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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香 第9章(2)

  一個時辰后,紀(jì)湘走進客房。

  剛見她的身影,嚴(yán)奕連忙步上前。“紀(jì)老爺還好嗎?”他關(guān)切地問。

  她搖首,大眼漸漸凝起水霧!八犙劭戳宋乙谎酆缶烷]上眼睛,我喊他,他也不回答我……”而她只能呆呆地站在床邊守著他、看著他。

  她不曾后悔當(dāng)年的匆匆離開,但是回來以后,她才知二娘陪著姐姐去了京城,一去便是四年,這些年來,爹都一個人過……看著年邁的父親躺臥在床,那一刻她后悔極了,她不該出走多年,置父親于不理的。

  “沒事的。”執(zhí)起她冰冷的小手,嚴(yán)奕想給她多點堅強的力量!耙姷脚畠夯貋砹,他心里該是欣慰的,別想太多,讓他好好休息!彼崧暟参克

  在前往洛陽途中,紀(jì)湘曾哭著對他訴說她和父親多年來的疏離,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點點頭,任他如此緊握著自己,這時候她多需要溫暖與依靠。

  忽然想起了心中另一至親,她不禁開口說道:“我想去看看姨娘——”

  “還有晟表哥和荷表嫂!毙χ酉滤脑挘钪睦锏牡霋。

  輕漾出笑,他燦亮如陽的親切笑容驅(qū)走了她心底所有陰郁。

  自娘親去世以后,曾家便成了她第二個家,一個她高興就過來小住的窩,一處她極之喜愛的地方——因為這里有疼愛她的人。

  離開洛陽四年,現(xiàn)在終與曾家人久別相逢,她們的心情皆是激動的,但眼看各人安然無恙,心中縱曾有千萬掛憂,可于此時也化做了濃濃安慰。

  四年的光景,曾夫人看起來更老了些,但慈顏不變,和藹可親的笑容仍是紀(jì)湘所熟悉的;墨荷也變了,紅潤的面色與豐滿的身段增添了她成熟的韻味與美態(tài),可見這四年來的相夫教子生活,她是過得多么幸福美滿。

  在融融笑語間,她們回味著彼此的不同,時間帶走了那么多,卻帶不走一直連系于她們之間的深厚親情。

  “娘……”

  一道軟軟的小嗓音響起,張媽抱著一個小娃兒走進大廳,她的出現(xiàn)深深吸引住紀(jì)湘和嚴(yán)奕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向這小娃兒。

  “這就是智親王爺?shù)男「x?”感興趣地挑起眉,嚴(yán)奕看著那領(lǐng)銜了最尊貴的身份的小人兒,眼中閃著驚奇與一絲敬畏。

  曾氏絲綢是皇宮大內(nèi)的御用絲綢,今年春天曾無晟被召進京面圣,親身聽從萬歲的旨意于宮內(nèi)趕制圣上想要的絲錦樣式。絲成后,嘉慶帝龍心大悅,對曾對晟留下極好印象,便下旨要把曾無晟的獨女許給他的皇二子智親王,決定待曾賢年到十四時,就將其引為智親王的側(cè)福晉,這樁滿漢指婚轟動全國,也成一時佳話。

  墨荷笑著頷首,從張媽懷里抱過自己的心肝兒!斑@是嚴(yán)叔,賢兒叫嚴(yán)叔。”

  轉(zhuǎn)臉看了看那陌生的臉容,賢兒隨即癟起小嘴偎進娘親胸懷,不肯叫人。

  曾夫人看了,不禁對嚴(yán)奕笑道:“這娃兒啊,就是怕生!

  嚴(yán)奕微笑著搖頭,表示沒關(guān)系。

  “來,這是表姑姑,湘表姑。”不介懷女兒的無禮,墨荷臉上滿是寵溺的笑意,繼續(xù)為女兒介紹。

  本以為賢兒會照樣不睬人,豈料墨荷聲音才落,她就馬上露出小臉,一雙清靈亮眸望向紀(jì)湘,目光既陌生又熟悉地盯著她瞧。

  得到賢兒專注的正視,紀(jì)湘不禁對她揚起笑臉,她這么一笑,賢兒癟著的小嘴連著眼兒一起變圓、瞪圓,一副驚訝的模樣。

  賢兒對紀(jì)湘特別的反應(yīng)挑起了眾人的注意,下一刻,她竟掙開了墨荷的懷抱,直奔向紀(jì)湘!跋姹砉谩⑾姹砉!”她大聲喊著,伸出小手拉著紀(jì)湘的裙擺。

  紀(jì)湘一愣,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怎么了?別對湘表姑拉拉扯扯的。”墨荷不禁走上前。

  “賢兒喜歡湘表姑嘛!”噘起小唇,賢兒嚷著,仰起小臉望著紀(jì)湘,對她咧嘴甜笑。“湘表姑也喜歡賢兒嘛!”

  天真的笑靨與親熱的叫喊教紀(jì)湘心生憐愛,多討人喜歡的小東西呀!

  賢兒一直“湘表姑、湘表姑”地叫個不停,教紀(jì)湘聽得眉開眼笑,最后應(yīng)賢兒的要求,牽著她出去玩,留下曾夫人和墨荷兩人招待嚴(yán)奕。

  賢兒特地把紀(jì)湘帶到后園,這里是她最喜歡玩耍的地方,尤其是在夏季,因為這里的白玉蘭都開了,跟娘親一樣的,她好喜歡白玉蘭的香味。

  而眼前茂盛成群的樹叢,教紀(jì)湘幾乎看呆了。

  整個后園滿是高大的玉蘭樹,舉目所及都是綠葉與白花,剛才她還未真切踏入,在外已能聞其芬芳,這里的花香濃郁得幾可襲人。

  “好多花兒喔!辟t兒雙手捧著盛滿了白玉蘭的竹筐,笑瞇瞇地仰望著紀(jì)湘。

  紀(jì)湘綻開笑顏,蹲下身與賢兒齊高!斑@是誰給賢兒摘的呀?”

  賢兒格格一笑!跋姹砉貌虏,猜對了我要張媽給你一塊好好吃的乳酪酥!”

  “咦?只有一塊嗎?好小氣喔!”癟起唇,紀(jì)湘故作不滿地咕噥。

  “啊?”歪著小腦袋,賢兒嘟了嘟嘴!跋姹砉孟矚g吃乳酪酥的嗎?那我要張媽天天給你做!

  喔,為啥勛叔沒告訴她這個呢?嗯,她得告訴勛叔,原來湘表姑好喜歡乳酪酥的喔!

  真是慷慨。

  紀(jì)湘不禁泛起微笑!班,那我猜了喔,這些花兒是園丁哥摘的吧?”

  咧開嘴,賢兒笑著搖頭。

  “王總管?”

  聞言,賢兒皺起眉頭,不斷搖頭。王總管那么老,怎么爬上樹搞花啦?

  困惑的蹙眉,她實在猜不到,苦笑了下!鞍,湘表姑笨,吃不到賢兒的乳酪酥了!

  咦?湘表姑笨嗎?勛叔不是說湘表姑很像她,就跟她一樣聰明嗎?

  “不會吃不到啦,湘表姑喜歡吃,我就要張媽做給你吃!辟t兒綻開笑容,公布答案!斑@是爹爹給娘摘的!闭f著,她捧起籃子,埋臉細(xì)聞!昂孟阊剑 

  輕揚起笑,紀(jì)湘站了起來,看著滿園白花,聞著滿園香氣,她幾乎感受到了這里的繾綣情深。

  當(dāng)年曾家遷居,為的就是這里的白玉蘭,贏得了墨荷的動容,也得到了墨荷的芳心,晟表哥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美麗、多么溫柔,而墨荷,又是多么幸福。

  能得此生深愛,攜手并肩恩愛度日,他們真的……無憾了。

  “湘表姑、湘表姑,賢兒送你花兒啦!”

  叫聲拉回紀(jì)湘的注意,低頭看著嬌憨的笑顏,她心頭掠過一絲感懷。

  她也曾這么拿著花兒,燦笑著把芳香獻給長輩,是什么時候,換她做長輩了?

  有那么一瞬間,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已經(jīng)這么大了,光陰總似離弓之箭迅速飛走,教她想抓也抓不住,就像有些東西她越是想把握,卻只會流失得更快。在歲月匆促流逝間,有什么是可以留得住的?是回憶、情感、還是……傷痕?

  思緒恍惚間,她撫著手中嫩白花瓣,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過身,視線不期然地落在園門下的男人,剎那間,她的呼吸幾乎梗住了。

  看到那突然回過頭的嬌容,鐵銘勛的心也在一瞬間繃緊了。

  被濃香深深包圍的同時,時光仿佛停止了流動,讓眼前所見的,變得不真實極了。

  艷陽高掛,耀目熾光刺疼了彼此的眼眸,他們必須瞇起雙眼,以眼簾阻擋過熾的陽光才能看清眼前人,眼中的干澀一如他們枯竭已久的心房,令人難受不已……

  心緒復(fù)雜,他們已分不清此刻心底是喜是悲。

  他看著她,深深地凝望著她的臉,仿佛只要這么看著,就能填補這四年來的空洞,揮去他們之間的空白……

  他們都明白會有這么一天,在有生之年,他們終會相逢的一天,本以為在相見的那刻,會是難以形容的激動,然而,卻是如此地平靜,甚至是相對無言。

  “!勛叔你來啦!”

  佇立相視久久,賢兒的聲音打破了凝結(jié)于他們之間的沉默。

  猛然驚醒,她垂下了眸,藏起過往情深,她沉靜地繼續(xù)撫弄手上幽香,沾了十指芳郁,唇邊漾出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

  “勛叔……”奔到園門前,卻見鐵銘勛一臉的恍惚,賢兒不禁扯了扯他的衣擺。

  還沒回過神來,一抹身影忽然掠過他身旁,并在他專注的目光里,迎上了她。

  最后,他眼睜睜地看著紀(jì)湘跟隨嚴(yán)奕,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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