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氣填胸。是啊,他問過她,她確實三緘其口。
她這么心直口快的人,連自己夫君在尋歡樓的事都能大刺刺說出,卻竟然為了一個外人,瞞住對他極重要的事證,顯然這個外人在她心目中,比他這個夫君重要多了。
“清靈,你回北國去吧!庇至牧藥拙渲螅峦蝗徽f道。
“袁大哥,怎么你也要我回北國?”現(xiàn)下對回北國很敏感的她,突然起身激動的說:“你也嫌我丑,不想我住在你這兒是嗎?好,那我走!
她轉(zhuǎn)身要走,袁柯一把拉住她!扒屐`,你誤會我的意思,我不是……”
“你就是!你們南國的男人就是喜歡像艷雙雙那樣,嗲聲嗲氣、溫柔又漂亮的女人。”她氣惱道:“她光坐在尋歡樓就能吸引你們這些男人去找她,人見人愛,而我呢,走到哪兒都惹人討厭,人見人嫌的,我是犯了什么錯,我不過就是沒那么漂亮而已,我也有鼻子、眼睛、眉毛、嘴巴,樣樣不缺……”
她又氣又怨的一長串控訴,揪痛了袁柯的心,他非但不嫌她,還愛她呢!
“我在北國時,我就覺得我長得挺好、挺自在的,我大姊、二姊可比那艷雙雙漂亮多了,卻從沒人嫌過我,為什么來到南國全都不一樣了,大家都嫌我!”
她的控訴宛若利箭,直射穿進南宮曜日的心頭。是他的錯,他沒料到她會找到尋歡樓去,他的那番話狠傷了她的心,他是要來帶她回去、好好向她解釋一番的,可她卻和袁柯……
“沒人嫌你!逼骋娝劢菕熘鴥尚袦I水,堅強如她竟然哭了,可見她有多難過,他心疼的將她摟進懷中!扒屐`,你若愿意,就在袁大哥這兒住下,就算你想住一輩子,我也不趕你走!
她抬眼,想看他的表情是真是假,可淚水模糊她的眼,沒看見他已低下頭來,情不自禁想吻她。
然而竹墻外的南宮曜日卻從竹縫間,清清楚楚瞧見了。
從袁柯?lián)ё∷,他就咬緊牙關(guān)忍著,要等她開口推開袁柯、拒絕他,但她沒有,她一直讓袁柯?lián)Пе,還抬起臉欣然接受他的吻!
當(dāng)袁柯的嘴貼上她的唇,他再也忍無可忍,大喝著“袁柯!”
手中利刃一揮,擋在他眼前的一排竹墻被砍去一半,他如一團火球沖殺到袁柯面前,袁柯本能的護住她,手臂被他砍了一刀。
怒極的他高舉手中的刀,欲再砍下,雪清靈突站出來雙手大張擋在袁柯面前。
“南宮曜日,住手!”
見狀,他倏地將已落下的刀往旁邊一揮,在她身后的袁柯同時間也趕緊將她拉開。
“你!”南宮曜日又怒又急,方才若不是他的刀閃得快,這會她恐已成了他刀下魂。
“你為什么老是和袁大哥過不去,老想殺他!”未意識到自身危險,她怒氣沖沖質(zhì)問。
“他不該殺嗎?”南宮曜日平舉手中的刀,指著手臂汨出鮮血的袁柯,這一刀,可比上回砍得更深。
“你要殺他,理由呢?”
“盜賣兵器、通敵叛國,你說,該不該殺!”他怒瞪她,她為袁柯隱瞞他一事,他心頭正火著呢。
雪清靈心一突,看了袁柯一眼,旋即又對著他說:“沒憑沒據(jù),你憑什么給袁大哥亂按罪名。”
他怒不可遏的指控,“你自己剛剛說過了,他一年去過北國,你射傷他,還救了他!”她還敢質(zhì)問他?!
她心一驚,原來她和袁大哥說的話他都聽到了。“你干啥偷聽我們說話……”
話一出口,她才想起自己早上也在艷雙雙房門外偷聽他們說話,好吧,一人一次,扯平!“就算袁大哥去過北國,那也不能證明他是去盜賣兵器!
“是不是,他心里清楚!”
他向前一步,她立即擋下。
“你想做什么?”
“我要抓他回去審問!
“審問什么,等你手中有證據(jù)再來抓人!”
“好,我暫時不抓他,你跟我回去!睘榱怂,他可以做最大通融,“暫時”不抓袁柯。
“我不!”她怒瞪他,“我跟你的帳還沒算清楚呢!何況袁大哥被你打傷了,我要留下來照顧他。”
“雪清靈!”
用說的,她怎么都有理,既然他是來劫她的,索性干脆劫到底,他握住她的手,欲強行拉她走,她情急之下,抓來插著烤雞的竹子朝他揮去。
“南宮曜日,你放開我!”她原本是要打他手臂,孰料他一回頭,竹子揮到他的右臉,那竹子雖已不燙,可前端削尖,意外地在他臉上劃出一條血痕。
見自己真?zhèn)怂@愕之余,她呆看著他,嚇僵住,手中竹子掉落在地。
感覺臉上一陣刺痛,南宮曜日下意識地摸著臉,手心沾著血,怒瞥她,他語氣低沉問:“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我不要。”她的氣勢明顯弱了些,只是決定未改。
黑眸怨恨的瞪她一眼,看似又氣又心寒,一句話也沒說,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就走。
“曜、曜日……”她的聲音含在嘴里,見他真走了,她的心霎時揪成一團。
“清靈,你若真想跟六王爺回去,快追上!币恢痹谝慌圆徽Z的袁柯突然開口說。他們夫妻間的事,沒他置喙的余地,她想留想走,他完全尊重。
“我才不會那么輕易原諒他……”看著南宮曜日消失的方向,她的心沉甸甸的,嘴里喃喃說著。一回頭,見他捂著傷口的手全是血,這才驚覺自己忘了他受傷一事!霸蟾,你的傷口一直在流血,我先扶你進屋去!
進屋前,她下意識地又看向南宮曜日離去的方向一眼,那兒空蕩蕩的無人影,他,真走了!
坐在竹屋廳內(nèi),雪清靈端著杯子有,口沒一口的喝著茶,無精打采地看著蘭兒幫袁柯?lián)Q傷口的藥。
前晚,她幫袁大哥上藥綁好傷口后,他便早早睡下,睡不著的她坐在廳內(nèi)想著南宮曜日,內(nèi)心又氣又擔(dān)心,她自是還氣他說的那些真心話,可她更擔(dān)心他臉上的傷勢,他那么俊,她哪兒不戳戳到他的臉,萬一傷口不好,他的俊臉不就花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她突然聽見門外有馬蹄聲,以為是他派人又要來抓袁大哥,她慌張之際緊壓著門,突然聽見蘭兒的敲門聲,這才知道,原來他回去后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突叫西榮連夜把蘭兒送過來。
說好聽是讓蘭兒來服侍她,她想,他肯定是惱怒她劃傷他的臉,一氣之下就把蘭兒趕出門了。
“好了!
“蘭兒,謝謝你!痹碌。雪清靈說蘭兒是被南宮曜日趕出王爺府,他倒覺得蘭兒是南宮曜日特地安排來阻撓他對雪清靈再有非分之想的一顆棋子,有蘭兒在,他和雪清靈就不是孤男寡女,他若有什么不良意圖,中間梗著蘭兒,他就會知難而退。
“袁公子,你不用跟我客氣,以前在北國公主常受傷,我?guī)退鷤诙汲闪?xí)慣了……”在王爺府悶久了,來到此處,宛若以前跟著主子外出打獵的臨時休息所,蘭兒還挺高興的。
“多嘴!”雪清靈睨她一眼,努努下巴,“去做飯去,我肚子餓了!
“是!
打發(fā)蘭兒去做飯,雪清靈隔了一張矮幾和袁柯并坐,瞅著他半晌,突道:“袁大哥,我問你件事,你想說就說,若不想說,就當(dāng)我沒問!
他抬眼對上她,唇角微揚,直接說出她心中想問的事!澳阆雴栁,一年前去北國做什么?”
這兩天,她總盯著他欲言又止,許是見他受傷精神差,不想擾他遂作罷,今日他精神明顯好了些,她終也忍不住問了。
她點頭,不訝異他能瞧得出。前晚南宮曜日離去,她就想問他,只是他受傷,上了藥沒多久就睡著,昨天還有些昏沉,睡著時間比醒著時多,她縱使非常想知道答案,也問不出口,他可是病人,逼問他總是不好。
他低眼,沉吟了下,面無表情,沉聲道:“前晚,你不該阻止六王爺,他沒有錯!
她一怔,隨即恍悟!澳阏娴谋I賣兵器?”
他看了她一眼,不作聲,默認。
“盜賣兵器,那和通敵叛國沒啥兩樣!”她一怔,自己怎和南宮曜日一鼻孔出氣?
“的確是。”
“袁大哥,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她一直認定他是個正直的人,即便已知情還認為他是。
他看向她!傲鯛敍]跟你提過我是誰?”
“你是我的結(jié)拜大哥呀。”
“我不只是你的結(jié)拜大哥,還是當(dāng)今皇上的表弟。”
“什……”
“我爹是皇太后的親大哥,也就是皇上的親舅舅。”
她一臉驚訝,“你之前為什么沒跟我說?你沒說,那人也沒跟我提!”
“沒什么好說的,多了這層關(guān)系,對我們袁家來說,是阻力不是助力。”袁柯眼神陰郁,黑眸中還添了一層怨恨。
“為什么?”
他苦笑,將袁家家道中落一事,大略向她說了一遍,聽完后,她大抵了解事情始未。
當(dāng)今皇上登基后,大概是擔(dān)心外戚掌權(quán)會興禍亂,遂一再消減袁家的勢力,袁柯的雙親和大哥相繼病逝后,他無心再為皇上效力,自動辭官隱居山林,皇太后為此還和皇上鬧不快,皇太后更不諒解皇上和二王爺不睦,因兩兄弟都是她親生的,皇上不跟二王爺?shù)沼H,反倒跟六王爺較為親近。
就因如此,袁大哥和二王爺這對同仇敵愾的表兄弟,自然就走得近些。
“難怪你們倆每回見面,就像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彼形颉
袁柯淡笑,他和六王爺?shù)男慕Y(jié)早就種下,只是平日見著,還算客氣,真正變成現(xiàn)在這種局面,應(yīng)是從她第一次逃府、央求他帶她走那一刻起。
她突想到什么似的,驚問:“你該不會以為是六王爺在皇上面前挑撥離間吧?雖然他這人花心風(fēng)流嘴壞,可那只是對女人,我相信他不會在皇上面前亂嚼舌根,說你和二王爺?shù)膲脑挕!?br />
袁柯看她一眼,表情有些無奈,她都還在生南宮曜日的氣,卻仍私心袒護,光是這一點,他袁柯就真正輸給南宮曜日。
“我知道六王爺不是碎嘴之人,但皇上跟他最親近這是事實!币唬噬弦膊粫屇蠈m曜日暗中調(diào)查盜賣兵器的事。
“皇上要跟誰好,又不是他能左右的,大概是他長得特別俊,連皇上都喜歡他!苯又掷仫h遠的心思,正色道:“等等,說到盜賣兵器,你真聽二王爺?shù)牧睿驯I來的兵器賣給北國?那意思是,我父王和二王爺要聯(lián)合起來攻打南國?”她一驚,旋即又納悶,“不對呀,若我父王有此意,他干啥還要我來南國和親?”
袁柯低頭,表情沉重,久久不語。和她相識以來,她對他的關(guān)愛一次比一次多,雖不是他渴望的男女之情,但都是她發(fā)自內(nèi)心把他當(dāng)真正親人對待的真摯情感。
她深愛南宮曜日,這幾日他見她誤以為南宮曜日嫌棄甚至想拋棄她而傷心難過,他于心不忍,他希望她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不想她繼續(xù)傷心生氣,所以,他決定告訴她真相。
另一個原因是,聽蘭兒說,西榮未抓到伊西多祿,他猜想,伊西多祿肯定提前收到消息,知道蹤跡泄露,所以在西榮趕到前離開,他有個不好預(yù)感,不管是伊西多祿或等不到他提萬全之策的二王爺,都會加速執(zhí)行刺殺雪清靈的計劃。
他不想她成為他們計劃中的無辜犠牲者,當(dāng)務(wù)之急是勸她暫時先回北國,可要想勸得動,得給她個理由。
他知道一旦告知她真相,他們密謀一年多的計劃恐告吹,但遇上她,他全亂了套,甚至連當(dāng)初激忿不滿想扳倒當(dāng)今皇上的堅定信念都動搖了……
受傷休息的這兩日,他不斷反省自問,他這么做的意義究竟為何?當(dāng)大官?他早無心于仕途,再者他不是不知二王爺野心勃勃的覬覦皇位,若不持偏見,憑心而論,當(dāng)今皇上愛民如子,確實比長年征戰(zhàn)沙場、好大喜功的二王爺更適合坐擁帝位。
當(dāng)初二王爺找上他,只怪當(dāng)時他思想偏激,一心怨恨皇上不顧情面,消減袁家勢力,導(dǎo)致父親憂郁病逝,大哥也跟隨父親而去,袁家一蹶不振,他心中積怨已久才會答應(yīng)二王爺提議的通敵叛國之事。
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初他真不該欠思量沖動答應(yīng),他的確做了錯事。不管誰想當(dāng)皇上,戰(zhàn)爭一起,受害的是兩國數(shù)以千萬的無辜百姓。
“袁大哥,你倒是說話呀。”雪清靈焦急的起身,催促他開□,“我父王當(dāng)真要和二王爺連手攻打……”
“不是北大王,是二駙馬爺!彼麤Q定將所有真相和盤托出。
他想,讓她回北國只是一時的權(quán)宜之計,唯有阻止“它”,她才能真正脫離危險,不引發(fā)戰(zhàn)亂,百姓才能真正過著平靜安樂的生活。
北國那邊,需要她回去阻止,南國這邊由他出面,必要時,他會以命來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