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占據(jù)的大宅,不時傳出木頭燃燒的嗶剝聲和東西坍塌而下的巨響。
在祝融肆虐的屋內(nèi),有一個看不清面目的女子端坐如儀,比起那刺眼的火舌,女子身上的紅色嫁衣更顯詭譎如妖花。
對于外頭雜沓的聲響,女子恍若未聞,如秋水般的美眸直視著烈焰深處,端麗的容貌綻開一抹溫柔的笑,涂著胭脂的紅唇輕啟,“你……你的眼睛看得到了嗎?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辦法醫(yī)治的!闭f完,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紛紛落下。“你終于來了嗎?他們說你死了,我總不信……”
烈焰中的白衣男子向她伸出手,她慎重的交出自己,緊握著他的手,一并走入烈火中……
嗶……嗶……
季元瓅側(cè)躺在雙人床上,淺眠的她在鬧鐘響第一聲時就醒了,她睡眼惺忪的坐起來,按掉仍響個不停的鬧鐘。
她習(xí)慣性的揉了揉頭發(fā),她好像又作了那個滿屋子烈焰的夢境。
她小時候常作這樣的夢,長大后頻率好像比較少了,怎么這兩天又開始了?不過每次醒來后,她都不太記得詳細(xì)的夢境,但那樣的火勢實(shí)在讓人很難忘記。
這幾天有什么關(guān)于火災(zāi)的新聞嗎?會不會是因?yàn)檫@樣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對,她隱約記得夢境中的那間房子雕梁畫棟、古色古香的,不像是現(xiàn)代的建筑物,而且好像還有一對男女,他們好像說了什么話,不過她不記得了。
總之是個很莫名其妙的夢,更奇怪的是,她居然覺得有點(diǎn)哀傷。
又呆坐了一會兒,她決定起身去盥洗,等一下還有事要忙哩!
當(dāng)她盥洗完走出廁所沒多久,掛網(wǎng)的電腦螢?zāi)簧铣霈F(xiàn)一張十分俊秀的男性臉寵。
“元瓅,早啊!
季元瓅沒打開視訊的鏡頭,她看得到對方,對方看不到她,未化妝的她不輕易見人,即使是稱得上青梅竹馬的楚哲也一樣。
她不自覺又想起宴會中那些三姑六婆的話,不上妝的她皮膚像風(fēng)干福橘皮?這副皮相全整型過?呵!老實(shí)說,她對自己的長相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哪還需要動刀呢?
季元瓅望著梳妝臺上的鏡子,映出一張絕美的年輕臉蛋,肌膚吹彈可破、如同白煮蛋般滑嫩,不過氣色不算好,有些蒼白,但這倒平衡了她過于明麗絕美的五官,讓她看起來有幾分嬌弱。
可是她不喜歡這副模樣展現(xiàn)在別人面前,所以總用大濃妝掩蓋住真正的樣貌和真正的自己。
“早!不過話又說回來,美國現(xiàn)在的時間應(yīng)該深夜十二點(diǎn)多吧,你剛回家?”
季元瓅坐在梳妝臺前邊聊天邊上妝。
楚哲年長她十歲,是在她家工作三十幾年的司機(jī)的獨(dú)子,她出身平凡卻優(yōu)秀出色,無論是學(xué)生時代的他,還是成年后的他都是如此。
她近二十年的歲月中,他陪在她身邊的時間比她家人還多,是她唯一可以聊天說心事的對象,對她而言,他是很重要的家人,這種因?yàn)橐蕾嚩率サ母杏X,讓她曾以為自己喜歡上他。
果真是年少不懂事。
“是啊,最近很忙!
季元瓅化好妝、穿戴整齊后,才坐到電腦前打開視訊。
“好幾天沒上網(wǎng)和你聊聊了,這幾天開心嗎?”
“開心!”這幾天吶……唉,一言難盡。
在那天之前,她雖然名聲不好,但頂多偶爾才會被人當(dāng)成八卦說嘴,可經(jīng)過那天的事后,她恐怕已成了過街老鼠,那些歐巴桑貴婦定會更不遺余力的攻擊她是個心機(jī)重、不要臉的女人。
厚,她真的很無辜,在像只從海里被撈出來的水母般軟趴趴的被尹璇墨抱在懷里時,她根本不知道這個顏面神經(jīng)癱瘓的家伙,就是那道不看會終身遺憾的風(fēng)景,好嗎?
要設(shè)計人也要清楚自己要設(shè)計的是誰吧?那些貴婦看圖說故事的本事實(shí)在太強(qiáng)了,怎么不去幼稚園說故事給小朋友聽啊,嘖!光想都能讓她一肚子火。
“開心?”楚哲太了解她了,她回答得這么快,反倒像是在掩飾她的不開心。
“真的?”
季元瓅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不想讓他擔(dān)心,況且他們雖然親近,但她對他并不是完全沒有保留,尤其是在知道那件事之后。
他看得出來她并不想多說,勉強(qiáng)選擇相信。“你開心的事,會不會和我想的是同一件?聽說聞名國際的木雕大師V.K有件作品展出后捐出來義賣,他本人也在國內(nèi)!盫.K雖是西班牙藉,可受東方文化影響很大,曾在中國旅居十五年,習(xí)佛、品茗、搜集字帖、古籍,他的雕刻作品深受禪宗影響,一系列的蓮花雕刻“風(fēng)華”更是名聞國際!澳憧吹酱髱煴救肆?”
季元瓅嘆了口氣,不無遺憾的想,那位大師的作品,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加上他脾氣古怪,管你是國家元首、天皇老子,什么人的帳他都不買,因此他愿意義賣作品和出席宴會簡直就是刷新個人紀(jì)錄,這對沒有門路可以見到他本人的粉絲而言,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只可惜她即使獲得這樣的資訊,還是慢了一步。
“我那天去的時候沒見到他,聽說他的作品秒殺,人也快閃!边有一說,作品不是秒殺,而是早已內(nèi)定買家,過分,這有違公平交易耶!怪不得他難搞的性子會和他的作品一樣享譽(yù)國際。
聞言,楚哲不免有些疑惑。“那還有什么事值得開心?”
季元瓅撇了撇嘴,胡謅道:“最近上流圈的歐巴桑們多了一個能讓她們熱情注目的對象。”
看著她一臉不屑,口氣又充滿嘲諷,他好笑地道:“有這樣的人?”
他也很清楚那些貴婦們個個眼高于頂,能讓她們看中的人,想必也不簡單。
“上流交際圈不可不看的風(fēng)景!
楚哲斯文的笑了。“那不就是你嗎?”
“你日行一善的好習(xí)慣一直沒變!彼尚Φ。
“你開心是因?yàn)榭吹侥堑里L(fēng)景?”
季元瓅不客氣的翻翻白眼。“再好的風(fēng)景也得適合自己才行,喜歡赤道風(fēng)光的,千萬別跑到南北極自找折磨!边有,再好的風(fēng)景也要有好的人文才般配。
“那個人是個冰山美人?”相處十多年,楚哲很清楚她的想法。
和聰明又了解自己的人說話真是輕松多了,她說什么,他都能抓住關(guān)鍵字加以舉一反三。“你真是多智近乎妖,不過這回你只猜對了一半,半人半妖,你只能算是人妖!闭f著她忍不住笑了出來。“那一位是冰山?jīng)]錯,不過不是美人,是帥哥!
“男的?”
“是啊,沒想到吧?”
說到那位先生長相,好吧,她承認(rèn),他絕對是一等一的,通常所謂的花美男多少有些脂粉味,可他不但斯文儒雅,卻又具有與之相當(dāng)?shù)挠狻?br />
用美這樣的字眼來形容男人是有點(diǎn)怪,不過用在他身上倒是滿貼切的。
下一秒,季元瓅倏地拉回心神,意識到自己剛才居然花超過一分鐘以上的時間在對他的相貌歌功頌德,真恨不得賞自己一掌,怎么,她現(xiàn)在除了低血鉀怔,還多了對仇人仁慈的怪毛。
望著她豐富的表情變化,楚哲忍不住失笑。
“不過那人……”她欲言乂止。
“怎么?”
“沒什么。”季元瓅話鋒一轉(zhuǎn)道:“如果我身體不舒服,你光看我的外表,而是在照明不佳的夜晚,你會發(fā)現(xiàn)嗎?”問他應(yīng)該最準(zhǔn)。
“沒辦法,難道有人看出來了?”
先不說她總是化著能夠遮掩真正氣色的大濃妝,她本身是個忍功一流的人,在身體狀況極糟的情況下,她還能神態(tài)自若,他記得有一次她骨折,還發(fā)了四十度的高燒,他也沒察覺。
季元瓅想了想道:“也許只是巧合。”
第一次是巧合,那么第二次呢?為什么她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尹璇墨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難不成他有特異功能?
話又說回來,那天她和那道風(fēng)景最后是不歡而散,她把人趕下車后并不是劇終,后面還有更結(jié)仇的。
她要把車開走時,因?yàn)榻嵌炔粚Γ?dāng)著他的面撞壞了他一邊的車頭燈,還附贈了一些刮傷,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呃,好吧,不完全故意,沒想到他居然大發(fā)雷霆。
不過她也沒在怕,反正她的車保全險,屆時自有保險員出面和他談,她也不用擔(dān)心他的怒火會掃到她。
季元瓅想得出神,完全忘了此時正在和楚哲聊天。
楚哲看著螢?zāi)恢械乃坪跽诎l(fā)呆,輕喚道:“元瓅?季元瓅!”
她這才回過神來!安涣牧,我等一下還有事!
“如果我沒記錯,天是你們學(xué)校校慶。”
“是啊!
“你們班的攤位賣什么?”大專院校的校慶園游會都差不多,就是一堆吃吃喝喝的攤子。
“秘、密!不過我們的海報是這么寫的——你壓力大嗎?你極度不爽嗎?只要你來國貿(mào)二B走一遭,再大的坎都能輕松過。”
聞言,楚哲笑了。“聽起來很有廣告不實(shí)的嫌疑,不過應(yīng)該會生意亨通吧!
說完,他看了下時間,他真的該休息了,明天還得早起,突地他想起一件事,又問:“想好紅玫瑰要送給誰了嗎?”
季元瓅怔了下才會過意來,受不了地回道:“厚,拜托!”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先去睡了,祝你玩得開心!彼麑櫮绲男Φ。
“嗯,拜嘍!闭f完,她結(jié)束視訊通話,蓋上筆電出門去。
學(xué)校似乎都喜歡想些奇怪的“傳統(tǒng)”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例如有些學(xué)校有潑水節(jié)、風(fēng)箏節(jié),某國立名校還有西瓜節(jié)。
這些傳統(tǒng)是搏上新聞版面的機(jī)會,可以免費(fèi)替學(xué)校做宣傳,因此私立學(xué);蚴切聞(chuàng)立的學(xué)校會持別重視這樣的機(jī)會,也因?yàn)檫@樣,沒傳統(tǒng)的學(xué)校也得輸人不輸陣的想出個名目來。
季元瓅的學(xué)校創(chuàng)校近三十載,算是半新不舊、不上不下,而且他們學(xué)校也有個奇怪的傳統(tǒng),就是每年的校慶園游會上,幾乎人手一朵紅玫瑰,可以送給喜歡的朋友,無論男女,重點(diǎn)是,自己原本的那一朵必須送出去。
一朵紅玫瑰代表一份祝福,如果集滿七朵紅玫瑰,又對心儀的對象說出告白關(guān)鍵語,而對方收下了玫瑰花束,兩人就能在一起一輩子不分開。
她不知道這樣的說法有沒有根據(jù),但真的有很多人會選在這天依照傳統(tǒng)進(jìn)行告白,而且被告白的對象不只是校內(nèi)學(xué)生,還有不少校外人士。
今天季元瓅的車沒辦法像以往一樣停入校圔,她只好把車停在距離校門約一百多公尺的停車格。
當(dāng)她下了車,往校門口的方向走時,忍不住驚嘆連連。
哇,學(xué)校圍墻外什么時候變成花卉集散區(qū)了,而且?guī)缀踔毁u玫瑰,攤販規(guī)模有大有小,分置道路兩旁,向校門口延伸,還有一些人干脆手拿大把玫瑰到處纏人兜售,她左右看了看,還真的是人手一花!
“同學(xué)同學(xué),你還沒買花吧,要不要買一朵?”
“不用!
“這是明德的傳統(tǒng),若是你沒有花祝福別人,也得不到別人的祝福,更沒辦法告白的。”黝黑的年輕男子對該校的傳統(tǒng)挺熟的。
奇怪了,誰說一定得在這一天告白的?又是誰規(guī)定是要集滿七朵玫瑰花才能告白?季元瓅覺得這些不成文的規(guī)定很可笑,可她身為明德創(chuàng)辦人的孫女,也不好滅自家人的威風(fēng),只能這么說道:“我沒有要告白的對象!
“那你可以買來送別人,當(dāng)做別人告白的籌碼,那也是好事一樁!
“我為什么要買花送給別人?”
“同學(xué),你在學(xué)校的人緣不太好吧?用一朵玫瑰花就能串起和他人的緣分,真的很劃算……”
她不可思議的望著他,覺得他說來的每個字都像雜音般在她耳邊嗡嗡的響個不停,他怎么有辦法講個不停?
“同學(xué),我勸你還是買一朵吧!
“為什么?”季元瓅的脾氣被他挑了起來。
“你看,從這里到校門口,像我這樣究售玫瑰花的有五、六個人,他們看到你沒有拿著花,一定也會纏著你買的!
“那又怎么樣?被一個人纏也是纏,被五個人纏也是纏。”
“差別可大了,就好像吃飯時有蒼蠅打擾,你寧愿面對一只還是五只?”
她看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澳芮苌,你會有‘錢’途的,但是,我還是不想買。”
“你不會覺得我很吵,很想叫我閉嘴嗎?”
“你倒有自知之明!
“如果你有這種感覺就要趕快跟我買,要不會有更聒噪的纏上你,我算是最安靜的了!
季元瓅好笑的挑高眉!澳阌种浪麄儽饶愀?”
“當(dāng)然,我們是一家人咩,從校門口往外延伸,分為老中青三代,戰(zhàn)斗力……咳,聒噪程度也是由強(qiáng)而弱。”
一聽,她頭皮一陣麻,馬上掏錢,收下花后,老板又去纏其他人,而她則是繼續(xù)向校門前進(jìn),果然如那位年輕老板所說,她沒有再被糾纏了。
才進(jìn)入學(xué)校沒多久,她就聽到有兩個人告白了,有一個直接大喊XX同學(xué),我愛你,另一個則是用玫瑰花瓣拼出520示愛,她受不了的搖搖頭,也許這種傳統(tǒng)真的有存在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