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威風無限、擺擺臉色就能讓人聞風喪膽的一家之主,杜凱勝臉色灰敗,他用手擦了擦額頭上不斷沁出的冷汗,偷偷上抬的視線,恰好望見自己的寶貝女兒,正百無聊賴地用叉子在已經(jīng)攪得一團亂的蔬菜沙拉上,又動了那么一下下。
不能再逃避下去,他已經(jīng)把早餐時間延后了兩個小時,把寶貝女兒的耐心耗完,就真的不好辦了。
在老婆大人鼓勵的眼光中,杜凱勝終于顫顫巍巍地開口:“非煙,晚上早點下班,成家的那個孩子想跟你吃頓飯,他們已經(jīng)約了好幾次了,我真的沒辦法拒絕,非煙,不然……”
果然是這件事!
杜非煙重重地戳了一下幾乎已經(jīng)成為一團綠泥的沙拉,努力保持微笑,“爹地,我以為我已經(jīng)跟你說清楚了,我只喜歡云哥哥,我不會跟其他的男人一起吃飯,關于我和云哥哥的事情,你們不是一向樂見其成嗎?”
“這個是沒錯,但……”在女兒“親切溫柔”的注視下,杜凱勝支吾了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寧雨錦也對自己的丈夫絕望了,看到他如今畏畏縮縮的懦夫相,誰能想像他在公司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威風模樣?
不再指望他,寧雨錦挑高柳眉說:“你和成家是指腹為婚的關系,當年他們家出事沒了男孩子,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非云這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品性、才能我們都一清二楚,既然你喜歡他,我們不阻止;但現(xiàn)在成家不僅有了一個才學容貌皆上乘的少爺,還主動提起了當年的婚姻,我們哪有拒絕之理?”
雖然這個指腹為婚似乎非常兒戲,好像是在一次商業(yè)合作的慶功宴上,杜凱勝隨口扔出的一句玩笑話;他們不以為意,但人家卻當成了一回正經(jīng)事,現(xiàn)今甚至煞有其事地找上門來,杜凱勝好歹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說一不二,哪有自打嘴巴的道理?
“媽咪……”
“成家少爺不是那種靠祖產(chǎn)過活的二世子,他在高中時期就和好友創(chuàng)立了一家公司,如今已成氣候;一年前,他又接手了父親的成氏集團,一人身兼二職,卻依然把兩家公司治理得井井有條,甚至還把成氏集團推向了一個高峰;你不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非云上,有空的時候多和其他人交往,你就可以知道,非云和成童,到底誰是名門閨秀擇婿的第一人選?”非云自然是個好孩子,但成家少爺也毫不遜色,她只希望女兒能夠客觀看待事情。
“在我心里,只有云哥哥是最好的!倍欧菬煵粸樗鶆樱虉(zhí)己見。
寧雨錦緩和了語氣,軟硬兼施,“非煙,媽咪心里有數(shù),你可以先跟成家少爺試著交往一下,如果真的沒有感覺,媽咪也不會強迫你的,畢竟女兒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杜凱勝連連點頭。
杜非煙咬著嘴唇不說話,靜默了一會,突然拎起包包往外走。
寧雨錦也不阻攔,“也該去公司了,非煙,今天中午非云有個相親,在公司旁邊的飯店里,你如果有時間就去看看,也不知道那個女孩兒,是不是配得起我們的非云?”
杜非煙猛地扭過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們給云哥哥介紹女人?”
杜凱勝立即垂下了頭,避開女兒的質(zhì)問,被逼到前線的寧雨錦恨得不行,暗地里狠狠地扭了一把丈夫的大腿,他自知理虧,也不敢出聲,只能默默承受。
等到心里的火總算降了一點,寧雨錦緩緩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非云也是快要三十的人了,有些事情也得考慮一下了;要不然到時你看上了成家少爺,讓非云何去何從?”
當時的杜大小姐從未想過,為什么每個人在她面前都是“成家少爺”、“成家少爺”地叫,從不提起成家少爺?shù)恼鎸嵜M,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開始自己就跳進了一個圈套。
杜非煙星眸里火星閃動,一字一句地強調(diào):“云哥哥是我的!闭f完后,不再瞧父母的神色,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
不知什么時候,杜凱勝抬起了頭,“錦兒,你說得是不是太過份了?”
“不要把責任撇得那么干凈!睂幱赍\加重了手勁,沒有女兒在場,杜凱勝也不再強忍,痛得齜牙咧嘴直哼;寧雨錦笑著松開了手,“活該!”
杜凱勝苦著一張臉,沒有心情與嬌妻打鬧,“你那么說,非煙一定生氣了,她會不會好幾天都不理我?”
“你很擔心非煙不理你?”寧雨錦笑得好溫柔。
“嗯……唉,都是我的錯,當時跟什么流行、學人家指腹為婚,還顧全面子不肯主動撤銷婚事,簡直是把我的寶貝往火坑里推!”杜凱勝一個勁地自我埋怨。
寧雨錦溫柔地道:“不是你的錯,而且我相信非煙并不是真的喜歡非云,在她眼里,非云是最好的男人,最好的選擇,所以理所當然地,她以為自己喜歡非云,因為,她只喜歡最好、最棒的東西!
“喜歡最好的東西?”杜凱勝怔怔的。
“對,怎么說呢?非煙被寵壞了,從小,你什么都依著她,幾乎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她面前,養(yǎng)成了她眼高于頂?shù)男愿瘢∧闱,非煙用的哪一樣東西,不是最頂尖的?衣服、首飾、皮包、車子……”
有一個對自己百依百順、寵到天邊的老爸,對非煙而言,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杜凱勝正經(jīng)八百地辯駁:“她生在杜家,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公主,就應該擁有最好的一切。”
“我沒有說不應該。”寧雨錦及時地轉(zhuǎn)移話題,決定不跟這個有戀女兒情節(jié)的男人一般見識,“我的意思是,非煙對非云,并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感情!何況,成家的那個孩子,成童來找過我!
“他找你做什么?”杜凱勝拉起警報。
他決定跟成家的人斷交,斷交之后,違約也沒什么大不了了,反正他是商人,無奸不成商,信用更是負值,不管如何,他再也不想勉強寶貝女兒一絲一毫了。
“他希望我們把非煙交給他一個月,一個月之后,如果非煙還是堅決反對這樁婚事,他也不再執(zhí)著,主動放棄婚約!
他好像猜錯了,“小鬼不是來催婚的?”杜凱勝懷疑地問道。
“嗯。”寧雨錦肯定地頓首,“他是一個好孩子,我相信,他才能給非煙真正的幸福。”
“你答應他了?”
“對!
“非煙會不會不高興?”他關心的重點永遠只有一個。
寧雨錦又笑了,笑容又美麗、又溫柔,“不會,我知道你是個死腦筋,說了那么多,你也不見得明白了多少;我只跟你說一句,非煙不會生氣,你也不用因為擔心她生氣,而跑去和成家斷交。”
不愧是他同床共枕將近三十年的發(fā)妻,居然看出了他的打算。
杜凱勝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fā),雨錦的話,如同一顆定心丸,讓他的心寬了、笑容也冒了出來,瞬間展現(xiàn)了成熟男人無人能擋的魅力,“謝謝你!小錦,聽你那么一說,我真的沒什么好擔心了!彼依掀艔膩聿粫趴陂_河。
“是嗎?”寧雨錦的笑越發(fā)溫柔甜蜜,“凱勝,你不覺得你忘了擔心最重要的事了嗎?”
“還有什么?”杜凱勝的笑容隱去,表情變得凝重萬分,“難道說,非煙不會喜歡上成童?還是說,成童是個見異思遷的薄情人,不值得托付終身?”
說來說去,只曉得圍繞女兒打轉(zhuǎn)!火氣一分分地上升,吞噬了她為數(shù)不多的自制力。
溫柔面具破裂,寧雨錦猛地一拳擊向杜凱勝的肚子,“杜凱勝,你最應該擔心的是,我會生氣!我忍你忍了二十多年了,你不僅不思悔改,還給我變本加厲,我有那么好唬弄嗎?”
杜凱勝卻一臉茫然,“小錦,你生什么氣。俊
反正女兒的終生大事也差不多搞定了,寧雨錦認為自己不用再忍下去,她又狠狠地扭了他一把:“杜凱勝,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是薄情人?你才是當之無愧的薄情人!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要跟你分居,分居、分居!”
杜凱勝覺出不妙來,霍然起身,一把拉住寧雨錦的手,“好好的,你鬧什么分居?今天也不是愚人節(jié)。
寧雨錦冷笑,學女兒一字一頓道:“我沒鬧,一個月為限,如果到時你還沒想明白我為什么要跟你分居,我勸你也別想了,我們直接離婚!”說完后,也不管那個頓時石化的男人,她甩開他的手,到樓上收拾行李去了。
今天莫非真是愚人節(jié)?杜凱勝茫然地望向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