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不想臟了自個兒的手,但陛下嚴(yán)懲白月后,整個西宮區(qū)由上至下一片死寂,陛下甚至連她都罰……
昔日她獨(dú)占陛下恩寵,如今卻為了古曉霖被罰,如今西宮區(qū)上下,誰不在背地里笑話她?!況且連她都罰,西宮區(qū)里誰還敢妄動,她能不臟自己的手嗎?
她等不了了,她要古曉霖死!
蕙儀妃胃口好,食不停箸,一盞茶功夫用去大半膳點(diǎn),青鈺迎過來,想著也許該提醒一下主子,倘若古曉霖真去了,主子也該努力回復(fù)從前身段。
“主子,是不是要少用些?”
蕙儀妃停箸,臉色微沉,“寒蕊,給我重重掌嘴,主子用膳,有你們這些奴才說話的分嗎?”
“主子,奴婢不敢!”青鈺跪下討?zhàn)垺?br />
“還不趕緊動手!”
寒蕊走過去,連著朝青玉臉頰左右重掮,青鈺耳朵嗡嗡作響,一時頭昏,心也徹底涼了。
“主子,奴婢只是想……今后沒了古曉霖,陛下定會回頭恩寵主子,可主子……這陣時日胃口甚佳,身段比從前圓潤得多萬一陛下不愛……奴婢不敢惹主子不快……”她哭著,試圖解釋。
蕙儀妃心里不快,卻也將青鈺的話聽了進(jìn)去。
“寒蕊,停手,青鈺說得也沒有錯�!鞭x妃拿起食筷,“不過不差這一兩日,沒了那妖女,陛下也得傷懷一陣子,明日開始膳食少進(jìn)些就是了。你下去!別在這兒礙眼,今天是妖女歸西的好日子,你別在這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觸霉頭,滾!”
青鈺奔出宜芳殿,心冷絕了。她四處閑晃,遠(yuǎn)遠(yuǎn)瞧見在東宮當(dāng)值的內(nèi)侍,與端詠妃殿里的宮女杏兒在僻靜的紫薇樹下竊竊私語,神態(tài)親密,那名內(nèi)侍她認(rèn)得,與陛下貼身近侍禮安熟稔,兩人是同鄉(xiāng)。
青鈺腳步停下,仔細(xì)想過好半晌,撫著仍腫痛的臉,終于下定決心,既然老天爺幫她開活路,如此巧合遇上東宮內(nèi)侍……
她放輕腳步,悄然無聲靠近紫薇樹,那兩人待她靠得十分近了才發(fā)現(xiàn)她,都嚇了一跳。
“青鈺姐姐?!”杏兒滿臉驚嚇,“姐姐別誤會,我——”
“杏兒不必憂心,姐姐想讓田三幫我傳幾句話,他若幫了姐姐這個小忙,方才的事姐姐便當(dāng)沒瞧見過。”
“姐姐有話請說,小的必定幫忙姐姐。”田三冷汗涔涔,在宮里,與宮女過從甚密,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必杖打至死。
“杏兒先回吧,姐姐想同田三單獨(dú)說幾句�!鼻噔曃⑽⑦煅省�
“是�!毙觾耗樕珣K白,不敢多說,趕緊走了。
“姐姐有話請講�!碧锶椭^。
紫薇樹下,清風(fēng)拂過,青鈺對田三低語幾句,田三面色轉(zhuǎn)白,聽完,冷汗已濕透衣裳。
“姐姐……這……奴才如何解釋自個兒來了西宮……”
“膳房在東宮,西宮主子們難道都不吃了?你就說姐姐央送膳內(nèi)侍幫忙傳話給你,這得了吧。”
“還是姐姐心思靈巧,小的必定將姐姐的話轉(zhuǎn)給禮安公公�!�
“我就在這兒等,務(wù)必趕緊讓陛下知道�!�
“知道了�!碧锶呕艔垙埢亓藮|宮。
早朝后,阢爾夏回金陽殿批閱西關(guān)加急傳回的奏折,已近午膳時刻,眼看去懷寧殿要遲了,他正心急著,外頭來了人在禮安耳邊低語,禮安頓時神色大變,趕緊走到跟前稟報,他沉下臉,喝道:“去!把人帶過來�!�
“是�!倍Y安疾步奔出金陽殿。
肌爾夏擱下鵝毛筆,焦躁的來回艘步,心思慌亂,一刻鐘后,禮安領(lǐng)了青鈺入金陽殿。
他瞧了跪伏在地的青鈺,“抬起頭說話�!�
青鈺發(fā)顫著,抬頭看了眼,阢爾夏見她雙頰紅腫,滿是瘀青,不禁愣了。
“你說蕙儀妃要害霖兒?”
“是。”
“說清楚!”
“蕙儀妃收了國輔大人送進(jìn)西宮的一只鐲子,鐲子是空心的,一半填了白粉,主子說那是毒。今日雞鳴,主子將手鐲順引水渠道流至東宮藥田,東宮有人會接手,打算在今日午膳下毒……”
午膳……這一耽擱,已經(jīng)過了午膳!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外頭一名內(nèi)侍驚慌失措奔入金陽殿。
阢爾夏臉色慘白,以為是古曉霖遭遇不測,但內(nèi)侍卻報,“葛將軍闖入皇城,連殺數(shù)十禁衛(wèi),一路奔進(jìn)懷寧殿了!”
他臉色大壞,奔出金陽殿,抽了殿外一名禁衛(wèi)手執(zhí)的長矛,沖往懷寧殿,路上宮人們的驚慌尖叫不斷傳來,通往懷寧殿的路上,沿路可見禁衛(wèi)或死或傷倒伏在地。
懷寧殿這頭,古曉霖剛飲了半杯桂圓茶,葛烈安就執(zhí)長劍奔進(jìn)食廳,打掉她手里剩下的半杯茶。
“霖兒!這茶有毒!”
一股疼從腹部蔓延開來,古曉霖站起來,劇痛跟著傳上來,她幾乎站不住,母性本能讓她攀緊了葛烈安,要求道:“你帶我出去,快,烈安,求你趕快帶我出城……”她必須出城,出了城便有神能,至毒也傷不了她,她想保住孩子。
“你忍著,我立刻帶你出城�!备鹆野卜鏊恚疽寻l(fā)作,她沒多少時間了。
手執(zhí)長矛奔入懷寧殿的阢爾夏見狀,心神俱碎,憤怒大吼,“不準(zhǔn)!寡人不準(zhǔn)你跟葛烈安走,你是我的!永遠(yuǎn)都是我的!”
她竟要跟葛烈安走?她懷著他的孩子,卻心心念念著別的男人?
難道他對她還不夠好嗎?他可以把整個天下捧到她面前,可以把一切都給她,這樣不夠嗎?
他的心被眼前的景象踐踏得糊爛了,他恨得雙眼血紅,理智全失的將長矛刺往葛烈安。
古曉霖見長矛刺來,拚盡最后余力推了葛烈安一把,轉(zhuǎn)身拿自己肉身護(hù)他,迎向阢爾夏刺來的長矛,她還懷著希冀,只要葛烈安將她帶出城,她與孩子皆能安然無事。
阢爾夏來不及收手,長矛刺入古曉霖心窩,穿透她單薄身子,頓時血流如注。
阢爾夏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顫抖著松了手,“不——”他接住她軟倒的身子,哭嚎出聲,“為什么!為什么要替他擋?你就這么愛他?愛到可以為他死嗎?”
“葛烈安……夏,求你讓葛烈安……帶我出去……”
“不!就算你死,也只能待在我身邊!”阢爾夏無法置信,她居然死也要與葛烈安同去,她就如此在意葛烈安嗎?
那么他呢?在她心里,他有什么位置?他算什么?!
古曉霖感覺全身的氣力流盡,毒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已失去腹里的孩子……她嘔出一口黑血,伸手摸了摸他哭濕的臉。
“夏,對不住你……她們……喂我毒……我救不了孩子……”
“不要!”阢爾夏悲痛至極,金陽殿忽然一陣震動,轉(zhuǎn)眼天崩地裂,沉封在金陽殿底下的神能沖出禁錮,與他合而為一……
得回神能的阢爾夏,憶起初史時代,也憶起她。
神識穿越漫長時光,看見她與葛烈安一世一世來這人世間,看他們攜手相扶,為凡人辨草識藥……
他想起見了初史的她時心弦震動,所以離世前付出了神能受禁的代價,只為與她相逢,但到頭來他依舊得不到如此純凈、美好的上圣者……他得不到她……
這世界根本不配上圣者一世世付出……卑賤的人不珍惜她幾世輪回付出,貪婪惡毒,喂她劇毒……
痛苦的他盛怒如火,神威震懾人間,擊殺了方圓百里所有生靈,包括葛烈安。
“這片土地不配得眾神與上圣者祝福恩澤,吾愿此地永世沉海,不見天日�!闭Z言即是最強(qiáng)大的咒,他沉聲念禱,天地同聲而應(yīng),一陣強(qiáng)大震動,金夏國沉入大海,由初史積累而得來的文明瞬間毀滅。
葛烈安跨入死門前,滿臉憂傷,最后這一步,他做錯了……
大洋吞沒金夏國前,阢爾夏抱緊古曉霖,以近乎充滿恨意的低吼在古曉霖耳邊哽咽道:“就算你死,也休想能離開我!”
他心轉(zhuǎn)念動,下了咒術(shù),“吾愿上圣者世世轉(zhuǎn)生東方之地,與吾同生……生生世世勿忘吾……吾將與上圣者生生世世相逢……”
古曉霖生氣終于流盡,跨過了死門,無法聽見他落于人間最后的強(qiáng)咒,“……直至上圣者將心神獻(xiàn)與吾……吾愿以神能為價,令此咒術(shù)永恒不滅。”
大水轉(zhuǎn)眼滾滾而來,金夏國因他的強(qiáng)咒,土地瞬間崩裂,永恒沉于大洋,眾神祝禱而生的文明毀于一旦,后世不知曾有金夏國存在。
新史文明在東方大地顢預(yù)重展,開啟另一章史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