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倦容的燦燦,將專注于加護病房入口的視線收回來,看著邵嘉。
“怎么啦?”他大口嚼著薯條,話因此說得含糊不清。
“你還有心情吃?耗子哥呢?為什么他到現(xiàn)在還沒來?”
邵嘉等吞下口里的食物才說:“他回去了。”
“回哪?”她布滿紅絲的眼霎時盈滿怒氣。
“英國那兒臨時出了點事,他先回去處理了!
“什么?!”看他說得輕松,燦燦更生氣,也不管他正在喝東西,直接伸手一推。“你怎么能讓他走?!老爹人還躺在加護病房,他怎能看都不看就走了?!”
“他來……不見得有幫助。我是確定老爹情況穩(wěn)定了才讓他上飛機的!彼貌徒砑埐潦脻姙R在衣服上的可樂,好聲好氣的說:“除了公事外,我想他還要去解決更重要的事!
“你怎么知道?”燦燦雙手緊抓牛仔褲,即使氣得嘴角顫抖,還是倔得不讓淚水滾落!罢f不定他根本在撒謊,或許他根本是要趕回去處理婚事。那個伯爵千金一來,他就變了!
“我不覺得浩矢會說謊!奔词範N燦聽不進去,邵嘉還是要說!安蝗粊泶蛸,看誰說的準。”
她氣呼呼的瞪他一眼。
“好啦,反正他已經(jīng)在太平洋上了,先別說這個。蔣媽剛打電話來,說院里有些事要處理,你的手機也沒電了,回去充個電,順便洗澡休息一下!
“可是老爹他……”
“有我在這你還不放心?回去吧,我已經(jīng)請假,今天整天都會待在這里!
她起身,微微欠著身子說:“謝謝你,邵嘉!
“客氣什么,自己坐車小心一點喔!彼财鹕,一路送燦燦走到電梯前。
當走回病房門口時,護士小姐突然上前詢問:“你是唐敔先生的家屬嗎?”
“是!鄙奂吸c頭。
“他醒了,你可以進去看看他!
“喔,謝謝!鄙奂位乜措娞菀谎,趕緊跟著護士走進病房。
護士在確定點滴和儀器上的指數(shù)穩(wěn)定后,悄聲離開。
“老爹!彼プ±系氖郑l(fā)現(xiàn)他根本沒有力氣回握!澳阌X得怎么樣?”
“好……還好。又麻煩你們了!彼麣馊粲谓z,勉強擠出笑!盃N燦呢?”
“育幼院有事,她先回去,晚點會過來!
“好……”他咽了口水,停頓了幾秒才說:“我剛好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
“不急,你先休息吧。一會兒醫(yī)生會診后,轉(zhuǎn)一般病房我們再說!
“傻孩子,我的狀況不會更好了!彼麤]有嘆氣,卻讓人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無奈!吧奂,靜下來聽我說!
他將視線轉(zhuǎn)過來,看著他,邵嘉忐忑得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你跟浩矢就像親兄弟一樣,你了解他……甚至此哥哥還包容他,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往后……無論他多任性,你都要像親哥哥一樣陪在他身邊,好嗎?”
“老爹,這不用你說,我一直這么做啊!
“嗯!崩系π,繼續(xù)說:“即使今天我們的關(guān)系仍緊繃……即使他不認我,我依然慶幸當初打了他那一巴掌!
“我也從沒后悔跟你站在同一陣線!
“好孩子……我們都知道他愛燦燦,丫頭這輩子注定是他的,有他……我才能放心的走。”
“老爹,你說什么呀!甭牭竭@話,邵嘉再也無法鎮(zhèn)定了。
“邵嘉,你聽好!崩系p眼浮現(xiàn)悔恨,臉上的線條突然清晰起來,五宮和神態(tài)仿佛就是老了三十歲的浩矢。“燦燦那傻丫頭,一直沒放棄尋找親生父母。告訴浩矢……她父母的下落和我的遺囑全放在抽屜……一個黃色的牛皮紙袋里。一有狀況,你要幫著他們……幫燦燦,知道嗎?”
“老爹,現(xiàn)在別說這個,你先休息!
“還有……”他不顧勸阻,堅持說完!耙欢ㄒ剖刚f,要他……要他……”老爹喊著,語氣里透著一股心酸的遺憾,和看不見深度的愛!拔也辉,他就無需顧慮面子、自尊,只身在異國闖蕩了。別忘了提醒他,一定要……完成我交代的事,就是燦燦……咳!咳!”
“對不起。”護士小姐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輕聲下逐客令:“請您先離開!
臨走前,老爹使盡力氣握了下他的手,仿佛再次提醒著他。
邵嘉退出病房,卻無法退出這個他以為已經(jīng)結(jié)束的戰(zhàn)爭。
。
第三次抬起眼,透過玻璃窗望出去,浩矢終于確定那一片仿佛罩了層紗的灰蒙景象不是因為玻璃臟,而是霧。
再次坐在黑色的辦公桌前,浩矢雙手合十,目光靜靜巡視房間里的一景一物。
三個小時前,這里還整齊堆放著許多資料文件,按照順序、分門別類。是他與小組過去三年努力的軌跡。但現(xiàn)已全部清空,搬進待處理的垃圾集中處。
此刻,他心里沒有遺憾,更不會忿忿不平。
無論過去創(chuàng)造了多少豐功偉業(yè),成就多少名聲,一想起支撐這些功績的基石不是自己,而是Renee背后的家族勢力,浩矢非但不感惋惜,反而慶幸卸下恥辱的重擔。
他手一撐,正起身準備離開時,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一瞼倉皇的Renee出現(xiàn)在門口。她身著米色套裝,外罩一件米色風衣,神色慌張,攏起的發(fā)微亂,散落在臉頰旁,美麗依舊,但尊貴嬌美的神采全被驚慌覆蓋。
她深吸一口氣,稍待冷靜后,便跨步進門,直接撲向浩矢。
她試著貼近,甚至親吻,但浩矢不但撇頭,更緊扣手臂維持兩人間的距離。
“為什么?”Renee脹紅了臉。為了化解尷尬,她只好四處張望,但凈空的辦公室已經(jīng)明白回答她的疑問!笆虑椴恢劣诘睫o職這個地步,難道你不能等等……”
“不能。”他往旁邊挪了一步,伸手將椅子靠攏,瞅著她!白蛲淼碾娫捓镂乙颜f得很清楚,這張裙帶關(guān)系的椅子,我坐不起!
他說完,立刻繞過桌子要走,Renee從另一邊擋住他的去路。
“是我不對!彼プ∷囊路,壓低的聲音透著顫抖!皩Σ黄穑也辉摻槿肽愕念I(lǐng)域,你要責備,要我怎么道歉都行,但你不可以走……”
“我一點都不怪你,真的!焙剖刚\懇的搖搖頭!拔伊私饽愕南敕,知道你的立場。你沒錯,只是我不能接受。離開則是評估后,比留下更好的決定而已!
“你說謊!”她望進浩矢的眼眸深處,看不到往日的熱情,只有一片荒蕪的沙漠!稗o職就罷了,但你選擇的不是留下,而是回臺灣,這……又代表什么?”
“我父親病了,我必須回去!
“苗燦燦企圖用這個爛借口牽絆你?”
在聽到的那一秒,浩矢差點沖動的打她一巴掌,但最后他還是緊握著拳,強忍了下來。
“不要再誤解燦燦了!
她上前,仰起的臉上散發(fā)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美得令人傾倒,但看在浩矢眼里卻丑陋無比。
Renee無庸置疑是個完美女人,聰明獨立,見多識廣又可人,個性體貼又善解人意,重要的是……非常漂亮。她身上的每樣優(yōu)點,轉(zhuǎn)換在燦燦身上都成了缺點,但即使她再完美,沒有愛……對他而言都是無意義的。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 Renee的褐眸浸在淚水里,格外晶瑩!拔抑肋@是暫時的。男人都一樣,你的野心不會讓你甘愿屈就在那。我能讓你得到你要的,而你能滿足我、讓我快樂。我們就像棋子和棋盤,少一樣都不行!
“Renee,我現(xiàn)在其實只想要——”
“是你說……”她搗住他的唇,用提高的聲調(diào)壓過他的聲音!斑^去的你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眼前這全新的唐浩矢是我的,誰……也別想跟我搶。”
“你不需要仇視燦燦,其實她——”
“苗燦燦?”她左眉不在乎的挑了一下,語帶輕蔑的說:“我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對我而言,愛情是場戰(zhàn)爭,而且……是場只贏不輸?shù)膽?zhàn)爭!
“愛情是場戰(zhàn)爭?”浩矢微笑重復(fù)這句話!叭绻麗矍槭菆鰬(zhàn)爭,如果對手是燦燦,那勝負早已分曉了!
Renee僵著臉,瞪大眼睛看著他。
浩矢退了一步,繞過她往大門走。此刻,他恨不得能展翅飛到燦燦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