是誰呀?”
前方幾名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語地低聲交談,齊墨幽不怎么在意,直到身旁的尚妤直扯著她的袖子。
“墨幽,是表哥呢!
衛(wèi)崇盡?她抬眼望去,果真瞧見湖畔柳樹下,衛(wèi)崇盡和夏燁就坐在一塊……不,是衛(wèi)崇盡倚著樹半躺,坐在身側的夏燁則俯身貼著他,就像是一對愛侶那般親密無間。
一群小姑娘都瞠圓了眼,沒一個敢大聲嚷嚷,就怕被他倆發(fā)現(xiàn)。
“不會吧……去年聽說皇上有意替夏大人指婚,夏大人卻當?shù)畹莱鲎约菏菙嘈洌瑹o法娶妻,如今貼著表哥這么近……”尚妤壓低聲音說著,不敢再往那頭看去。
齊墨幽直睇著兩人,想起衛(wèi)崇盡在侯府養(yǎng)傷時唯一去探視的人是夏燁,約在慶豐樓里見的人也是夏燁,甚至她有了困難,也是衛(wèi)崇盡囑咐,夏燁就在第一時間替她找來解決方案,兩人合作無間,相知相惜,更勝手足之情。
只是,她從沒想過他倆會是這樣相處的。
夏燁不但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美男,芝蘭玉樹、豐神俊秀,光是坐在那兒就像是一幅畫,而衛(wèi)崇盡就算臭著臉,哪怕立體的五官堆著千年霜雪,依舊俊朗奪目,此刻不知道夏燁說了什么,衛(wèi)崇盡唇角微勾,瞬間春暖花開,帶著幾分浪蕩不羈,教幾位小姑娘看直了眼。
所以當初夏燁過府探視他時的親密,并不是她誤解,而是真的?
“夏燁,你把自己的學生說得一文不值,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樂的!毙l(wèi)崇盡勾斜唇角,笑得嘲諷。他的學生可不是一般人,而是皇上唯一的嫡子易珞,也虧他數(shù)落得了。
“唉,不就是為了博君一笑?你也不想想你這張臉臭成這種德性,我看了很傷眼!毕臒钊滩蛔@氣。
“看得傷眼你靠這么近做什么?”衛(wèi)崇盡直睇著他,哪怕兩人的距離已經近到嘴唇嘟高一點都能碰觸到對方,他也不動如山。
“這個嘛……秘密!毕臒钚Σ[眼道。
雖說兩人交情好,但有些事說得太白就不好,感覺上太利用人,他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衛(wèi)崇盡皮笑肉不笑地道:“敢情是因為夏首輔在朝堂上公開自己好男風一事?”
“唉呀,原來你消息這么靈通,既然你都知道,那就好辦了!卑Γ缯f嘛,何苦讓他這么偷偷摸摸,況且老湊這么近,他心里也不舒服,覺得自己挺委屈的。
“我在慶豐樓里光一天就能聽到這事十幾遍,而且版本極多,大夥幫你湊對湊得很樂,你何苦連我也利用?”兩人親如手足,夏燁到底是不是斷袖他心底有數(shù),說穿了不過是找了個一勞永逸的藉口拒絕皇上賜婚罷了。
“別說我不幫你,到時候皇上要是一時興起想給你賜婚,我這事就幫了你大忙,到時候你感激我都來不及。”
“皇上也真閑,打我回京光是宮宴就參加了兩回,今晚還有一回,如今還急著想當月老……他是不是忘了他是皇帝?”真想讓皇上到西北吹吹風、吃吃沙,才會知道京里的繁華是西北將士拿血肉換來的。
“我勸你今晚最好別去。”夏燁好心提醒。
衛(wèi)崇盡睨了他一眼!芭c其勸我,倒不如替我想個法子!碑斔麗廴?早知道回京這般無趣還不如待在西北算了,至少還能跟外祖父和舅舅作伴。
“幫你在身上挖個洞如何?”
“……被喻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就這么點本事?”他算是見識了。
“當然還有其他本事,不知道你想不想見識?”想讓衛(wèi)崇盡在床上躺個幾天,其實不難的。
衛(wèi)崇盡呋了聲,乾脆閉目養(yǎng)神,懶得踩他。
“瞧你,還沒跟你齊家妹妹和好?”
一聊起齊墨幽,衛(wèi)崇盡的眉頭很自然地攏在一塊!吧俑姨崞鹚!蹦莻沒良心的丫頭,虧他掏心掏肺,她竟然還嫌腥,真的夠傷人。
“敢情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夏燁佯詫道。
“你很煩人,滾一邊去!边@家伙分明知道他哪里痛就往哪里扎。
“欸,那不是你的齊家妹妹?”
聽夏燁這么一說,他隨即張眼望去,果真瞧見她站在一群姑娘的后頭,一張面癱臉,哪里還有以往對他粲笑的天真模樣。
“拿我當猴耍?”衛(wèi)崇盡呿了聲,起身離去。
“你不跟你齊家妹妹打聲招呼?”夏燁很不怕死地跟了過去。
“不要以為我不敢動你,夏首輔!彼F(xiàn)在很光火,脾氣很不好,很想找人干架消消火。
夏燁壓根沒把他的火氣放在眼里,徑自往他肩頭一搭!俺绫M,今天四皇子也來了,聽說他一直對你齊家妹妹頗有興趣!
“他什么時候見過墨幽了?”
“想見她一面,難嗎?”
“可她有什么好吸引他注意?”齊墨幽有張好皮相,尤其那雙黑黝黝的眸子最吸引人,只要一揚笑,彷佛滿天的星子都落在她眼里……呿,他怎又想起她了?
“光憑皇上賜了香衙這塊匾額,再憑她這兩年主動多繳了三成的稅,只要細細打聽就會知道她的外祖父是南方巨賈,和咱們大涼行商徐家互有往來,加上皇上遲遲不立儲君,時間一久,任誰都會沉不住氣,想要先拉攏各方勢力,你的齊家妹妹肯定是不錯的人選!
“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跟我說這些?”
夏燁一臉無奈。“你自己摸著良心,我是不是好幾次跟你提及你的齊家妹妹?結果你是怎么回我的?”他好幾次都想提點,偏偏這家伙不買帳,他還能怎樣?
衛(wèi)崇盡張了張口,直不知道該氣誰。
“當然,如果你跟她已經打算老死不相往來,這事你就不用管了!毕臒钚Φ眯覟臉返。
狠瞪了夏燁一眼,好半晌衛(wèi)崇盡才沉聲問:“四皇子在哪?”
“唉呀,當我未卜先知了?”他這人向來講究緣分,他深知與四皇子之間的緣分不深,所以沒興趣探知他的去向。
“你這家伙……”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衛(wèi)崇盡掉頭就走。
在兩位“璧人”離開后,一群小姑娘失望之余也各自散了。
尚妤跑去和她的姊妹淘玩在一塊,只有尚妍拉著齊墨幽在一處子里休憩。
“墨幽,你覺得表哥和夏大人的事,咱們要不要跟我娘說一聲?”
“還是先不要吧,說不準是鬧著玩的,我聽衛(wèi)家哥哥說他和夏大人親如手足,互動間親密點也無可厚非!饼R墨幽想也不想地替他打圓場。
尚妍偏著頭想了下,也覺得有道理,就不糾結這事,坐在亭內指點著外頭懸掛各處的各式花燈,盡管沒點亮,仍覺得賞心悅目極了。
齊墨幽本就沒有賞花燈的興致,加上剛才撞見那一幕,腦袋始終是空白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喜還是悲。
其實,不管衛(wèi)崇盡和夏燁之間是真是假,衛(wèi)崇盡終究只將她視為妹子,與其見他和其他姑娘成親,說不準他和男人在一塊她心里還快活些,可這種念頭一冒出,她就覺得自己著魔了。
“欸……慶平公主?”
聽尚妍這么一說,齊墨幽從思緒里回神,側眼望去,就見一名嬌艷的姑娘徐徐走來,不得不說這一身艷紅,也唯有那般艷若桃李的姑娘才撐得起來。
就在易珂走近時,兩人齊齊起身,朝她福了福。
“齊墨幽?”易珂一雙勾魂眼上下打量著她。
“是!饼R墨幽低垂著臉。她依稀還記得那年燈會,易珂追著衛(wèi)崇盡滿街跑,而衛(wèi)崇盡則拉著她鉆了幾條巷弄,想來易珂也是可憐,芳心錯付。
“阿珂,她就是香衙的當家?”
“嗯。”
聽見男人的聲響,齊墨幽眉頭不禁微蹙。雖說大涼風氣較為開放,但不管是什么宴席必定男女分席,女眷就在這園子里,他一個男人怎能闖入,哪怕是公主領來的也不應該。
“瞧起來年紀輕輕,竟這般有本事!蹦腥说纳ひ舸己,裹著笑意。“齊姑娘,在下易瑯,對齊姑娘香衙里的花露極有興趣,不知道能否切磋一番?”
“四皇子見笑,民女哪里懂得那些,那些都是香料場里的師傅精心調配的,四皇子要是有興趣,倒是可以到香料場走走。”齊墨幽噙著淡柔笑意,從頭到尾都沒抬眼。
碰了軟釘子,易瑯壓根不覺被冒犯,反倒認為可以藉此多攀談一些。
可惜的是——
“姊姊、墨幽,快過來,周姊姊這里有盞珍藏的花燈呢!鄙墟牧硪活^的小徑跑來,朝兩人不住招手。
尚妍見狀忙道:“公主、四皇子,失陪!痹捖,拉著齊墨幽就走。
“墨幽,往后你得要離四皇子遠一點。”待走遠后,她才低聲叮囑著。
墨幽從頭到尾都沒抬眼,可她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四皇子的打量太過露骨,光看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齊墨幽輕點著頭,她能感覺那人的視線像蛇信般令人渾身不快,教她萬般慶幸尚妤跑來找她們,要不還真不知道怎么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