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望著她一步一步挨過來,顯然不太愿意的樣子。
「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鐘熙紜有點不安,奇怪,他有什么話非得找她私下講?該不會是他發(fā)現她一把年紀還是「原裝貨」,起了歪念吧?
可是望著那雙毫無邪念的眼神,她非但不覺得自己會被騷擾,似曾相識的感覺卻更強烈了。
她從剛開始就覺得,他說話的口吻、走路的姿態(tài),特別是稍微垂著濃密睫毛睥睨人的模樣,勾起她某種遙遠朦朧的懷念感……而他,從剛開始就是這樣看她的嗎?墨黑的眼瞳,帶著絕對專注的凝視,看得她有點緊張。
「……你還是沒認出我嗎?」看她依舊一臉陌生樣,姜泰瑞有無力感。
「認出你什么?」她會不過意來的愣著。
「「儒文」補習班,星期二、星期五補碼學,三樓的教室,課后一對一教學……」他沈聲提醒她,他們共有的記憶。
她久遠的記憶終于被挑醒,傻傻望著他!浮瓕W長?」
「看來你不只長相沒變,腦子也沒什么成長嘛,記性還是這么壞。」姜泰瑞撇唇,略帶挖苦的語氣,幾乎讓人忽視了他眼中灼亮的喜悅。
這熟悉的、嫌棄她笨的口吻!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鐘熙耘發(fā)出驚喜的尖叫!刚娴氖悄!」她激動的奔到他面前,拉著他的雙手,仔細瞧他!改阕兒枚!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是嗎?你倒是完全沒變!乖诖蠹瘓F待久了,他在外的言行一向拘謹,雖然被她拉著又叫又跳,將他雙臂當面條似的亂甩,他只覺好笑,她還是老樣子,開心起來就毫無形象。
「你長高好多,你以前發(fā)型不是這樣,還有,你以前不喜歡穿淺色衣服,今天卻穿米白色……」她細數著他今昔的改變,天啊,真沒想過會再遇到他!她興奮地說個不停!付,你改名了!看到「姜泰瑞」這名字,我完全沒想到會是你耶!」
「我剛去美國時水土不服,大病好幾場,我母親帶我去算命,說是我的名字在異國不利,就改了!顾柤!浮附褂植皇浅R姷男帐,既然知道我從美國回來,難道你一點聯想都沒有?」
「第一,我沒想到你會回來;第二,你用這么「豪華」的身份出現,我哪敢想象大總裁居然是我以前的學長?那不是聯想,是妄想好不好!顾χ铝送律唷
「不過你剛才要是說聲:「喂,笨蛋」,說不定我馬上就認出你來了!
他挑眉!改阋詾槲页鰢钤焓嗄,詞匯還是這么貧乏嗎?」
「怎么會,你這么優(yōu)秀,肯定有很大的進步,至少「笨蛋」會變成「大笨蛋」
吧?」反正她對他毫不指望啦,畢竟他連吻過她的隔天,都還是「笨蛋」、「笨蛋」的喊她,一點柔情都沒有——對了,他吻過她……
她遲鈍的想起,他不只是多年不見的學長,也是她的初戀……
心口怦怦跳了兩記,她忽地意識到自己還緊握著他的手,連忙放開。
他對她的舉動不以為意,又道:「我曾試著聯絡你,你卻轉學了!
「我搬家了,就在你出國兩個月后,我父母很倉促的決定要搬,轉學手續(xù)很快辦好,我都沒來得及和同學朋友說再見。」她面帶微笑的解釋著,一面暗暗深呼吸,放輕松、自然點就對了,沒必要大驚小怪,誰跟初戀情人乍然相逢都會有點小鹿亂撞嘛!改阍趺磿胝椅?」
「我不能找你嗎?」他反問。
「呃……當然可以!箍墒牵斈晁^情的連一句道別都沒有,就遠走異國,又為何回頭來找她?她很茫然!傅,為什么?」
為什么?他沒有深想過為什么,但他就是這樣做了,而個中原因只要稍加厘清,其實昭然若揭。
因為他想念她。
倘若只是對一般朋友的思念,他早就坦然熱絡的打招呼,跟她相談甚歡了,但現在他只能拘謹的與她保持距離,用壓抑的眼神注視著她久違的一切,她閃亮的眼眸、她甜美的容顏,在她微笑的陣光下,他心跳微促,表情無甚變化的俊臉隱隱泛熱起來。
他最喜歡她的笑靨,舒心討喜,完全反映她溫純簡單的性格,雖然過去常念她笨,但她就是這點吸引他;但……也就是她這種玻璃般透明好懂的個性,往往對明擺在眼前的事情視而不見,就像他吻過了她,她還追問他為何吻她;然后彷佛連彼此有過的曖昧都忘光光似的,現在又問他為什么想找她……
還能為什么!她以為他是團購缺人的主購,找她湊人頭嗎?!
懷著不被了解的悲憤,他口是心非的冷冷道:「反正,才不是因為我想見你。」
「我想也是!顾銖娦α诵,想也知道嘛,不說一聲就走掉的他,哪里會對她有什么留戀?這么理所當然、一目了然的事,她為什么還要問?為什么要對早就明白的答案,感到失落呢?
他冷淡的態(tài)度讓她不自在,只想趕快離開這種氣氛。「我得上樓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
「等等——」他喚住她!父奶煲黄鸪詡飯吧!
她想了想!改阏埧?」
「為什么要我請你?」他挑眉睨著她。照理說,他遠從美國回來,該是由她盡地主之誼作東才對吧!
「因為我請客的話,最好也只能吃麥當勞,你才負擔得起五星級餐廳嘛!顾嵌紵o所謂啦,由他決定。
他無言。「……看來你混得不怎么樣!
「不是混得不怎么樣,根本是混得很爛好不好。」她笑著,很大方的承認自己的微薄收入。
他再度無言的看她一眼!浮裢恚俊挂暰瞥向對街,他的司機把車開過來了。
「今晚不行,我要去補習……」忽見他臉色大變,怎么啦?
她納悶的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fā)現馬路對面有輛黑色豪華轎車駛近,越來越近、速度越快,竟是筆直向他們沖來。
她駭然瞪大雙陣,嚇得僵在原地,盡管意識到危險,可是身體卻因為過度的驚駭而無法動彈。
千鈞一發(fā)之際,姜泰瑞一把將她推開,此舉雖然保護了她,卻讓他自己來不及閃避——
下一秒,「砰」!車禍發(fā)生,路人皆驚叫。
抱著一籃橘子,鐘熙耘風塵仆仆的在午餐時間趕回電臺。橘子好重,她提著它搭公交車、坐電梯,手快斷了,一進電臺大門,她立刻擱下它,稍微喘著,按摩酸疼的臂膀。呼,好累。
「小鐘,吃午飯嘍!」另一個助理將她的便當送過來,同時神秘道:「剛才姜總裁打電話找你!
「咦?他打來過?他說什么?」剛打開便當的鐘熙耘愣住,扼腕極了。枉費她特地請假兩小時,去他的病房外等,因為護士說他一直在睡覺,她請假的時間即將用完,只好先回電臺來,早知道就再多等幾分鐘。
「他問你昨天有沒有被車子擦撞到,有沒有受傷,問你什么時候回來,問了好多好多,最后他問——」吊足所有豎直耳朵偷聽同事們的胃口,助理才戲劇化的高聲宣布:「你有沒有男朋友!」
眾人怪叫:「喲,姜總裁果然對小鐘有意思!」
「小鐘快上啊!總裁夫人的寶座還空著,快去卡位!」
「姜總裁真聰明,昨天英雄救美,從失控的車子前救了你,今天馬上來約你,這招苦肉計用得真好啊!
「別亂講好不好,昨天的情況真的很危險,才不是什么苦肉計……」鐘熙耘薄弱的抗辯馬上被同事們的滔滔八卦聲淹沒。
「那你說,昨天他干么約你下樓談話?為什么單獨找你一個?」
「我說過啦,我跟他以前念同一所國中,他找我聊聊而已!惯@番話,鐘熙耘已經無力的解釋十幾遍了,沒人相信。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他居然一眼就認出你,這證明了什么?這證明他對你舊情難忘、舊愛難了!」
「那是因為我的長相都沒變好不好?」
「那也要他對你的心意都沒變才認得出來呀!」
「……」算了,還是省點解釋的口水吧。鐘熙紜悶悶的低頭扒飯。
她沒想到媒體對姜泰瑞的新聞這么熱衷,昨天的車禍,今天居然上報,還把他描繪成英雄救美的男子漢,導致她這個被救的「美」,從一大早就被同事虧到現在。
他舍身相救,她不是不感激,但是想到他昨天的態(tài)度,現在被大家開這種玩笑,她只覺得郁悶,非常的郁悶。
同事們都沒發(fā)現她的哀怨,還不放過她。「小鐘啊,憑良心說,你長得雖然可愛,但是跟酆畋姐一比,簡直是那個……咳咳,XX比雞腿,等級差太遠了,姜總裁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干么不約酆畋姐而去約你?」
「是啊,哪個男人會舍紅玫瑰而選擇紅面龜呢?當然是因為看中你嘛。」這話讓眾人狂笑。
「我不紅也不是面更不是龜啦!」鐘熙紜抗議,說得好像她很沒魅力似的,過分!
正在看報紙的酆畋聞言,貌似同感的輕嘆一聲:「說得也是,我第一次被人這么徹底忽視呢!
「酆畋姐,拜托你不要跟著起哄!圭娢跫嫲г沟南驅Ψ酵度ヒ谎郏B你也要背叛我嗎?
可惜酆畋今天似乎就是打定主意要背叛她!缸蛱旖偛脕頃r,就特別留意小鐘,他居然在大家自我介紹之前,就知道小鐘的名字——」
「你們知道嗎!」鐘熙紜猛地站起來嚷嚷:「前陣子酆畋姐收到九十九朵玫瑰,連收了半個月,送花的人其實是被酆畋姐訪問過的食品廠黃老板!」
震驚的三秒寂靜過去,眾人的八卦魂爆了!缚浚衣犝f那老頭子的婚姻是煙幕彈,他其實是個零號,難道他想對酆畋……」
「他是不是打一魚兩吃的主意?他到底把酆畋當男人還是女人?喂酆畋,他有沒有約你?你快說……」
哼哼,轉移焦點她也會啦。鐘熙紜毫無罪惡感的把好友送出去當犧牲品,總算換來幾分鐘清靜,趕快低頭扒便當。
聽說姜學長并無大礙,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叵氘敃r狀況,她是有足夠時間反應閃避的,卻呆站在原地,才連累他受傷,她很內疚,一面盤算著,下午還是得請假,再去一趟醫(yī)院,無論如何總該跟他當面道謝。
她邊吃便當邊想,直到兩分鐘后,有人在她身邊坐下,她回神的看過去,是成功從鯊魚般的同事中脫身的酆畋,正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你居然拖我下水,這個仇我不會忘的!
「干么這么愛記仇,你偷戳我一刀,我也偷刺你一下,扯平就算了嘛!圭娢踉藕俸僖恍。
「哪里算扯平?你跟姜總裁有曖昧,卻連我也瞞,真不夠意思,我還以為我們是好朋友呢!观侯备袊@著。
「我不是瞞你,我跟他真的不是那回事啦!圭娢跫嬘?zhàn)埖呐e雙手發(fā)誓。「拜托別再提這件事了,我覺得好煩!
「為什么煩?」察覺到她是真的困擾,酆畋收起嬉鬧態(tài)度!甘菬⿶浪麑δ銢]那個意思,你卻喜歡他嗎?」
「不是,那是以前的事了……」
「所以你以前的確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