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是賭到那兩、三成了!拱沧紊,魯清墨一口甜糕一口清茶,語氣平淡的說出口。
已經(jīng)哭到無力的柳半垂跌坐臥鋪旁,看著沒血色沒氣息的妻子,他一臉懊悔悲痛。
看好友說不出話,歐陽不棄代為提問,只是聲音仍然難掩哀戚,畢竟是自家親人,「墨兒,昨晚吃飯時,玉扣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從頭到尾只說一藥見效,又沒保證什么時候藥效會發(fā)!顾蛱蚴种,一臉事不關(guān)己。
「那能不能再為玉扣把把脈,是不是還有什么方法……」他也說不下去了,表妹的樣子就像是死全了。
魯清墨輕輕笑出聲,「她還摸得到脈象嗎?」
刺耳的笑聲終于將柳半垂的神智拉回,好似想起什么,他發(fā)狂般的指責(zé),「是妳!妳是害死玉扣的兇手,妳這妖女……妖女……」
歐陽不棄立即蹙起眉,拉住好友,不讓他近魯清墨的身,「冷靜點,這不是墨兒的錯。」
「是她、是她的錯!她讓王扣……」
「不!拐酒鹕,魯清墨一臉無懼的看著柳半垂,「是你。柳莊主真健忘,我早說此藥有風(fēng)險,柳夫人要喝的時候也曾詢問過你的意見,你拒絕了嗎?你不是還告訴她你的為難之處?」
聞言,柳半垂沉默了,久久不能言語。
瞧了他一眼,魯清墨可還沒打算放過他,「我向來最看不起惺惺作態(tài)的人,現(xiàn)在柳夫人一死,不就正好解決了柳莊主的難題,莊主又何必在我這外人面前假悲傷呢?」
「妳……妳豈會懂我對玉扣的一番情意!」
「一番情意?莊主還記得夫人喝藥前所說的話吧?夫人說,就是死也不愿跟人共侍一夫!顾D(zhuǎn)身拉開窗,讓光照了臥室一地,抬頭看了天許久,「我是給你們一個機(jī)會,但若沒有我呢?莊主另娶妾室就不是逼夫人走上絕路嗎?」
看好友自責(zé)不已,歐陽不棄不得不出面緩頰,「墨兒,就讓半垂想想,別再說了!
「他還有什么好想的?還不趕緊去跟柳老夫人報告好消息,還不盡快挑日子迎新婦,還不為即將到來的白胖小子取好名?」與其兩方痛苦,倒不如讓另一方解脫吧。
抖著聲音,柳半垂不可置信的盯著她道:「我豈是如此薄情之人,妻子不過百日,我怎會急迎二房?」
「那百日過后呢?數(shù)年過后呢?」倚著窗欞,她抬著頭似乎在等什么,話像說給柳半垂聽,也像是對另一人說,「夫人在世時,柳家就以無后之罪要迎二房,如今夫人都死了,說不納妾又有誰相信?既要納妾,那等一日跟等十年有何差別?夫人終究當(dāng)不了莊主唯一的妻,她會在乎這點時間?」
字字句句刺進(jìn)柳半垂心里,也叫歐陽不棄默然,那聲「夫人」是指楊玉扣也是指魯清墨,在感情上,兩人都是一樣烈的性子。
走近她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他明顯感覺她的身子一僵。
「墨兒,我是認(rèn)真的,妳是我唯一的妻!
她神色一震,沒有說話,還是靜靜的抬頭望遠(yuǎn)山。
柳半垂步履不穩(wěn)的走回床邊,輕輕撫著妻子的發(fā),再多的懊悔也喚不回她一點血色。
「玉扣,就這樣吧,雖說悔悟已晚,但我的確無心再納妾,我答應(yīng)妳,這一世就只有妳一房妻,無后就無后吧,我欠柳家列祖列宗的,死后我自己一個人跟他們道歉!沽氪估鹌拮拥氖滞,堅定的許下諾言。
片刻,屋里都沉默了。
忽地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還有細(xì)細(xì)嫩嫩的嗓音,著急的問著,「清墨姊姊行了嗎?我可以進(jìn)去了嗎?」
柳半垂立即聽出是胞妹的聲音,連忙想阻止,怕和妻子形同姊妹的三妹受不住打擊,「倩兒,別——」
「倩兒,進(jìn)來!刽斍迥驍嗨脑。
聞言,柳倩兒急忙推門入內(nèi),手上還端了一碗烏黑的藥,一進(jìn)門將端盤往桌上一放,連忙又從袖子抽出一根極為精致的玉笛。
「清墨姊姊,這支笛子行嗎?」她看了床上的嫂嫂一眼,雖說擔(dān)憂,卻不似哥哥這般難過。
柳半垂還搞不清狀況,但歐陽不棄已經(jīng)猜到事不單純。
「墨兒,妳在玩什么?」他這詭計多端的未婚妻,肯定設(shè)了什么局。
「幫個忙,把你朋友架開,我讓尸體消失!
柳半垂一聽,以為她要對妻子不利,連全尸都不留,連忙抱住妻子的身軀,歐陽不棄則是聽話的把人架走。
「歐陽不棄,我敬你為友,你竟跟妖女連手欺我?快放開我!」畢竟敵不過練武之人,柳半垂只能叫囂,并使眼色給至親,「倩兒,還不快去叫人來幫兄長?」
可別說歐陽不棄不理他,連柳倩兒都沒反應(yīng),安撫性的看了他一眼,又將視線轉(zhuǎn)回床鋪上的人。
揚起笑,魯清墨先在楊玉扣身上點了幾個穴位,「倩兒,藥端給我!
柳倩兒聽話的端藥給她,完全不理兄長不斷重復(fù)的「化尸水」、「化骨藥」。
說也奇怪,明明已無生息的楊玉扣,還能緩緩喝下魯清墨喂她的藥,等藥碗空了,魯清墨打開她的眼睛瞧了一會,隨即吩咐,「倩兒,笛子!
拿到柳倩兒遞上的玉笛后,她開始吹起笛子,笛聲清脆卻不成曲,沒有章法起落到像是念咒。
隨著不成調(diào)的笛聲吹出,只見兩條墨黑色帶金邊的小蟲緩緩從楊玉扣兩邊的鼻孔爬山,在場其余三人皆驚恐不已,柳倩兒更是急忙捂住嘴。
魯清墨則是不疾不徐的從腰間抽出一個小木罐,將軟塞打開,一點恐懼也沒有的將小蟲抓進(jìn)罐子里,封住。
她站起身,走回茶桌旁,旁若無人的落坐、倒茶、喝茶,「好了,放開他!
歐陽不棄一松手,柳半垂急忙跑回床邊檢視妻子的樣子。
只見她臉色微紅,還有細(xì)細(xì)的呼吸聲,果然如魯清墨所料——尸體消失了!
「怎么會?」他不敢相信的驚呼,狂喜的心情難抑,但又有太多疑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歐陽不棄走到魯清墨身側(cè)落坐,似乎也松了口氣,喝了杯水。他也挺好奇,這叫人摸不透的辣手毒仙做了什么?他這次甚至不能確定她是什么時候布的局。
「墨兒,妳是怎么辦到的?」
唉,玩完游戲之后就是收拾殘局最麻煩,她又喝了口茶,才緩緩道:「給耗子的毒是真的,但跟給夫人的毒不同,給夫人的藥也是真的,但那是下蠱前的引藥,蠱是昨晚吃飯的時候下的,剛剛我?guī)头蛉私庑M毒了。」
柳半垂細(xì)細(xì)想了一會,發(fā)覺有些不對勁,「那么從頭到尾說要治好玉扣的不孕都是假的是吧?妳只是拿我們當(dāng)妳的消遣?!」越說,他的火氣越大。
魯清墨精光一閃,她笑著問,但眼里有寒氣,「莊主還是很介意無子嗣的事是嗎?我不介意幫個忙,你剛說了化尸粉是吧?我還是能讓莊主夫人試試!
她抬手一抹,檜木做的桌子隨即少了一角。
柳半垂連忙擋在虛弱的妻子身前,「我的話不會反悔,無子就無子,我不在乎了,我是生氣妳把玉扣當(dāng)樂子的行為,若真?zhèn)剿趺崔k?」
「夫君……」?jié)u漸轉(zhuǎn)醒的楊玉扣正好聽到這句,感動不已,心中對丈夫用情的懷疑立時消散,只剩滿滿情意。
柳半垂聞聲迅速回頭,為妻子拭淚,頻問她身體狀況。
「夫人的不孕之癥已解,剛剛那蠱就是解法!沟皇瞧渲幸环N方法,有更不費工的方法,她偏偏不用。
若柳半垂只是要一個會生兒子的妻子,是不是楊玉扣都無所謂,她又何苦自當(dāng)好人,浪費藥材?
聞言,柳半垂自知理虧,連忙低頭,「……抱歉,在下太過急躁,請魯姑娘見諒。」
「那……」許久沒出聲的柳倩兒怯懦的開口,「清墨姊姊,那我的身子是否還有辦法?」
「妳是病根不是毒根,我沒辦法。」
這話讓眾人皆嘆了口氣,唯有歐陽不棄表面不動聲色,但已猜到事情不單純。墨兒在此不好說明,不過他得跟好友提點了。
忽地,從剛剛魯清墨打開的窗口飛進(jìn)一只蒼鷹,眾人還不及驚呼,蒼鷹便很有教養(yǎng)的停在茶桌上,頭面對魯清墨,身上還綁著兩只信封跟一包東西。
魯清墨習(xí)以為常般將蒼鷹身上的東西拆下,再將剛剛收進(jìn)墨黑小蟲的瓶子仔細(xì)綁在牠身上,像在跟人說話般跟牠說:「鳥頭,師姊應(yīng)該不在山里了吧?」
蒼鷹似懂人話,乖巧的點點頭。
「這樣啊……好吧好吧,你去吧!巩(dāng)魯清墨拍拍蒼鷹的頭,蒼鷹便像是得到指示,不多做停留約又飛出窗外。
不理眾人的不解,她徑自拆開封套上畫上銀針的信,另一封信則收回內(nèi)襟。
「嗯,有解。」她轉(zhuǎn)頭對還掛著失望神色的柳倩兒說:「妳的病我不能解,但我?guī)熸⒖梢裕仪靶┨烊バ艈査,并在信中言明妳的狀況,這回,她可是把藥方給我了!
此話一出,柳家人包含楊玉扣都是一臉喜色,柳債兒生怕自己聽錯,還再次確認(rèn),「這是真的?」
「嗯,妳叫人照這信里的藥方抓藥,這里連服用煎煮的法子都寫明了!刽斍迥闷饎倓偵n鷹帶來的一包東西打開,里頭裝了一個木盒,木盒一開,里面有數(shù)十顆圓滾滾的紅珠子,「記住,這是藥引,是我?guī)熸⑻刂频,藥鋪買不到,丟了可就沒了!
聞言,柳倩兒連忙仔細(xì)收著,魯清墨笑看她,「倩兒,妳上回不是跟我說有意中人了?」
「三妹有意中人了?」柳半垂驚問,還躺在床上的楊玉扣也是一臉不解。
看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她,柳倩兒頓時羞紅了臉,緩步走至床邊,拿起剛剛魯清墨放在床側(cè)的玉笛。
「是我單戀人家。」想起愛慕的人,她的心就怦怦跳,「見過他幾回,但都遠(yuǎn)遠(yuǎn)的,直到那次他凱旋回朝,馬上的他英姿煥發(fā),這玉笛就是他不小心遺落的,趁它落地而讓我拾走了!顾朴茋@了口氣,「本想以還笛為名能見見他,但……想起這身子……」
眾人皆為她小女兒心態(tài)心疼,唯有魯清墨隱隱覺得不對勁。
凱旋回朝?玉笛?沒錯,那笛子還真有些熟悉……不會吧,會是同一個人嗎?
「倩兒,現(xiàn)在妳的身子有藥醫(yī)了,妳倒是說看看,妳喜歡的是何人?讓兄長幫妳一把!沽氪剐老矌啄陙頍┬牡氖露荚诮裉旖鉀Q了,高興的探問胞妹到底情許何人。
這一問,柳倩兒的臉更紅了,吶吶的說:「西晁將軍。」
話一出口,魯清墨握著茶杯的手一個不穩(wěn),眶啷一聲把茶杯掉在地上,濺了一地茶水。
兩個時辰后,她不顧柳家莊的人數(shù)次挽留,包袱一收,離開,而歐陽不棄則是一臉凝重的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