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征樊走出茶樓,騎馬離開業(yè)城,后頭跟著吳廷等五位護衛(wèi),一行人井然有序的奔馳在山道上,逐漸深入靜謐的山林里。
然而一道琴音卻在這時幽幽的回蕩在山林內(nèi),時強時弱,綿延不絕,單征樊訝異的拉緊韁繩,停在半路上,想要知道琴聲到底是從何處傳出來的。
這首曲……是《長相守》!他不會錯認的,這是顏兒當初親自所譜的曲,顏兒死后,應該就再也沒人會彈了。
除了顏兒之外,又有誰有辦法彈出這首曲子?他的腦海馬上出現(xiàn)王宮廢墟的那一名白衣女子,難道她不但沒死,此刻還就在這附近?
“少主,怎么了嗎?”吳廷等人也急急停住馬,滿肚子困惑。
“有人在彈琴。”
所以?他們還是一頭霧水,彈琴就彈琴呀,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單征樊快速思考,這附近有幾座山寺,琴聲應該是從其中一座山寺傳出來的,再對照一下琴聲可能出現(xiàn)的方向,馬上鎖定其中一個目標。夢-遠書城
應該在“開陽寺”內(nèi),他現(xiàn)在趕過去,或許還能知道彈琴者到底是誰!
單征樊再度馭馬奔馳,卻是往另一條不是去明居的山路,吳廷等人當然是緊緊跟上,繼續(xù)滿腦子困惑。
琴聲悠揚,一曲彈過一曲,卻始終都是那一曲《長相守》,雖說是《長相守》,卻又和單征樊前世所聽的不太一樣。
只因《長相守》應該是首甜蜜喜悅的曲子,此刻回蕩在山中的,卻帶有濃濃的愁苦憂傷,別人或許聽不出來其中的差別,但他就是感受深刻。
越接近開陽寺,果然琴聲就越是清晰,然而當他好不容易快到達時,琴聲也驟然而止,再也沒有下文。
他心急的加快奔馳速度,不肯放棄,就只差那么一點點而已,再等他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
開陽寺的大門已經(jīng)映入眼簾,這時有好幾名丫鬟簇擁著一名小姐裝扮的姑娘離開開陽寺,走上停在外頭的馬車,馬車四周還有不少護衛(wèi),其中一名丫鬟手中抱著一把琴,看來剛才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小姐在彈琴。
小姐在丫鬟的扶持下上了馬車,與寺門還有一段距離的單征樊只來得及見到她一閃而入的側(cè)影,沒有看清楚她的樣貌,但他仍覺得這姑娘的身影似曾相識,就像在廢墟中見到的白衣女子。
吳廷等人跟著停下馬,一同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從剛才到現(xiàn)在始終搞不懂少主到底在做什么,而那輛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馬車又哪里值得注意了?
單征樊無限扼腕的看著馬車離開,眉一擰,猶不死心,事情還沒結(jié)束,他還是有機會知道車內(nèi)的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瞧向吳廷之外的其中一名護衛(wèi)!跋朕k法跟上那輛馬車,查清楚車廂里主人的身份,盡速回報給我!
“遵命,少主!弊o衛(wèi)毫不猶豫的接下任務(wù)。
舒眉黛自從見到單辰的轉(zhuǎn)世后,便因為阿媱所說的話內(nèi)心郁結(jié)、始終悶悶不樂,所以才會離開業(yè)城到開陽寺住幾日,借以透透氣。
娘親在世時經(jīng)常帶她到開陽寺上香,每次來到莊嚴的佛寺,她煩躁的心總能跟著平靜下來,暫時尋得一方寧靜。
只可惜這回似乎沒有太大的效用,她待了三日,內(nèi)心仍煩亂不已,每當心有所愁時,只好要紅桃擺上隨身帶來的琴,一曲彈過一曲,以此消磨時光。
既然在開陽寺尋不到她想要的寧靜,她索放棄繼續(xù)待在寺里,動身打道回府。
此時和舒眉黛一同坐在馬車內(nèi)的,還有丫鬟紅桃,紅桃從小窗往外頭瞥了一眼,看到外頭那批擦身而過的人馬,疑惑地問:“小姐,外頭有位俊公子一直往馬車里瞧呢!
“那又如何?”舒眉黛美眸微低,對紅桃所提出的事情沒什么興趣。
“那位俊公子肯定是剛才瞥見小姐的美貌,才會失神呆站在那里,瞧著咱們的馬車不放,就盼能再見小姐一面!奔t桃故意說好話想逗小姐開心。
果然舒眉黛淡淡一笑,嬌瞪了她一眼。“你少貧嘴了。”
“奴婢是說真的。”紅桃裝得一副無辜的模樣!皼r且小姐的美貌,可是業(yè)城出了名的呀!”
若非小姐出身于鎮(zhèn)西侯舒家,身份尊貴,平常人高攀不上,鎮(zhèn)西侯府的門檻恐怕早就被來求親的媒婆給踩平了不知道多少個,小姐也不會到現(xiàn)今都十八歲了還待字閨中。
“貌美又如何?紅顏總是薄命呀……”舒眉黛心有所感的輕吟。
“哎呀,小姐您可別這么說,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要是讓侯爺聽到這話,侯爺可是會生氣的!奔t桃心驚的喃喃,就怕小姐又像幾年前一樣突然重病,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沒事的,你不必大驚小怪!笔婷槛鞜o奈苦笑,她幾日前突然昏倒又添了不少麻煩,惹得大家現(xiàn)在都把她當病西施看待,就怕她哪日又不期然的暈過去,連個病征都沒有。
馬車一路順暢的從山郊回到業(yè)城,終于到達鎮(zhèn)西侯府。
舒眉黛一進到府內(nèi),侯府總管即刻來到前門迎接,朝舒眉黛行禮。“歡迎小姐歸來,在開陽寺內(nèi)小姐過得可好?”
舒眉黛漾著柔笑,溫聲回答!耙磺邪埠茫嘀x總管關(guān)心!
“侯爺念小姐念得緊呢,如今小姐回來了,侯爺肯定開心!
“大哥該不會是要念我在外頭玩得野了,都不知道還要回來吧?”她輕笑了一聲!八F(xiàn)在人在哪兒?”
“正在書房內(nèi)理事呢。”
舒眉黛吩咐紅桃。“你把我的琴抱回房里吧,我直接到書房去一趟。”
“是的,小姐。”
舒眉黛獨自往書房的方向走,沒多久就來到書房前,她在門上輕敲幾下,里頭有個年輕男子的嗓音回道:“進來吧!
“大哥,我回來了。”舒眉黛漾著笑意進到書房里。
舒廉希今年二十有七,劍眉飛揚,五官英挺,是個豪氣之人,他原本正在寫信,見到妹妹進到房內(nèi),立即停下筆,眉眼之間溢滿喜色。
“你這丫頭,終于知道該回來了?”
“再不回來,我就怕自己的耳朵會被大哥念到長繭呀!
他們兄妹倆雖然年歲差距甚大,感情卻是異常要好,從小他就護著她,甚至幫忙娘親照顧她;在爹娘雙雙去世、他繼承了鎮(zhèn)西侯的爵位后,他們兄妹倆更是有著相依為命的深厚情感,幾乎不曾吵過架。
舒眉黛來到桌旁,好奇的問:“在寫什么呢?”
“只是例行的公文信函。”舒廉希仔細瞧著她的神色。“去山里住了三日,身子可有好些?”
她要去寺里小住幾日,他本來是不答應的,就怕她的身子臨時有狀況,他照顧不及,但最后拗不過她的請求,他才點頭答應。
現(xiàn)在看她氣色不差,他放心不少,心中始終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能夠放下。
“已經(jīng)好很多了,多謝大哥關(guān)心。”
“不關(guān)心你,我還能關(guān)心誰呢?不趁此刻多關(guān)心你一些,之后就沒什么機會了!笔媪T镜乃市σ獯丝倘旧狭诵┰S悵然。
“大哥,我不懂你的意思。”舒眉黛微蹙起柳眉,總覺得大哥話中有話。
“小黛,你今年也已十八了!
“那又如何?”
“還能如何?你該要親了呀!
“原來是這件事,俗話說‘長幼有序’,在大哥尚未親之前,我又怎敢先大哥一步嫁出去呢?”舒眉黛語氣輕松地調(diào)侃道。
“你伶牙俐嘴的,居然把責任都怪到我頭上來了。”舒廉?桃鈹Q眉瞪了她一眼。
她輕笑出聲,可一點都不怕他!按蟾绲拇_也早該娶妻了呀,沒見到大嫂長什么樣子,我可不甘心嫁出鎮(zhèn)西侯府。”
她不想太快嫁人的原因,有一半的確是因為大哥尚未娶妻,她想多陪陪大哥,而另外一半則是……則是因為單辰呀。
在她擁有了前世記憶之后,她又怎能再嫁給單辰之外的人?
她寧愿守著過往無法圓滿的遺憾,寧愿一輩子不婚,始終陪伴在大哥身旁,也不想為另外一個男人的妻子。
只不過她知道,很難,現(xiàn)在的她也只是在使拖字訣,能拖多久算多久。
“其實大哥也挺舍不得讓你嫁出去的,只不過這一回……”
舒廉希的眸光一黯。“就算大哥舍不得,你恐怕也還是得嫁。”
舒眉黛心一驚,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難道在她不在的這幾日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大哥老實告訴你吧,昨日來了一道圣旨,要你入宮為妃!
“什么?入宮……為妃?”舒眉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霸趺磿绱送蝗?皇上根本沒見過我的面,怎么就突然要召我為妃了?”
“皇上要召你為妃,有好幾點考量,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皇上始終防著咱們舒家,從沒信任過咱們。”舒廉希的目光跟著冷下。
舒家的先祖曾經(jīng)背叛過原本的國家,所以就算歸順到天圜皇朝,皇帝還是無法完全信任他們,因此皇上才會刻意要舒家之女入宮為妃,好借此制衡舒家。
另一個原因是因為皇朝與北方的北敖國戰(zhàn)爭已經(jīng)十多年,皇朝的大半兵力都集中在北方邊境,如果西方邊境也出現(xiàn)叛亂,對皇朝會是一大困擾,所以才會先行牽制。
舒眉黛神色也跟著黯然,她知道如果抗旨,只會讓皇帝對舒家更加猜忌與不信任,大哥鎮(zhèn)西侯的位置也無法坐得安穩(wěn),如果為了大哥好、為了舒家好,她就該顧全大局答應入宮。
但她真的無法一口答應,這決定對她來說太困難了。
究竟該如何是好?她心里只有單辰一人,怎能強迫自己去曲意討好皇上,光用想的就已經(jīng)難以接受。
“小黛,你不必太快擔憂,大哥會盡量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的!笔媪F鹕砼呐拿妹玫募绨,揚起笑安慰道:“我昨日已經(jīng)以你近日身子欠佳為由,延后入宮的日子,咱們還有一段時間能夠想因應之策!
非到萬不得已,他也不希望妹妹入宮,那是個葬送諸多女子青春年華的殘酷之地,他不想讓妹妹也面臨這樣的命運。夢遠~書城
雖然拖延入宮時日,肯定會讓皇上不悅,甚至更懷疑舒家的忠誠,但天高皇帝遠,西方邊境的安定還要靠他們舒家,舒家在這兒就是個土霸王,若是真有反心,皇帝也會忌憚,所以不會輕易降罪。
“那大哥……你已經(jīng)有辦法了嗎?”舒眉黛還是無法放下中的憂慮。
“暫時還沒有,不過你放心,總會讓我想到辦法的。”舒廉希笑著哄她。“你才剛回來,趕緊回房去歇息吧,免得又累壞了身子!
“好!彼ρ鹦︻仯幌朐僮尨蟾鐡乃臓顩r。
她相信大哥,大哥肯定會想到解決辦法的,因為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大哥總是護她護得好好的,絕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委屈。
有這樣的大哥在,她又如何恨得了舒家?她反倒很慶幸,自己能得到諸多的疼愛,在舒家一路無憂無慮的長大晟人。
舒家沒有錯,錯的人自始至終就只有舒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