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qiáng)死腦筋,一面挨著根子還一面罵人,“嗯嗯,打輕一點(diǎn),把人打壞了,看我饒不饒得了你!”說完,又對孟孟傳授經(jīng)驗(yàn),“不怕,每打一下就少一下,十下很快就熬過,我那里有很好的傷藥,包準(zhǔn)姑娘兩天就能下床……”
李新大翻白眼,要不是屁股上還在受折騰,他很想再往李強(qiáng)后腦杓打招呼。
這人怎會蠢得這么厲害?他們是爺?shù)馁N身侍衛(wèi),代人挨打,誰敢往死里打?自然是怎么輕松怎么打,他這副天下無事的模樣,豈不是在告訴爺,這二十根不是打,而是搔癢?更甭說他還光明正大恐嚇人,這……他把爺?shù)淖饑?yán)往哪里擺了?
李新沒想錯,鳳天燐被李強(qiáng)的話氣到想吐血。
他們以為他沒看見李新遞銀子給行刑之人?他都已經(jīng)睜一眼閉一眼了,李強(qiáng)還如此明目張膽!
他氣呼呼地走出屋外,想加重刑罰。
李強(qiáng)聽見腳步聲,急忙道:“快點(diǎn)打完,主子爺出來了!
他這一嗓子把替孟孟行刑的人給喊僵了,啪啪啪,最后三下隨隨便便敷衍了事。
鳳天燐站到院子里時,李強(qiáng)、李新乖乖趴在凳子上繼續(xù)挨打,于文謙已經(jīng)沖上前將孟孟打橫抱起。
鳳天嵐站在于文謙身旁,怒目望向鳳天燐,“看清楚,這就是你喜歡的男人,看清楚,你的犧牲換到什么?!”
孟孟聽見了,胡亂點(diǎn)頭。
是啊,這就是她喜歡的男人。如果每個交換都能換到等值的東西,多好?做交易總是有虧有賺,她無法確保好運(yùn)一直站在自己這邊。
雖然已經(jīng)杖下留情,孟孟還是疼得冷汗淋漓,汗水濕透背脊,縷縷青絲貼在頰旁,臉色慘白得像個鬼,柔弱地靠在于文謙懷里,像小貓似的。
鳳天燐接收到于文謙的怒目,也感受到黑影的凌厲視線。
他看得更清楚了,那團(tuán)人形黑影比于文謙略高,身穿明黃色長袍,可這顏色的衣服豈是人人都能穿得起?
他聽見那黑影在對孟孟說話,只是聲音太模糊,滋滋的雜音太多,他無法聽清楚黑影在說什么?
于文嫌滿臉憤慨,抱著孟孟上前跨一步,怒聲道:“孟孟年輕,無意觸犯府中規(guī)矩,既已受到懲罰,便當(dāng)兩清,在下代孟孟向三皇子告辭,就此離去!
他這話比李強(qiáng)那沒腦袋的話更加觫怒鳳天燐。
鳳天燐抬高下巴,冷笑道:“于太醫(yī)想走請自便,至于孟孟……兩清?誰給你的標(biāo)準(zhǔn)?依爺看來,還沒夠呢!
“你!”于文謙氣得臉色蒼白,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被鳳天燐幾句話擠對得說不下去,只道:“孟孟沒有欠你。”
“欠不欠,怎會是于太醫(yī)說了算?”鳳天燐痞笑問。
一旁的李新聽在耳里,只覺得丟臉,自家主子爺未免太、太……太無賴。
“你到底想要怎樣?”于文謙口氣不善。
“不怎樣!彼麘械门c于文謙多說廢話,伸手拂過去。
于文謙只覺得雙手頓時失去支撐力氣,軟軟地往下掉。
眼見孟孟就要摔落在地,他驚叫一聲,鳳天燐卻不疾不徐地順勢接下孟孟。
把人抱進(jìn)懷里,鳳天燐嘲諷道:“既然手無縛雞之力,于太醫(yī)就別逞英雄了吧!
“鳳天燐,這天底下還是有王法的,就算你身分尊貴,睥睨天下,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鳳天燐失笑,問得輕佻,“是嗎?那你要不要去試試,看看律法和王子,誰高誰下?”
倏地,他變臉,“來人,送客!”
命令下達(dá),剛挨完打的李新立刻跳起來,抓著于文謙急急將人往外推。
這會兒不能再讓于太醫(yī)說話,他講得越多,賀姑娘會越慘,他們家主子爺正在氣頭上,這會兒誰杠上,誰就死得冤枉。
鳳天燐抱著孟孟回房,看見她滿頭大汗,似乎痛得厲害,經(jīng)過行刑之人身邊時,他站定,轉(zhuǎn)身似笑非笑地問:“不是收了李新的銀子,怎么還把人打成這樣?”
兩人心一驚,急忙跪地求饒,磕頭間心里想著,得把李新的銀子加倍還回去,否則主子爺……
苦吶,他們沒弄懂自己哪里不對,到底是錯在收銀子,還是錯在……打得太重?
不理會還在磕頭的兩個人,鳳天燐加快腳步抱孟孟回房。
鳳天燐不斷提醒自己,他沒喜歡上她,他只是在生氣,生氣那么多男人為她說話,生氣連男鬼都護(hù)著她,她有什么好。恳粋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既是如此,為什么他舍不得她死?
對,他沒有舍不得她死,他只是、只是尚未報恩,只是想看她還能使出什么更離譜的手段,只是……她的呻吟讓他心疼得厲害……
步邁開,這時蠢到無法理解的李強(qiáng)又湊上來,低聲道:“爺,不如讓于太醫(yī)留下來吧,賀姑娘需要大夫治傷。”
鳳天燐快氣炸了,他沒有回身,只是右腳往后一踹,準(zhǔn)確無誤地端在李強(qiáng)的小腿骨上。他懶得回答李強(qiáng),只對行刑的家丁說:“把李強(qiáng)拉下去,再打二十大板,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此話一出,正在和于文謙推搡的李新?lián)e頭氣苦,暗道李強(qiáng)這家伙的腦袋一定是裝飾用的!
鳳天燐越走越生氣,見男鬼始終跟在自己身邊,他知道男鬼也處于盛怒中,因?yàn)橹苌淼暮庠絹碓缴睿瑑龅盟墓穷^僵硬,得晈牙相忍。
如果有一點(diǎn)點(diǎn)可能,這鬼肯定要將自己踢飛。
他想知道男鬼到底是何方人物,低頭想詢問,卻發(fā)現(xiàn)孟孟閉上眼睛,陷入昏迷。
將孟孟抱進(jìn)房里,卻發(fā)覺屋里半個人都沒有,他揚(yáng)聲怒喊,“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一個二等小丫頭聽到聲音,急忙湊上前問安。
“月霜呢?”
她吶吶回話,“月霜姊姊去尋人求藥,怕姑娘回來要用。
怒氣略平,鳳天燐把孟孟放在床上,吩咐道:“去打一盆溫水過來!
“是!毙⊙绢^轉(zhuǎn)身,飛快往外跑。鳳天燐走到外面小廳倒茶水,卻發(fā)現(xiàn)壺里空空如也,轉(zhuǎn)身回內(nèi)室時,正巧聽見孟孟無奈地道——
“鳳天嵐,夠了,你這么生氣,想把我凍死嗎?”
“如果你會死掉,絕對是被打死,不是被凍死的!兵P天嵐氣恨她,他沒見過這么沒出息的女人,都被打成這樣了,還……
他難得大發(fā)善心愿意收回交易,這么好的時機(jī),她居然傻得不肯放棄交易。她瘋了嗎?就讓他帶走鳳天燐的魂魄,她有什么損失?
因?yàn)闀耐措y受?因?yàn)檫是愛鳳天燐愛得無法自拔?
笨女人、蠢女人,傻到無以復(fù)加的呆女人!他怎么就喜歡上了?他也一樣蠢呆傻笨?
“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你出去繞繞吧,我現(xiàn)在受不得陰氣!彼裏o力地?fù)]揮手。
“受不得也得受!”嘴巴這樣說,他還是乖乖地往梁上飄去,拉開與孟孟的距離。
鳳天燐聽不見男鬼說了什么,但聽得見孟孟說的。
她說:“鳳天嵐”,難道那黑影是二皇兄?在龍椅上自刎的二哥?他怎么會在?他怎會認(rèn)識孟孟?他們兩人……
沒有人點(diǎn)住鳳天燐的穴道,他卻動彈不得。
天亮,孟孟醒來,發(fā)現(xiàn)背后一片清涼,想著莫非是上過藥了?
她側(cè)頭,發(fā)現(xiàn)坐在床邊打瞌睡的月霜,淡淡一笑,輕推月霜兩下。
月霜揉揉眼睛,看見孟孟醒了,急忙道:“姑娘要喝水嗎?”
孟孟抬頭,“整晚沒睡是嗎?去休息一下,我沒事的!
月霜點(diǎn)點(diǎn)頭,卻遲疑著不肯離去,猶豫半晌,突地雙膝跪在床前,對孟孟磕頭,語帶哽咽說:“請姑娘原諒月華,她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嗎?孟孟松口氣,心想著那就好,不是她做錯事招人嫌棄。
趴在床上,孟孟輕拉月霜,緩緩道:“我明白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轉(zhuǎn)告月華,事情已經(jīng)過去,別擱在心上。”
月霜訝異,姑娘什么都不問就原諒月華?
孟孟不想問,月霜卻不能不說。
她緩了口氣,解釋道:“月華的哥哥被錢莊的人押走,他迷上賭博,手中有錢就往賭坊跑,想要翻本卻越陷越深,連家里兩畝薄田都賣掉了,償還不起債務(wù)。錢莊的人恐嚇,若是再不還錢,就要斷他一手一腳。
“他是月華家里唯一的男丁,爹娘還指望著他送終,知道此事,月華的娘又急又氣,病得下不了床,月華擔(dān)心得不得了,到處借錢想幫她哥哥還債。薛姑娘無意間知道此事,便助月華一暫之力,條件是……要月華在爺面前指認(rèn)姑娘。”
原來如此,難怪前一天月華神色慌張,當(dāng)差當(dāng)?shù)貌槐M心。
“沒事的!泵厦嫌峙呐脑滤氖直,“回去歇一下吧,熬過一夜,眼圈都黑了!
月霜愣愣地看孟孟幾眼,心中五味雜陳。
她知錯了,姑娘這樣的人品怎會做出傳言中那些事?薛姑娘都能設(shè)計(jì)下藥了,那些話言怕也是……
念頭改變,月霜為自己的錯誤感到羞愧。
她沒有多說其它,孟孟卻是理解,笑著反握她的手,再次鄭重說:“月霜,我是認(rèn)真的,沒有半點(diǎn)矯情,我說沒關(guān)系便是沒關(guān)系,我沒放在心上,你也別放在心上,快下去休息一會兒吧。”
月霜滿懷感激,點(diǎn)點(diǎn)頭,走出屋子。
屋里沒了人,孟孟看一眼坐在梁上的鳳天嵐,淡淡笑開,“你也不必守在這里,我沒事的!
“薛蕾未必是“無意間”知道此事!彼淅涮狳c(diǎn)。
“我明白!
整件事必定是薛蕾一手策劃,但皇子府畢竟不是薛蕾的地盤,從謠言四起,所有人對她產(chǎn)生不好印象,再到事情發(fā)生的經(jīng)過……事件能夠如此環(huán)環(huán)相扣、毫無破綻,背后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賜婚的圣旨已經(jīng)下達(dá),薛蕾和鳳天燐的婚事巳是板上釘釘!
“我知道。”心還是酸得厲害,但她臉上不顯。
說過很多遍了,鳳天燐嘴巴壞,心腸卻再良善不過,他既然認(rèn)定自己毀去薛蕾的清白,自然會想辦法彌補(bǔ)。
“他不會娶你,除非你肯做小。”
不管她做大做小,只要鳳天燐愛上孟孟,她便贏了睹約,而他……輸了交易。
對于這場交易,鳳天嵐原本十拿九穩(wěn),信心滿滿,因?yàn)槭ヒ豢|魂魄之人,心中無情愛,會自私刻薄得讓所有人厭恨。
孟孟不知此事,只曉得魂魄不完整,鳳天燐的人生將沒有幸福可言。
她怕鳳天燐不幸,所以與他進(jìn)行交易,他恐嚇?biāo)c鳳天燐立下賭約,希望她因?yàn)轼P天燐的自私冷情,放棄對他的愛情。
可是鳳天燐的表現(xiàn)讓他越來越?jīng)]把握了,因?yàn)轼P天燐對孟孟……似乎有情?
“我知道!奔藿o鳳天燐為妻?這樣的念頭太奢侈,她從未想過。
“你繼續(xù)留下也沒用!
“我知道!
“他留住你,不過是想令你感到屈辱!
“我知道!彼痪渚涮魮,她照單全收,回話時不見喜怒。
鳳天嵐火大,卻不敢飄下來,深怕陰氣傷了她。
他指著孟孟發(fā)出刺耳喊叫,這就是當(dāng)鬼最槽糕的地方,每次火大,發(fā)出來的聲音就尖銳得教人害怕。
“你不要口口聲聲知道,重點(diǎn)是你要怎么做?”
孟孟輕嘆,“等我能下床便求去!
“鳳天燐豈肯放人?”鳳天風(fēng)怒道。
那家伙再霸道不過,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事情沒少做過。
昨天孟孟昏睡,鳳天燐在床邊坐了大半個時辰,還紆尊絳貴親自為她擦拭身子,這些舉動讓他擔(dān)心。
鳳天燐少了魂魄,注定缺少七情六欲,他絕不可能愛上孟孟,算準(zhǔn)這點(diǎn)他才敢和孟孟立下賭約,但鳳天燐昨晚的舉動……身為男子,他再明白不過,若非心中有意,天之驕子怎會屈膝?
他必須盡快把孟孟帶走!他已經(jīng)孤獨(dú)太久,他要孟孟陪在身邊,重圓那年的情緣。
孟孟不知他的擔(dān)憂,只覺得他多虎。
她緩言道:“我不是府中人,爺無權(quán)限制我的自由,更何況約定的口期快到了!
賭約結(jié)束,各歸各位,他們之間已經(jīng)到了永別的時刻。
“你最好說到做到!”
孟孟見鳳天嵐張牙舞爪的模樣,竟覺得想笑。
真奇怪,剛開始那樣怕他,現(xiàn)在卻……她的膽子一定是變大了。
“我說到做到,不管是和爺?shù)募s定,或是與你的交易!彼鍦\笑著。
她的回答讓他滿意,揚(yáng)起眉毛,嘴上說出的話卻依舊冷硬,“你敢毀約,我就讓鳳天燐一輩子這樣過下去!睙o情無欲的人生寞淡無趣,這就是他對鳳天燐的報復(fù)。
孟孟失笑,柔聲說:“你和爺真像,都是嘴硬心軟的家伙,畢竟你們終究是兄弟!
她不懂,這么相像的兩個人,怎會為一張椅子鬧得你死我活?名利權(quán)勢真有這么動人心弦?
“誰跟他像!”鳳天嵐恨恨瞅她一眼,咻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