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別跟齊昀亮過從甚密,偏偏又將照顧他生活的重任全丟給她,這樣豈不是很矛盾嗎?而且每當她代替柯琳真睡在他枕邊時,簡直像是在受苦刑般生不如死。
面對他的求歡時,無論如何選擇都讓她心情沉重。倘若禁不住答應了,事后就得捱著良心苛貴的煎熬;要是心一橫拒絕后,她便會因為不忍他失望而徹夜難眠。
于是齊昀亮的柔情開始令她失魂落魄,一顆芳心被懸于半空中似地,惶惶然、不安定。真如啞巴吃黃蓮,有苦不能說呀!
能夠整天跟自己心愛的人相處,是件多么教人夢寐以求的事?墒墙(jīng)過上回與柯琳真在書房赤裸裸的談話后,卻讓她的感覺猶如自天堂墮入地獄一般截然不同。
突然間,這種明明近在咫尺,卻得硬生生地逼自己將心驅(qū)離至天涯遠的無奈,像強酸一樣腐蝕著岑凈的靈魂,傷得她痛不欲化。
同樣的,對齊昀亮而言,最近的“妻子”好像又變得怪怪的。
她似乎盡量想與他保持距離般,害他都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染上了什么傳染病毒,所以嬌妻才會對他敬而遠之。但是若要說妻子又完全恢復成以往的冷淡,感覺也不像。≈辽佻F(xiàn)在的她仍是盡心盡力地在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半點也不馬虎。
唯一與之前大不同的地方,是她又開始逃避與他行房。
“為什么呢?”他自問道。
早餐后,齊晦亮獨自待在客廳,懶洋洋地癱坐在沙發(fā)上,回想著最近一個多月來與妻子相處的點點滴滴,眉宇間不覺蹙緊了起來。
每當他企圖挑逗她時,明明都能感受到她熱烈的回應,可她卻又總在燃眉之際猛地喊停,教他如同被當頭澆下一盆冷水般不是滋味。他并不是在氣她再三掃了他的興,如果她真的不想與他親熱,他當然會尊重她的意愿,絕不勉強。然而最讓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是她那莫名其妙的掙扎反應……
他甚至敢肯定,她是喜歡他的碰觸的,之所以會拒絕他的求歡絕對不是出于厭惡,應該是另有隱情吧?
究竟原因何在,這也是他目前最希望弄清楚的地方。
就像前天晚上的那一段插曲。在數(shù)不清是第幾次求歡受挫時,他故意背過身去裝睡,卻在十幾分鐘后赫然聽見她細細的啜泣聲……隱約間,還仿佛聽到她哽咽地呢喃著幾句——對不起和其實也不愿意拒絕他之類的話。
“她為什么要講那些話呢?既然不愿意拒絕我,也不排斥與我纏綿,又為何不跟之前一樣,坦然地承認自己的欲望呢?”他都被她異常的舉止給弄糊涂了。
女人心果真如海底針,難以捉摸。
齊昀亮有感而發(fā)地搖頭嘆了嘆氣,頭往后一仰,沒精打采地靠在沙發(fā)背上。
岑凈落寞地躲在他身旁三公尺遠的屏風后,心情復雜地偷偷望著他。
今天柯琳真難得沒出門,心血來潮地決定在家好好扮演她卸職已久的“賢妻”角色。于是,岑凈這個冒牌貨只能哪邊涼快哪邊閃,盡量把自己變成一個隱形人,尤其是不可以被齊昀亮撞見,以免壞了柯琳真的好事。
本來她今天總算能夠破天荒地放個大假的,偏偏她卻死心眼地放心不下人家的丈夫,牽腸掛肚地離不開身,真是可笑極了!
也許柯琳真會突然耍性子,把齊昀亮丟下不管,所以她留在這兒只是以防萬一罷了,沒什么好奇怪的。岑凈始終如此說服自己。
“亮亮,猜猜是誰來看你了?”柯琳真笑吟吟地領著一名高挑俊美的男子走進客廳。
“是旭光堂哥耶!他剛替你出差簽約回來,一下飛機就馬上趕來跟你報告與日本方面的合作細節(jié),真是勤奮啊!是不是?”
“辛苦你了,快請坐吧!”齊昀亮笑著起身招呼道。
“沒什么啦,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饼R旭光坐下后,順手松開脖子上的領帶。
“這陣子多虧有你的幫忙,否則我公司里的事一定會一團亂的!饼R昀亮由衷地感激。
“身為總經(jīng)理的我,本來就應該要替你這位董事長分憂解勞的;更何況我們還是手足情深的堂兄弟,當然更是責無旁貸啰。”
由于年齡相近,他們從小就玩在一塊,比起其他同輩的親戚們感情自是要好許多。雖然當初齊昀亮曾在無意間橫刀奪愛,搶了齊旭光的青梅竹馬柯琳真,但是仍無損他倆之間的情誼。最后,齊旭光依舊有風度地含笑祝福他們的婚姻,讓他著實感動。
或許是因為心里多少懷著一份愧疚,所以當齊昀亮在父親病逝后繼承事業(yè)時,才會獨排眾議,堅持任用齊旭光為公司里地位僅次于他的總經(jīng)理一職。
“我真的非常感謝你。車禍之后,若不是你一肩扛起公司里所有的重責大任,我也無法如此安心地在家養(yǎng)傷!饼R昀亮微微地苦笑道:“我的身體已康復得差不多,大概再過不久就能回公司去了!
清閑了大半年,讓向來熱心于工作的他簡直是度日如年。
“真的完全都復原了嗎?可別太逞強,自己的身子健康要緊啊!”
“除了因為眼睛看不見而行動有些不方便之外,其他的早已都不礙事了。”
“聽說你昨天又回去復診了,醫(yī)生是怎么告訴你的,復明的機會大不大?”
“情形不太樂觀。除非找到適合我的眼角膜作移植,否則……機會可說是等于零了。也許我應該趁早做好心理準備,學習如何適應黑暗的未來人生。我還有琳琳及公司必須照顧,沒資格自暴自棄或是怨天尤人、坐以待斃,不是嗎?”
“你真的那么看得開?”齊旭光微愣了下,覺得眼前的堂弟似乎脫胎換骨。
上回見面時,他還是一副茫然無助、幾乎快放棄自己的落魄樣,豈料士別三日竟教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為何會有如此大的改變呢?
齊旭光不禁轉(zhuǎn)頭看向坐在身側(cè)的柯琳真,只見她兩手一攤,聳了聳肩。別問她,因為個中緣由她也十分好奇呢!
“事己至此,與其整天愁容滿面,倒不如樂觀以對。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齊昀亮堅信人定可以勝天的。
“看見你又恢復以往的神采飛揚,我真是替你感到高興。”齊旭光眼里閃過一絲異色。“但欲速則不達,你可別操之過急了,慢慢來吧!”
“多謝你的關(guān)心,我會量力而為的!彼麜屑毮媚蠛梅执绲。
接下來,他們兩人便就著與日本企業(yè)跨國合作的議題,巨細靡遺地討論著。這個攸關(guān)公司未來遠景的重大決策,是齊昀亮之前費了好大的心血才完成的,要不是他意外出了那場嚴重的車禍,合約早該在三個月前就必須簽好。
幸虧他們公司的信譽向來良好,又具備不容小覷的發(fā)展?jié)摿σ约靶酆竦馁Y本;最重要的是還有他那位日本籍的摯友掛保證,所以“星將集團”才愿意破例延后簽約。雖然過程中偶有風波,但最終仍是彼此合作愉快,皆大歡喜。
今晚又是個難熬的失眠夜。
岑凈靜靜地躺在床上,側(cè)頭凝望著熟睡中的齊昀亮,心情猶如跌落到谷底。但這般悶悶不樂,卻完全是因為心疼他而起的。
她從沒有像此刻一樣,覺得齊昀亮是這世間最可悲、最可笑的男人。
回憶起白天親眼所見的種種荒謬情景,她簡直快要氣得吐血兼作嘔了,甚至一反常態(tài)地感激上蒼讓齊昀亮眼盲。因為……那樣殘忍的場面,他還是眼不見為凈比較好吧?
不得不慶幸她有先見之明,留在齊家以備不時之需,果真事實證明,她這樣的決定是明智的。
午飯過后,柯琳真即悄悄地跟著齊旭光離開,直到現(xiàn)在凌晨兩點多了還不見人影,音訊全無。
她敢斷定——柯琳真與那個相貌偏邪氣的俊挺男子,兩人肯定交情匪淺。
并非她有意要詆毀柯琳真的名譽,而是上午在客廳時他倆那卿卿我我、旁若無人的曖昧舉止,實在太教人側(cè)目了。
這對寡廉鮮恥的男女,根本存心欺負齊昀亮眼睛看不見,竟然就當著他的面,在一旁調(diào)情。一會兒摟摟抱抱地咬耳竊語,一會兒又難舍難分地熱情擁吻……煽情之程度,只差沒當場寬衣解帶演起限制級戲碼來。
可憐的齊昀亮還無知無覺,任由自認世上與他最親的兩個人,當面做出種種背叛他信任的不義之事。
最諷刺的是,他竟然是個如此稱職的好觀眾,毫無任何意見與批評呢!居然就乖乖地“目睹”完整個“表演”,未免也太過于捧場了吧?
皇帝不急卻急死了她這個耳聰目明的太監(jiān),她差點就要忍不住跳出來仗義直言了。然而,她自己又有何立場去干涉人家的家務事呢?縱使在旁邊看得咬牙切齒,她也沒權(quán)利吭半聲,想來真是嘔到了極點!
“你的命運為何如此坎坷呢?”岑凈小心翼翼地輕撫齊昀亮的睡顏,呢喃道。
眾叛親離的窘境下,教他該情何以堪?
她如今總算是弄明白了,難怪柯琳真會對自己不幸失明的丈夫置之不理,原來是早就想琵琶別抱,另擇良木而棲。
岑凈實在是替他感到憂心忡忡,深怕有一天他被愛妻和所謂的好兄弟給聯(lián)手出賣后,還會笨笨地幫著人家數(shù)鈔票。屆時,豈不是讓那對奸夫淫婦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我到底能為你做些什么?”她的小手停留在他濃密的黑發(fā)問。
該怎么做才能助他擺脫掉那幾乎可以預見的難堪局面?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原本平凡無奇的生活圈,一跤跌進了另一個詭譎多變的殘酷世界里,連呼吸都覺得不適應了。她忍不住要開始懷疑,人性真的如此丑陋而且禁不起現(xiàn)實考驗嗎?
前一刻還耳鬢廝磨的戀人,下一刻卻能狠心拋棄山盟海誓;才剛約定好要一輩子肝膽相照的好兄弟,轉(zhuǎn)瞬間竟也可以翻臉無情……太可怕啦!
“亮,如果上天允許,我情愿代你受這些苦果……”她鼻酸道。
岑凈有股沖動想向他吐露自己知道的所有實情,但投鼠忌器,就怕弄巧成拙,反而提早陷他于險境中。眼下唯一可以為他做的亦只有忍辱負重地陪伴在他身旁,先靜觀其變再做其他打算了。
今后她就是他的眼睛,要隨時保持最高警覺才行!
“相信我。只要我尚有一息存在,任何人都休想傷害你!彼欢〞煤帽Wo他的,若是天不從人愿,她出甘心陪著他一起吃苦。
齊昀亮的眼睫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琳琳,你怎么還沒睡?”他輕揉了下無神的雙眼。
“抱歉,是不是吵醒你了?”雖然明知他看不見,岑凈仍趕緊將眼角的淚水擦去。“天還沒亮呢,你繼續(xù)睡吧。”
“那你呢,為什么睡不著?”他伸手攬著她的腰。
“我……大概是晚上咖啡喝多了!
“別騙我了!彼麑⑺崛魺o骨的身子嵌進懷里!拔覄倓偮犚娔愕目蘼,是不是有什么事又讓你煩心了?告訴我吧!我會盡力替你解決的!
“我真的沒事呀!你快睡吧!彼矒岬馈
“你還在擔心昨晚跟我商量的那件事嗎?”他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小孩般。
“昨晚?”她心驚,似有不祥的預感。
昨晚柯琳真到底跟他說了些什么?
“對呀。昨晚你說擔心我的眼睛不方便,怕公司里一些心懷不軌的大股東會借機趁火打劫,做出不利于我的壞勾當,讓我的權(quán)利受損。”他輕笑了下。
“關(guān)于這個隱憂,我不是已經(jīng)做好萬全的應變措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