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場雨,冷得到山上打獵的徐嬌兒渾身發(fā)抖,偏偏找不到可以躲的地方,只好跟大黃站在大樹下,可憐兮兮地等到雨變小了才走回去。
一人一狗在煙雨蒙蒙的樹林中往回走,幸好徐嬌兒從小在山里長大,否則還真的會迷路,她一邊走一邊檢查她做的陷阱,當(dāng)然沒有那么好運(yùn),能抓到才怪,卻見到陷阱里有影子。
「史公子,你坐在這里玩嗎?」
「徐姑娘,你覺得我坐在這里是玩嗎?」史玄抬頭,看著上方的她,臉上的笑反而輕松了。
「只能說史公子的運(yùn)氣很好!顾尤徊蹲降搅耸沸@倒是稀奇。徐嬌兒站在土坑的上方,望著里面臟兮兮,但仍然精神奕奕的史玄,「你可以動嗎?」
「如果可以動的話,我應(yīng)該不會在這里!故沸蛑φf。
「哦。」她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眼睛也看到了他的腳傷。這個土坑是她挖的所有坑里最大的陷阱了,能容下兩個大男人,而且她怕獵物掉進(jìn)去會爬出去,她還特意去打鐵鋪?zhàn)寧煾靛懺炝艘粋夾子。此刻史玄的腳正被夾子夾著,看起來非常的不好。她嘆了一口氣,「倒是我不好。」
「是徐姑娘挖的陷阱。」史玄的語氣十分肯定,因?yàn)檫@樣的天氣還出門,又恰恰地走到這個陷阱旁邊的除了始作俑者,還真的想不到誰了。
「史公子,對不住!剐鞁蓛阂贿呎f一邊從一旁大樹上扯了一些藤條,掌心被粗糙的藤條磨得生疼,可她沒時間去在意,史玄的腳傷不知道如何?她怕他傷重,要是他留下了后遺癥,那她得負(fù)責(zé)任呢。
徐嬌兒動作利落地順著藤條爬了下來,坑倒不深,就是下雨后泥土打滑,要是沒有藤條,她跳進(jìn)去只能跟他一起仰望天空而無任何辦法。
她先小心翼翼地觀看了史玄的腳傷,發(fā)現(xiàn)沒有傷到筋骨,她松了一口氣,「幸好沒有傷到要害。」
「不然會如何?」史玄問。
「那我可就要負(fù)責(zé)你一輩子了。」徐嬌兒想也沒想,實(shí)話實(shí)說。半晌發(fā)現(xiàn)史玄的神情有些古怪,她解釋道:「你要是成了跛子,我得養(yǎng)你,還得給你找媳婦呢!
原來是這個意思,史玄笑了,「徐姑娘,一切皆是命!
徐嬌兒一愣,這話她爹臨死前也說過,要她不要太傷心,好好過日子,上天讓她活下去,自然也會給她一個活法,不要憂心以后無依無靠的日子。那時她不懂,年紀(jì)輕輕,輕易聽信他人的話,大伯一來接她,她處理了爹的后事便開開心心地跟著大伯走了,卻沒有注意到大伯不安好心。
徐嬌兒扯了扯唇角,「你說得對,一切都是命。」
似是看到她一閃而過的惆悵,史玄疑惑地欲開口關(guān)心,身體忽然騰空了,他大驚,「徐姑娘,你這是做什么?」
徐嬌兒吃了一驚,史玄看著精瘦,沒想到真的要她背起他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他真的很高大,也很沉重,她的雙手勾著他的長腿,他的腿尖還能碰到地上。她猛地倒吸一口氣,她無比慶幸自己方才放下了藤條,否則她真的背不上去。
藤條上有些倒刺,不少刺入手心,疼得徐嬌兒咬緊了牙關(guān),趴在她身上的史玄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吃力,但要她放下自己,他覺得太矯情了,保持安靜相對會更好。
徐嬌兒氣喘吁吁地將他背了上去,但頭一抬,看到遠(yuǎn)遠(yuǎn)的竹屋,她的心都在淌血了,如何把他背回去?若是下山找人幫忙再趕回來就太遲了。
徐嬌兒暫時放下他,蹲下身,從袖子那里撕了一塊布條,快速地在他的傷口上纏繞了一圈,「暫且忍一忍,我背你去看大夫!
「徐姑娘不用背我,我只傷了一腳,若是可以,你扶著我便成了。」她的衣衫濕透了,以前認(rèn)為她像漢子的史玄瞧出了她曼妙的女子曲線,若是再任由她背著,倒是他揩油了。而且他也于心不忍讓一個女子背他,怎么說他也是一個大男人,她至多背著他走一會便會體力透支。
徐嬌兒覺得他說的話有理,看了看他的腳,她點(diǎn)點(diǎn)頭,「好!股焓址鲎∷吡藥撞,卻走得太慢了,她又說:「手臂放我肩上,我半架著你走!
這樣的舉動似乎比背他在背上更加地曖昧了,但容不得史玄細(xì)想,徐嬌兒已經(jīng)不耐煩
地伸手將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如此他的大部分重量都在她的身上,但比起背他倒是容易多了。
史玄扯了扯唇角,也罷,鄉(xiāng)野地方?jīng)]有什么禮俗,他也不用這么拘謹(jǐn),便任由她架著他走。說來也有趣,他跟她第一次見面崴腳,這一次見面卻是掉進(jìn)她的陷阱里。
兩人相依相偎地走了一段時間,終于看到了徐嬌兒的竹屋。徐嬌兒此刻身體早已受不了了,她是比一般女子要強(qiáng)壯,可她不是一頭牛,不得不服輸,「史公子,我現(xiàn)下無力,先扶你去我的屋子,可成?」
聽她的呼吸不順,而且她的身體隱隱顫抖,他這個受害者倒是沒有任何異樣,可沒有她,他是走不回去的,盡管他們住得很近,但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她都不介意先收留他,史玄自然也贊同。于是,兩人先去了徐嬌兒的屋子。徐嬌兒一進(jìn)屋子就是拿起杯子倒水喝,整整灌了兩大碗的水,她才緩過來。
史玄正盯著她看,她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得,她的大腳丫正露在他的目光之下,「咳,我習(xí)慣進(jìn)屋脫鞋,所以……」
「是我踰越了。」說著,史玄扭過頭沒有再看。
徐嬌兒也不知道哪一條筋通了,「史公子可是疑惑我是大腳?鄉(xiāng)下女子的腳都是大腳,方便干活。」
史玄的目光微愣,望著雨后的天空,輕輕地說:「大腳挺好的。」
徐嬌兒一邊去燒水,一邊搭話,「史公子應(yīng)該是從繁華的地方來的吧,那里的女子是不是都是裹小腳的?」
史玄頷首,「是!
徐嬌兒呵呵地一笑,「裹小腳的姑娘是有福氣的!
史玄蹙眉,「何以見得?我倒不喜這樣的風(fēng)氣,苦了女子!
徐嬌兒聽出他語氣的不快,尷尬地說:「是、是嗎?」
史玄收斂神情,「之前見過小女孩裹小腳,痛得哭天喊地,硬生生地將腳弄成巴掌般大,一點(diǎn)也不好看,反而看著嚇人!顾氲骄┏抢锬切┯袗喝の兜娜耍闹幸魂噽盒,「真正疼姑娘的人家不會讓自己的閨女活受罪,京中的千金小姐也很少裹小腳。」
徐嬌兒呆呆地看著他,「我這輩子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就是小鎮(zhèn)上了,原來纏小腳是這樣啊!
史玄被她這副癡傻的模樣給逗笑了,「你也是一個心寬的,倒不懷疑我會騙你!剐鞁蓛簱P(yáng)起一抹笑容,「你騙我一個村姑有什么意思呢,自然不會騙我!
史玄被她反咬一口,仔細(xì)一想,確實(shí)騙她也沒什么意思。史玄一身狼狽地坐在她的屋子,看著她麻利地?zé)昧怂,又端著熱水放在他腳邊,拿著干凈的棉帕似是要給他擦腳。他連忙說:「徐姑娘,不用,我自己來!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能自己來?」徐嬌兒問。只當(dāng)他是不好意思,大方地擺擺手,「我經(jīng)常給我爹打水洗腳。」
史玄一時心塞,他跟她爹?他還沒有老到能當(dāng)她爹吧。
不等他回答,她已經(jīng)快速地褪去他的靴子和鞋襪,看到他腳踩的傷口,她松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夾傷了!
史玄挑眉,傷口本來也沒有多厲害,敢情她一直以為他是傷了腿不能自理?
徐嬌兒快速地清洗了史玄的傷口,又拿了她爹留下的陳年老酒在他的傷口處倒下去,她聽到他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她猛地抬頭,「怎么了?」
「無礙!
「哦!剐鞁蓛合耄簧眢w嬌貴,以前爹受傷的時候,她這么做,爹可是一聲不吭的。
確定傷口附近洗得干凈,徐嬌兒才拿出草藥搗碎鋪在布上,接著敷在他的傷口上,「先這樣吧,太晚了,找大夫也找不到,等明天一早我再把大夫找過來。」
史玄從她敷藥開始一直沒有說話,聽了她的話才緩緩點(diǎn)頭,「你這草藥敷上去很舒服!
「是啊,是我爹教我的!剐鞁蓛旱哪樕蠋Я艘唤z驕傲。
史玄笑笑,「你爹很厲害!
「當(dāng)然,我爹很厲害的……」
徐嬌兒不由得說起了她爹的豐功偉績,史玄安靜地聽著,直到徐嬌兒口干舌燥,她才意識到她說得多了。
「你爹是男子,做獵戶倒是沒有問題,你一個姑娘家怎么……」史玄疑惑地問。畢竟兩人認(rèn)識也有一段時日了,徐嬌兒也許一開始給人一種生者勿近的錯覺,其實(shí)她的心思很單純,他問她什么,她也會誠實(shí)以告。
「我從小就是在這里長大,后來也到過村子,可最后還是回來了,這山里什么都沒有,卻很自由!剐鞁蓛旱偷偷卣f道,忽然抬頭看他,眼睛閃亮亮的,「史公子還說我,你還不是一樣,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還不是一個人住在這里。」
史玄幽暗的黑眸落在她的身上,「我弱不禁風(fēng)?」
「是啊,我打小見到的男子都是高高大大,壯得跟牛一樣,就你不一樣,斯斯文文,文雅得很。」她笑咪咪地說。
史玄沒有心思跟她繼續(xù)聊下去了,被她誤解為弱不禁風(fēng),這|點(diǎn)讓他很心塞,只不過是很湊巧,每次走霉運(yùn)的時候都遇到她而已,她竟然以為他弱不禁風(fēng),他一時間抿著唇說不出話了。
「史公子?」徐嬌兒的手在他的眼前揮了揮,他才回過神。
「何事?」
「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做一點(diǎn)食物吃?」徐嬌兒擔(dān)憂地問。
史玄心中一嘆,好想鼓起勇氣跟她說,他一個大男人一點(diǎn)也不餓,但是,「有勞徐姑娘了!顾I了,他不禁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