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刺客有兩批,一批為假,一批為真。
以前那些人,都是他派出來的假刺客,全是陪她玩玩的;但如今出現(xiàn)真刺客,他自然不能讓她跟著玩命,于是他煩惱著,該怎么終止自己的惡作劇。
“皖兒?”段子讓放下箸,推開沒吃幾口的早膳,突然喊了她一聲。
“嗯?”被拉著一起喝粥的凌皖兒,狐疑地抬頭看他。
段子讓很少用這種嚴(yán)肅的語氣喚她。
他望著凌皖兒,認(rèn)真地問:“你想家了嗎?”
“想家?”凌皖兒不曉得他干么突然這么問,但還是老實回答:“還好啦。就偶爾想起我爹、想起我娘;想起我外公、想起我外婆……一點點想啦。”
她只有一點點想家,沒有非常非常想啦。
“那你想不想回家?如果你想回去,我派人送你回去好嗎?”他想過了,這是最恰當(dāng)?shù)陌才,可以避免她無辜受波及。
“這怎么可以?”凌皖兒瞪大眼,好像段子讓說了什么驚人的話語!跋氚禋⒛愕拇炭瓦沒抓到,我怎么可以回家?”
“但你說想家——”
“就算想家,也不可以拋下你跑回去呀!要是我爹知道我做事半途而廢,一定冒罵我的啦。不行不行,我一定得抓到刺客,問出他們的主謀者才行!”
她猛搖小腦袋,打死不肯返鄉(xiāng)。
“你——”段子讓頭疼地揉弄額際,不知該怎樣,才能讓這個固執(zhí)的女孩乖乖聰話回家去。
“你聽我說——”
“對不住。太子,奴婢送熱茶來了!币幻麑m女捧著熱茶進(jìn)來。
段子讓暫停話題,先等她奉茶。
那名宮女捧著茶盤緩緩靠近,段子讓突然感覺到一股殺氣,當(dāng)下警覺地大喊:“站!”
察覺事跡敗露,那宮女大喝一聲,扔開茶盤,握著藏在茶盤下方的匕首,展開凌厲的攻擊。
段子讓連忙躲開,并朝外大喊護(hù)衛(wèi)。“來人!快來人!”
都怪他安排假刺客的戲碼,現(xiàn)在連他的護(hù)衛(wèi),都搞不清楚哪些刺客是真,哪些刺客是假。
“啊,怎么又來了?這批刺客,為何老是喜歡一大早就開始搞刺殺?”凌皖兒哀號一聲,趕緊撲過去救駕。
“不是同一批!倍巫幼屢幻骈W躲,一面急促回答。
“什么?”
“皖兒,你別過來,當(dāng)心危險——啊!”段子讓因阻止她,一時分神,讓刺客在手臂上劃了一刀。
“段子讓!”凌皖兒高聲驚喊,見他受傷,這下當(dāng)真動了怒氣,一腳狠狠踹上刺客的背臀,將她踢飛出去。
而大批護(hù)衛(wèi)這時才趕到。
“嗚嗚,段子讓,你別死掉……”
相似的場景再度上演。
凌皖兒趴跪在床邊,抱著躺在床上人兒的手臂痛哭,好像他即將斷氣一樣。
“我不會死好嗎?”段子讓睜開眼,忍耐地瞪著她!拔抑皇鞘直凼艿捷p傷,不會死掉好不好?”
“嗚嗚……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不小心了,才會讓刺客傷了你……”凌皖兒抽抽噎噎地道歉。
“別哭了,不關(guān)你的事!彼α,愛憐地輕撫她哭花的小臉。
她哭得涕淚縱橫,實在是丑死了,但他卻覺得她好可愛。
“是我不好,這全是我作繭自縛釀成的錯!笔撬戎圃斐黾俅炭褪录,才會造成護(hù)衛(wèi)的混淆,導(dǎo)致他們延遲救駕。
“怎么會是你不好呢?你被刺客給傷了耶!”凌皖兒神情激動。
她不明白,難道這年頭,傷人的無罪,被傷的反而有罪?
段子讓搖頭輕笑,不再解釋,知道說再多也無用。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她,是不會懂的,只會不斷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真是個單純的傻丫頭呀!
她就是這么天真、這么傻,才會這么惹人心疼。
段子讓沒察覺自己的感嘆包含著多少寵溺,那是…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包容,與疼寵。
“段子讓,你要不要喝水?你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渴,我先倒水給你喝好不好?”凌皖兒抹去眼淚,想辦法讓他舒服一點,將功折罪。
誰說流血與口渴有關(guān)連?段子讓忍不住好笑,但心里更加憐惜她的純真。
“好啊,那就麻煩你倒杯水給我!比绻赛c水能讓她好過些,那么他又何妨喝一杯?
“來,水在這里,慢慢喝!绷柰顑旱箒硪槐,兩手捧著杯子,慢慢地將水喂入他口中。
那專注的神情,讓段子讓覺得可愛極了。
他故意逗弄凌皖兒,除了慢條斯理地啜飲杯中水,兩只眼睛還自杯緣上方,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她。
他的眼神看來好強(qiáng)悍、好有侵略性,好像想一口吞下她。
凌皖兒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瞧得很不好意思,羞得立刻垂下眼眸,想躲避那令人渾身躁熱的熾熱凝視。
但段子讓還是一直看,一直看。
“哎呀!你做什么這樣盯著我?別看啦!”她又羞又窘,手足無措。
論拳腳功夫,她或許不賴;但在感情上頭,她還太過生嫩,根本禁不起段子讓老練的挑逗。
“為什么盯著你?當(dāng)然是因為你很美嘍!彼室饪鋸埖刭澝,而她羞紅臉的模樣,也挺誘人的。
“我哪里美?宮里的美人才多呢!”來到宮中,她才發(fā)現(xiàn)這里美女如云;有時只是擦肩而過,但那驚鴻一瞥,已足夠教她稱羨了。
“會嗎?”他見慣了美女,倒不覺得身旁的女人有多么令人驚艷;沒有強(qiáng)烈的個性,每個人看起來都一樣,很快就讓他拋諸腦后。
比較起來,他倒覺得凌皖兒鮮明活潑的個性,有趣多了。
至少逗弄她,會讓他覺得很開心。
思及此,他頓覺玩心大起,藏起眼中一閃而逝的惡劣捉弄,移開她捧杯的手,他故意將自己的俊顏,逼近她面前。
“呃……你要做什么?”凌皖兒顫抖的捧著茶杯,有點防備地盯著那直逼她鼻端的超大號俊容。
“我想做什么?”段子讓喃喃自語,盯著她唇的黑眸,透出一抹異樣的火花。
“我想……吻你。”
說完,他便低頭吻住她因訝異張開的唇。
“唔?”凌皖兒錯愕地瞪著他的頭頂,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她被吻了。
因為從未被人吻過,她羞得快炸開了,再加上擔(dān)心被人瞧見,所以,她想也不想地,就做出反射動作——
把剩余的半杯水,倒在他頭上!
“啊,對不起啦,你別生氣嘛……”
段子讓臭著一張臉,不論凌皖兒怎么道歉、哀求,他就是不肯理她。
“對不起啦!我沒想到你會突然吻我嘛……”她是一時嚇到,才會把水倒在他頭上,其實,她應(yīng)該把水倒在自己頭上才對。
因為她記得,當(dāng)時自己簡直羞得都快著火了。
不過說到吻——
“喂!你……你干么吻我呀?”想起那個短暫的吻,凌皖兒臉上滿是羞窘。
“我不能吻你嗎?”段子讓老大不爽。
怎么?他是蛇還是毒蝎?吻她有那么可怕嗎?
“你那是什么語氣?哼!要知道,有多少女人奢求我吻她們,我都不屑一顧,而我降貴紆尊吻你,你卻質(zhì)問我為什么吻你!”再遲鈍的女人,都比她識趣!
“那你不會去吻她們?”段子讓的語氣,令凌皖兒生氣,好像他吻她是她的榮幸,她應(yīng)該跪地膜拜一樣。
“偏偏我那時只想吻你,不成嗎?”段子讓幼稚地與她斗起嘴來。
事后回想,他也覺得不可思議;當(dāng)時他原本只是要嚇嚇?biāo)T了,根本沒打算吻她的,但不曉得哪根筋不對,居然就真的吻了下去。
本來嘛,一個吻而已,親了就算了,可是這女人,居然反應(yīng)忒大,還把水倒在他頭上,害他洗了個頭。
多少女人等待他的青睞,但她卻一副被蟲子咬了的表情,真是不可原諒!
“你——”凌皖兒氣惱地瞪他,然后突然抬腿,往他的小腿骨上踢去。
“你這色鬼!”
“噢——”段子讓抱著小腿哀叫!澳氵@個惡婆娘!”
“哼!”凌皖兒生氣地掉頭跑開。
段子讓抱著疼痛的腿,原地跳個不停,抬起眼,惡狠狠地瞪向跑遠(yuǎn)的女人。
“好!凌皖兒,你給我記住……噢,痛……”
打小要風(fēng)有風(fēng)、要雨有雨的段子讓,第一次嘗到吃敗仗的苦頭,而那苦頭——
竟然是一個女人所賜予的?
真是氣煞人也!
凌皖兒跑了好遠(yuǎn),才緩下腳步。“什么嘛!”
想起方才,段子讓一副吻她是天大恩賜的傲慢口吻,她心里就有氣。
如果他好好地說、溫柔地吻她,她也不是不肯的……
發(fā)覺自己的念頭太過大膽,她立即羞紅了臉。
她還不是很清楚,自己對他的感覺究竟是什么,但她無法否認(rèn),自己喜歡上了段子讓。
她喜歡看他,只要看見他,她心里就很歡喜;而她也喜歡聽他說話,因為他說話的聲音非常好聽;還有,她也喜歡和他相處,雖然常有刺客冒出來刺殺,她又打得很累,但她還是很喜歡和他在一起。
記得方才他說,很多女人求他吻她們,這點,她毫不懷疑。
段子讓是個出色的男人,又是大理國的太子,自然有很多女人,希冀著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與他雙宿雙飛。
凌皖兒反而希望段子讓并不是太子。
如果他不是太子,那她就能毫無顧忌地愛他,與他自由自在地相戀、相愛。
可偏偏他是太子……唉……
太子的妻子,就是太子妃吧?她怎么也無法想像,自己成為太子妃的模樣。
她低頭瞧瞧自己,不覺諷刺地笑了出來。
她這副德行,哪有資格當(dāng)太子妃?
如果未來的太子妃就是這個樣子,或許滿朝文武,都會集體辭官抗議也說不定。
而且,他必定不會喜歡上她這樣的女子,她要美貌沒美貌、要儀態(tài)沒儀態(tài)、要溫柔沒溫柔,說可人也不可人。
她實在想不透,自己有哪里足以吸引他。
況且宮中美女如云,她望塵莫及,而他又不是瞎了眼,怎會選擇她呢?
所以了,她絕不可能是未來的太子圮。
凌皖兒又自嘲地一笑,心,更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