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世界,說它保守,男女之防甚嚴,聽高亢說,大周律法很是奇怪,殺人放火還可以一審、二審、三審才定罪,但通奸卻無二話,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便是斬立決。
而今天,她生完孩子滿半個月,婆婆卻送來兩個女人,說她是月子內(nèi)的人,無法服侍丈夫,怕高亢床榻凄冷,遂令綠娃、紅蝶來侍枕席。
不過婆婆也叫她別擔心,她正妻地位老天也動搖不了,這兩女子能懷上孩子,就扶做妾,若久無身孕,充其量也只是個通房丫頭,要打要罵都隨她。
難怪公公的妾侍多到十根手指數(shù)不完,敢情都是這樣來的。
那高亢呢?送到嘴邊的美食,吃了連擦嘴都不用,能有人克制得住嗎?
瞄一眼綠娃、紅蝶,十四、五歲的模樣,就像枝才吐苞的花朵,青澀中帶著一種楚楚可憐的韻味。
林蘋沒有把握高亢抵抗得了這樣的美人陣。
她咬了咬牙,有股拿起掃帚將兩女人趕出去的沖動。但理智告訴她,人是婆婆領(lǐng)來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只能私底下應(yīng)付著,不能莽撞行事。
為什么會這樣?以前總覺得只要有錢,夫妻生活就會過得好。
事實上,當財富從天上掉下來,除了砸得人頭暈目眩外,她沒有感到其他的快樂。
在大周,男人是得納妾的,她必須接受這種觀念,才能融入這里的生活。
但要與別人分享丈夫……她想到高亢親吻過別人,再碰自己,一股惡心翻上胸口。
搖晃著腳步,她走到床邊,看著一雙兒女白胖的小臉蛋,純真無邪。
這曾經(jīng)是她夢寐以求,卻差點錯失的東西,幸蒙老天開恩,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終于夢想成真。
有夫、有子、有女,一家圓圓滿滿,她該知足了,奈何……
心思百轉(zhuǎn)千回,最終化為一聲長嘆。“原來我也是個永不知足的人,有了自由、我想要錢,有了錢、我又貪享受……這樣的欲望,何時才是盡頭?”
“寶貝啊,前世娘親覺得你們來錯時間,競選在爹娘破產(chǎn)跑路時報到。現(xiàn)在,爹娘有錢了,又因為不適應(yīng)這里而苦惱,想著你們?nèi)裟芡睃c來,等爹娘在這里混到風生水起后,一家人的生活豈不更好?其實,你們的娘親是個傻瓜……”世上豈有如此好事?樣樣順心,那還是人生嗎?
用力擦去快要溢出眼眶的淚,她已經(jīng)犯過一回錯,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后悔、抱怨、放棄,這些都是沒用的。當狂風暴雨來臨的時候,只有面對它、克服它,才能見到雨后那一彎虹彩。
林蘋調(diào)轉(zhuǎn)視線,瞧向仍伏跪于地的綠娃和紅蝶,檀口才開,一聲粗口伴隨著一記撞門聲傳進來。
“他奶奶的!”氣呼呼的高亢回家了。
他一進門,拿了茶壺就往嘴里灌,直到整壺都空了,才用力把壺摔在桌上。
“那群王八蛋!”他嘴里罵得兇,手上卻很溫柔,抱著林蘋的腰!澳镒,你知道嗎?我好心請書吏們喝酒,他們居然要行酒令,還要以百花為題!見鬼的,我是文科畢業(yè)的沒錯,但不代表我就能七步成詩啊!欺負我們穿越過來的啊?有本事來劃明星拳,周杰倫啊周杰倫——唔!”
林蘋捂住了他的嘴,用力把他的腦袋往旁邊一轉(zhuǎn),讓他看看墻邊跪著的兩個俏女婢,目光里殺氣騰騰。是誰才說過,在這里行事說話都要小心謹慎,還相公、娘子、爹爹、娘親練了幾天幾夜,結(jié)果房門都還沒鎖上,他就穿幫了,什么亂七八糟的事都說出來了。
高亢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他人一歪。
“啊,娘子,為夫醉了,醉了……”
咚,他整個人滑到地上,“酒醉不醒”了。
大概是“醉”得太用力,他緊閉的眼睛上,兩條眉毛還一抽一抽的。
林蘋悶笑著。誰教他太沖動,現(xiàn)在吃苦頭了吧?肯定是倒下的時候撞到哪里了,才會痛成這樣。不過……
她的注意力轉(zhuǎn)到目瞪口呆的綠娃、紅蝶身上時,一股氣又忍不住竄上心頭。
這家伙,闖了禍就裝醉,留下的爛攤子卻要她收拾,真是可惡!
她腳下用力悄悄踢了他一下,才對著兩個俏女婢道:“少爺喝醉了,還不幫著將人扶到榻上歇著?”床鋪上睡著雙胞胎,容不下高亢了,且叫他屈居長榻吧!
綠娃和紅蝶這才恍然回神。“是,少奶奶!比齻女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終于將高亢安置妥當。
林蘋又趕著兩人去幫高亢煮醒酒湯,同時備些熱水,方便他待會兒沐浴使用。
等房內(nèi)只剩兩夫妻,和一對雙胞胎,她趕緊把門窗都關(guān)密實了,才走到榻邊,又在高亢腰側(cè)捏了一下。
“唉喲!”他悶哼一聲,差點摔下榻。
林蘋瞪了眼!笆钦l成天在我耳邊叨念著要小心謹慎?又是誰老管不住嘴皮子,說話壞事?”
高亢嘿嘿笑著去拉她的手,又被拍了一下。
“我在外頭已經(jīng)小心到幾乎是夾著尾巴做人了,回到房間,難免放松一點,所以——等等,你好端端的,弄兩個陌生女人到房里干么?嫌我們的麻煩不夠多嗎?”這樣一想,他就覺得自己被冤枉了。
林蘋氣不過,又掐他一下。
“那兩個女人是我的婆婆、你的娘親大人送來給你做二奶的!”
“。俊
“怎么?高興到傻了?”
“原來在大周,爹娘除了養(yǎng)育小孩外,還得兼拉皮條!”他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林蘋怔了半晌,噗哧笑了出來。
“你嘴巴真壞,那么思心的話也講得出口。”
“我又沒說錯。不只拉皮條,還找那未成年的,真會被天打雷劈!辈缓靡馑迹m然過來半個月了,高亢的價值觀還是停留在二十一世紀,受不了這種殘害小孩的的作法!耙院笤蹅冮|女,不到十八歲,絕對不準她出嫁!
她心里是贊同他的,但嘴上忍不住要吐槽!澳悄惴判,等她到了十八,也不會有媒婆上門了,只能留著做老姑娘。”
“那就留吧!反正爹養(yǎng)得起,不怕。”
林蘋嗔他一眼,心口卻是甜的。哪個女人不愛自家相公威武可靠?
或許是因為經(jīng)歷了磨難,也或許是大周給了他極大的鍛煉,她覺得來到這里后,高亢一天比一天穩(wěn)重,眉目間隱隱透出一股山岳般的氣勢。
只是,他成長了,那曾經(jīng)待她一心一意的情感,不知有沒有變?
“不管她們成不成年,婆婆要你將她們收房,你打算怎么做?”
他摸著下巴,思索半天,她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這個嘛……”他搖頭晃腦,就是不說出個結(jié)果。
她為之氣結(jié),秋眸便罩上了薄霧。“兩個小丫頭,你該不是想養(yǎng)到十八歲,再納作妾室?”
“冤枉!娘子,為夫從沒想過納妾!饼R人非福,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怎么會去找那種麻煩?
“那處理兩個小丫頭,你得想這么久?”
“她們聽了我的胡言亂語,不知道會不會隨處傳,我當然要謹慎考慮是把人轉(zhuǎn)手賣到異國,讓她們永遠回不到大周壞我們好事?還是直接殺人滅口算了?”
她倒吸口涼氣!皻ⅰ瓪⑷耍磕悴粫斦姘?”
他的臉色很陰沉!拔椰F(xiàn)在有老婆,還有一雙子女,我的命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得為家人負責,任何可能危害到你們?nèi)齻的人事物,我都要斬草除根!
過去,那些受欺負、破產(chǎn)的經(jīng)歷化成一道陰影,每想一次,就像在他心頭割一刀。現(xiàn)在,他的心已經(jīng)被切得只剩很小、很小一塊,只能容下妻兒三人,至于其他人,他們的死活與他何干?而且,誰知道他好心好意對待他們,會不會又換來一次的背叛?不如誰也不信,獨善其身的好。
林蘋很訝異!澳阍趺磿兂蛇@樣……冷酷?”
“不是冷酷,是看清現(xiàn)實。小蘋,過分仁慈并非好事,為了我們一家人的安全,有些事就算不想做,也得去做。”
“所以你是為了顧家?”是他自己改變了,還是大周這個環(huán)境影響了他?她不知道,但受過二十一世紀的教育,她有一套自己的人生觀。她同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可她的防范絕不以殺戮為出發(fā)點。
“高亢,我不同意你的想法,那畢竟是兩條人命,不能說害就害!
他卻覺得她是婦人之仁!叭f一她們管不住嘴巴,引人疑竇,你就不怕殺身之禍近在眼前?”
“凡事當然以自保為第一要素,但是……”她俏目定定地望著他。“你回答我,若是在我們那個年代,你會動不動就想殺人滅口以絕后患嗎?”
“問題是我們已經(jīng)不在二十一世紀了,這里是大周,一個陌生的地方,我們想在這里過得好,就必須融入它、適應(yīng)它,變成它的一分子!
“你真要當個大周人,就該同意女兒十二歲成年,十八歲以前出嫁。”
“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平平是人,你卻有兩套標準,這就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