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夜到現(xiàn)在,整個過程,她沒有眼淚,沒有想法,唯一希望的就是傅閑庭給她一個解釋,就算那解釋再讓她難堪,她也可以接受。
她當(dāng)作這是自己五年婚姻的底線。
但是,他并沒有給她她想要的。
她豁然開朗了,就算堅決要自己的丈夫別再和那個女人往來,不代表以后就不會有別的女人。
接受真的不難,只要咬牙吞下去就好了,反正,這些年,她不也忍了許多以前當(dāng)小姐時不能忍的,沒想過要忍的。
她給過他機(jī)會解釋的,是他放棄了。
她太明白,她和傅閑庭的婚姻,這后面幾年,僅僅維系在他對她的愛,只要他能繼續(xù)全心和她過一輩子,她可以過這樣貧瘠的交友圈,沒有知心朋友,生活里只有傅閑庭的日子,只是他不知情。
既然他不要了,那么她也不要。
“見鬼的成全!我只是想試探,試看看你還愛不愛我?”他震怒。
“我愛不愛你?”字句艱難的從她嘴里吐出來,帶著說不出的冷涼!澳銥槭裁床恢苯觼韱栁?”這些年,她的全心全意都看不到嗎?“我在不在乎你,你看不出來,體會不到嗎?”
“你都不說誰知道!”
她失笑,原來還是她錯了。
“是的,我不愛你了,所以我要離婚。”這樣的豪門生活不如不要,這樣不信任她的丈夫……不如放棄吧!
她到底是為了什么留在這里的?
心里翻江倒海,眼睛不知怎地就酸澀了起來。
“離就離,”他陡然暴怒,男人的自尊大過天。“不過你要想清楚,一旦離婚,你在我這里非但拿不到一點(diǎn)好處,出去,掛著一個失婚婦人的名聲,不會有什么好將來的!”
他傅閑庭是什么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威脅……
管萌萌和他相處那么久,從來不知道傅閑庭有那種表情,驚慌震怒交加,集結(jié)成惱羞成怒。
潑婦罵街從來不是她的Style,不過他的話成了壓垮他們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事實(shí)。
她明白了一件事,是誰說一定要吊死在一棵樹上的,這棵樹,已經(jīng)讓人無法再倚靠信賴了,那就好聚好散吧。
是啊,好聚好散……
她辛苦維系了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就只換來這四個字。
春暖得穿不住冬衣了。
那是一幢看不出年紀(jì)歷史的老房子,像臺灣許多沒落的老街一樣,繁華過一陣子,后來隨著都市計劃都市遷移,就業(yè)機(jī)會和年輕人外流,漸漸的沒落了。
“買買氏紙寮”是管家上一代傳下來的家族工廠,前身是造紙廠,最輝煌時期曾經(jīng)成為日本及東南亞手工書畫紙最大的供應(yīng)廠,來到父親管堯的手里時除了因?yàn)闀r代變遷,進(jìn)口紙張大量傾銷造成了傳統(tǒng)紙業(yè)蕭條,管堯開始轉(zhuǎn)型成觀光工廠,可惜在轉(zhuǎn)型半途還是遇上所向披靡的金融大海嘯。
一場金融海嘯差點(diǎn)將管家的基業(yè)連根拔起,要不是管堯和管萌萌的弟弟苦撐,按理說買買氏早就要關(guān)門大吉了。
當(dāng)然,管萌萌那筆為數(shù)不少的聘金,也算是及時雨。
圍墻后散出來濃郁的花香,那是昨夜開了一晚,清晨就凋謝的白曇花散發(fā)出來的味道。
比人還要高大的枝干,泛出油光的綠葉,二十幾朵碗公大的月下美人在“喀嚓”、“喀嚓”的聲音里,一朵一朵被剪刀剪了下來,放進(jìn)石桌子上的藤籃子里。
晨光里帶著余霧,一抹窈窕的身影穿梭在種滿做紙原料的樹種園子里。
曇花不只可以制藥,摘掉花蕊后,無論鮮食曬干都能做成非常美味的料理。
看看數(shù)量差不多了,管萌萌提起籃子,穿過石徑,打開綠紗門,從后院進(jìn)了廚房。
廚房里,管璇正大口咬著管萌萌事先做好的總匯三明治,一口三明治,一口巷子口買的豆?jié){,一早起床胃口好得可以吃下一條牛。
“怎么那么早起?你不是一向睡到八點(diǎn)?爸媽呢?也起來了嗎?”她放下籃子,打開水龍頭,洗了手,擦干后也給自己盛了一碗稀飯,雙胞胎姊弟兩人坐在木頭的餐桌前用起早點(diǎn)。
“爸起來了,在前院打他的太極拳,媽和妙妙的媽晨跑去了!惫芗胰俗顑(yōu)良的習(xí)慣就是喜歡運(yùn)動,以往管璇一早會出門慢跑,可是自從管萌萌離婚回來娘家,他把慢跑的時間改到了傍晚。
管萌萌知道這個雙胞胎弟弟的用心,他總以為離了婚的她會想不開,做出什么蠢事來,不用兩只眼睛盯著,他不放心。
其實(shí)她很想叫他不必這樣的,但是看著他至今還有些瘀青未褪的手指關(guān)節(jié),也就吞了回去。
結(jié)束一段婚姻,她沒有脫層皮,她老弟卻因?yàn)樽崃烁甸e庭,真的脫了半層皮,看他拿著豆?jié){的手還有些扭曲。
“摘那么多曇花做什么?”
“可以炸來給你和大家當(dāng)點(diǎn)心吃!痹旒垙S還有不少老員工。
“你回來不只是我,大家都有口福了,不過你用不著每天起來忙這些,麥嬸那天苦著臉問我說她是不是快沒頭路了,她擔(dān)心你回來搶了她的飯碗,還有,我可不是讓你回來做苦工的!
他心疼的看著遇人不淑的姊姊,傅閑庭那個混蛋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讓他撞見,只要見他一次,他就會揍他一次!
他姊姊可是家里的獨(dú)生女,不是養(yǎng)給別人糟蹋欺負(fù)用的。
傅家不要,是他們沒眼光,別人可是希罕得很。
管萌萌噗哧一笑。
“我會去跟麥嬸說,我只是煮頓早餐,動不了她的鐵飯碗的,叫她別急!边@個造紙廠不只有麥嬸一煮三十年,幾個造紙、烘紙的師父,就連業(yè)務(wù),送貨,幾乎都鐵打不動,是國寶級的老員工。
紙廠能不能永續(xù)經(jīng)營下去,不只攸關(guān)他們自己一家人,還牽涉了這小鎮(zhèn)好幾十戶的人口要過日子。
在買買氏最危急的時候,那些老員工沒有人開口要走,他們挺著公司,自愿減薪,延長工時,毫無怨言,這也是為什么金融危機(jī)的時候,欠銀行一大筆錢,本來已經(jīng)決定要宣告破產(chǎn)的工廠,如今還繼續(xù)苦撐的很大一個原因。
她阿爸常說,人與人之間,講究的就是一個信字。
人家對他有義,他也不能對別人無信。
這些對現(xiàn)代人來說有些老舊的觀念,很奇異的,扶持著他們家走過歲月更迭、花花世界里許多的改變。
管萌萌夾了一塊醬菜,扒了一大口飯,回到娘家,連胃口都變好了,要是全家人都在飯桌上的話,她也能吃下一整碗白飯的。
以前的她雖然住著豪宅,穿著昂貴的衣服,卻常常食不知味。
“住得還習(xí)慣嗎?”他拍拍手,把手里的屑屑拍掉。
“哪里有什么習(xí)慣不習(xí)慣的,我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
就算她一嫁五年,那嘴巴從來不說有多愛她,卻為她把從小住到出嫁的房間一直保留著的家人,那些舊回憶,撫慰了她許多無法言喻的情緒。
對她來說,因?yàn)橛屑胰说谋邮a,生活重頭開始,不算太難。
管璇揉亂她的頭發(fā)。“能這樣想最好。”
管萌萌一拍管璇的手,留下大大地一個五指印,她嗔怪的睨他一眼,“沒大沒小,我又不是小狗!”
“母老虎回來了!彼b牙咧嘴。
她給他一個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那工作呢?做得上手嗎?”就算只是打工,薪水也沒辦法給得很高,但是讓她有事分心,才不會胡思亂想。
“可以!
她在紙廠長大的,工廠的作業(yè)流程她熟得很,雖然只是導(dǎo)覽,一開始,她也努力的吸收新知識,想趕上這些年的空白,經(jīng)過幾次真槍實(shí)彈磨練,總算,現(xiàn)在為客人介紹起紙廠的作業(yè)流程,已經(jīng)是有模有樣的了。
得到滿意的答覆,管璇滿意的點(diǎn)頭,“跟爸說一聲,我出門去幫一個朋友接機(jī),會晚一點(diǎn)回來!
“沒問題!我聽見外面有動靜,爸媽回來了!彼齻(cè)耳聽,真的是管堯的大嗓門。
“萌萌啊,老爸給你買你最愛吃的山東大餅回來了!
“死老頭,萌萌說不定還在睡覺,你吼什么吼?”
“這老白的牛肉蔥絲大餅要趁熱吃嘛!惫軋虻穆曇魥A了絲委屈。
管璇翻了個白眼,他這對爸媽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鍋配蓋,這附近沒有哪對夫妻像他們這樣處了大半輩子還不膩的。
他和管萌萌互看一眼,露出了然的表情,瞄了眼腕上的表,朝姊姊抬了抬手后出門去了。
管萌萌元?dú)怙枬M的笑容依舊逗留在唇畔,起身迎了出去。
她的心滿滿的,暖暖的,愛包圍著她,有種叫幸福的東西在膨脹著,她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