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他的背影,白水嫣感到陌生,曾經(jīng)他們擁有好多美好的記憶,也密不可分過,總以為這樣的維持會到天長地久,而她也真認(rèn)定這輩子只愿心底有他。
直到分離,然后相遇,漫長的時歲已悠然而過,再度留在掌心里的還剩什么?叫能他們曾經(jīng)被命運(yùn)的紅線纏繞在一起過,最后也因為宿命不再緊緊維系。
這些道理白水嫣都懂,在焚香誦經(jīng),潛心禮佛的這些年頭里,她還是多半為不知身在何處的他祈禱平安。
或許菩薩見她可憐,終究讓她見著了他,白水嫣也再度發(fā)現(xiàn)這些年來,還是掛念著他,縱然他詫異她已改變,又甚至不認(rèn)得她,但她仍舊喜歡著他。
裴燁獨(dú)自望著夜空中的皎月,思索著方才離開白水嫣房內(nèi)前的最后一個舉動。他吻了她,究竟是為了什么?
因為感動她的奮不顧身,還是他有些微的心動,才讓不合宜的動作,動搖他曾經(jīng)對她很冷漠的心?
他不由得嘆息,想不透自己的心意,也不過是個多年不見的丫頭,他何苦總惱著自己心慌意亂?
轉(zhuǎn)過身,裴燁在寧靜的夜里見到一抹白色的單薄身影,先是嚇了一跳,一顆心差點(diǎn)從嘴里蹦出來,若不是他還有些膽量,定睛認(rèn)清她的模樣,只怕此刻三魂七魄全飛向佛祖身邊,兩眼翻白、一命嗚呼。
“你……”裴燁擰起眉,沒好氣!皶r候晚了,怎么還在這里?”嚇人!
白水嫣怔住,退了一步,不敢多加開口,習(xí)慣見他惡狠狠地瞪著自己。
裴燁邁開步子走上前去,表情很是凝重,嚴(yán)肅得好像要揍人,白水嫣見狀,不知怎么竟然退縮起來,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給我站!”他吼著,她好端端怎么見他就跑?
“我……不是故意的!卑姿瘫ь^跑著,就像是后頭有惡鬼追上,今日受傷流了一堆熱血,跑沒幾步遠(yuǎn),就沒用地跌倒在地,嚇得她冷汗直冒。
“丫頭,你沒事吧?”裴燁聽到崔發(fā)之前叮囑他的,她天生體質(zhì)古怪,一有傷口就會出血得厲害,絕對不要讓她身上多個割口子。“我瞧瞧。”
扳著她的肩膀面對自己,裴燁仔細(xì)檢查她的雙臂兩膝,心里一急,不顧禮俗掀開她的裙擺,要不是白水嫣開口制止,他就要在無意之間占了她的便宜。
“燁……哥……我真沒事!卑粗氖,白水嫣難得滿臉通紅,露出小女兒的嬌態(tài)。
裴燁一雙手捧著人家姑娘家的小腿肚,皺起眉頭說得理直氣壯!拔遗履闵砩嫌袀,會出血的!
明白他的好意,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能像小時一樣,白水嫣小臉漲紅!翱墒,燁哥哥……男女授受不親……”
她話一說完,裴燁瞪著自己還黏在人家小腿上的雙掌,僵了半晌,然后很狼狽的退開手。,丫頭,我沒想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我……我知道!卑姿踢B忙把衣裙給拉整好,低垂著首,臉頰燥熱得連自己都感到很難面對他。
“我有些忘記,我們都不同了!彪y怪江湖味兩兄弟嫌他嫌個半死,直嚷著歲月匆匆,只有他這竹馬以為青梅都不長大的。
“你還當(dāng)我是個孩子,對吧?”說到底,在他眼中,她也真是個丫頭,而非是個女人。
“不,我當(dāng)你是丫頭。”他揚(yáng)起淡淡的笑容,讓白水嫣看得有些癡迷,也是闊別多年以來,她再度見到他對自己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卻有點(diǎn)微微的苦澀。
“丫頭,也還是孩子。”她長大了,在他離開她的漫長歲月里,她改變了很多很多,不再是從前圓圓眫胖的傻娃兒。
“當(dāng)孩子有什么不好,無憂無慮,難道不是嗎?”直到現(xiàn)在,他偶爾會懷念過去的光陰,尤其足在這幾年的光陰里,他變得更常想念以前。
“你知道嗎,我都可以嫁人了!彼难凵褡兊煤馨皼]有一個孩子,是要嫁人的!”
裴燁看著她,明知開口的時機(jī)不對,也還是問了。“你……想嫁人?”
“沒有!泵蚱鹱彀停姿绦牡撞簧蹩煲。
“那……你在煩惱什么?”在今晚,他似乎能看見藏在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面之下,許多細(xì)微的情感波濤,就像當(dāng)年他理解她、甚至明了她一般。
“但我不是永遠(yuǎn)都可以不嫁!彼囊徽Z道破,讓裴燁沉默半晌,彼此之間古怪的氛圍正在形成著。
裴燁沒有回應(yīng)她的話,背對著蹲在她面前!吧蟻恚∥冶衬慊胤坷!
“燁哥哥,我變重了!
“快點(diǎn)!你沒幾兩肉的。”
白水嫣紅著俏臉,輕手輕腳地爬上去,裴燁下費(fèi)吹灰之力就將她背起。
“從前啊,我根本沒背過你幾回,反倒是你這小丫頭常?钢易呋厝。”自小,他破弱的身子骨根本無法像個男孩子保護(hù)她,倒是受她照顧很多。
“之前,你不是不信我嗎?”她輕輕地說,并沒有很包含責(zé)怪的意思,更無半點(diǎn)怨懟,只是出于困惑。
“我不愿信,是因為不信白家家道中落。以前白家也是大戶人家,里外風(fēng)光極了,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再說,白丫頭以前身體健朗,又圓圓胖胖……而你一點(diǎn)也不像小時候!
“這世上,總是有些事會改變的,對吧?”白水嫣嘆息,語氣諸多無奈。
她雙手環(huán)著他的頸項,腕上的鈴環(huán)發(fā)出輕脆的鈴聲,裴燁不由得多看幾眼。
“有誰的歲月,沒跟著老天爺一塊運(yùn)轉(zhuǎn)的?”
白水嫣在他耳邊輕哼起不成調(diào)的小曲兒,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她每回賴在他身邊,總會唱的一首曲子。
她真是他的白丫頭!裴燁邊背著她回房,邊聽著她哼出的小調(diào),仿佛光陰又退回到最初,他們?nèi)耘f還是很單純的時候,沒有煩惱、沒有憂愁,只知道嘻笑,也只想要嘻笑。
“明兒午后,我們?nèi)タ磻虬!”最近城?nèi)來班戲子,市街上頂熱鬧的。裴燁好幾天前,就聽到有人在宣傳著。
“別號不是才新開張?”一切還等著他作主呢,怎能說走就走?
“有江湖味兩兄弟,不礙事的!彼齺淼匠莾(nèi)個把月,泰半光陰只鎖在房里,不悶出病來?“多出去走走,對你身子骨好!彼幊,也看來太不開心了。
“好!卑姿梯p聲細(xì)語,此刻耳根子紅得像抹上胭脂,嬌態(tài)十足。
曾幾何時,她也有女孩子家的甜美氣息了。
“多跟著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見識一些你從前沒看過的。京城里什么都有,你會喜歡的!奔热粊碚呤强停麘(yīng)該做做主人,帶她好好瞧瞧這塊地方。
“你不嫌我跟在你身邊覺得煩?”
“你從前繞著我打轉(zhuǎn)時,怎不害怕我嫌煩,現(xiàn)在就會?”裴燁輕笑著,這丫頭也算是長大了。
“我……”提起兒時的厚臉皮,白水嫣只能窩在裴燁的肩上,不敢多說什么。面對他,總是難以提起勇氣,別扭得很,就是因為在意自己在他心里的模樣,做什么事都綁手綁腳的。
“逗著你玩的,別感到不快!币娝捑錄]說個完整,裴燁以為她是氣惱得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她悶悶地說,好多話想講,卻無從說起。
很快地,兩人來到房前,裴燁將她輕輕放下,白水嫣輕推開房門,赤腳踏人石板上,微涼的觸感深入她的心底,頓時襲上她的,是長久以來的寂寥,像是死地里的哀愁,緊緊包裹住她。
在他轉(zhuǎn)身要走之時,白水嫣忽地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口,裴燁詫異的看著她。
“丫頭,你怎么了?”
白水嫣瞪著自己的手,滿臉通紅。“我……”
裴燁看出她的窘境,將她輕輕拉進(jìn)懷里,并且拍著她的背,像安撫嬰孩般細(xì)心地哄著。
只是一個擁抱,讓白水嫣霎時感到溫暖無比,好似多年的等待,終于在今晚得到一個回應(yīng),她等好久好久……久到連自己的喜怒哀樂,都要被埋藏在心間。
白水嫣埋在他的肩窩里,仿佛希望可以將記憶永遠(yuǎn)存留在這一個當(dāng)下!坝卸嗑,你沒這樣抱住我了?沒這樣輕聲安撫我……”
他可以感受到她回抱住自己的力道有多大!把绢^……”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白水嫣忍不住號啕大哭,把藏匿在心中的情緒統(tǒng)統(tǒng)宣泄出來。
裴燁手足無措,只是很笨拙的拍著她的背,將她緊緊抱在懷里。
“丫頭,以后不會了,我保證!”他在她耳邊低喃,這些年欠她的相思,在未來的日子里,他會盡力還給她的。
*
這一晚,白水嫣就像回到當(dāng)初知道他離開的那一日,哭得痛徹心扉,把所有多年來的委屈,一次全傾泄個夠。
而裴燁就只是無言地?fù)碇瑹o須任何言語,他還是了解她的。盡管時歲變遷悠遠(yuǎn),盡管彼此各分天涯,盡管物換星栘……然而有些東西,還是不曾改變。
或許,她對自己愛慕的心,真的不曾更改過……裴燁一時之間,都領(lǐng)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