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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無悔 第5章(1)

  當(dāng)然,鬼混了大學(xué)四年的嚴士揚一定會得到報應(yīng),這才能對得起那些苦讀四年,一分一秒都沒浪費的莘莘學(xué)子。

  那家伙大學(xué)畢業(yè)后,當(dāng)然沒通過司法特考;不過相對的,沈佩璇應(yīng)屆就考上了,完成了她要求自己必須要達到的目標。

  記得在放榜那天,他雖然落榜了,可他笑得比誰都開心,不知怎的他就是開心,因為她考上了。

  他可是親眼見到她就這樣刻苦的讀了四年書,這樣的成就是她應(yīng)得的,老天有眼啊!

  而他,算了,臨陣磨槍才半年,怎么可能考上?只好乖乖剃光頭去當(dāng)兵了。

  可是沈佩璇不放過他,即便在司訓(xùn)所辛苦的上課,每天仍然寫信、寄書,找了一大堆資料,再加上自己準備考試時做的筆記,統(tǒng)統(tǒng)寄給在軍中的嚴士揚,逼他好好念書,不斷的替他加油打氣。

  他真的不能不感動,第一次他想,小璇到底為了什么愿意這樣幫助他;第一次他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不能再用“好朋友”、“最要好的朋友”這樣的答案來解釋了。

  有一個人在后面不斷的鞭策激勵,嚴士揚不敢放松,將自己緊緊上了發(fā)條,逼自己一定要趕上……趕上那個已經(jīng)迎向自己目標的女人!

  不知怎的,他就怕趕不上她、就怕配不上她!

  退伍后,嚴士揚順利考取,雖然跟沈佩璇是同學(xué),不過兩人在司法官訓(xùn)練所倒是成了前、后期的學(xué)姊、學(xué)弟。

  記得在放榜那天,換她替他高興,高興到眼淚都掉了下來。

  他倒是覺得還好,考取只是剛好,或許不要命的自信自傲又犯了;相反的,他注意著她──以前從沒這樣看過她,即便認識了這么久,他從未這樣看過她。

  經(jīng)過了一年多,突然間他不再想起小君了,那個曾經(jīng)帶給他極大傷痛的女孩,他甚至漸漸想不起她長什么樣,不記得她說話的聲音……

  或許是因為在交往時,她本來就不愛說話,都聽他說話。

  現(xiàn)在他的眼里突然專注著看著她──小璇,他們認識好久了,奇怪?他怎么從沒這樣想過她?

  她曾說過,她在大學(xué)時代很喜歡一個男生,喜歡到寧愿祝福他,那個男生到底是誰?!

  該死!他好想知道是誰……

  坐在檢察官席,嚴士揚看著坐在審判席上,身著黑領(lǐng)、黑袖,藍色對襟鑲邊法官袍的沈佩璇,她清秀的臉龐專注看著文件,現(xiàn)場氣氛一片凝窒。

  這是開庭,氣氛當(dāng)然嚴肅。

  可嚴士揚竟然莫名笑了出來,全場看著他,連坐在被告席那個十八歲的男孩也看著他。

  沈佩璇抬頭,“檢方,肅靜!

  “對不起,審判長!

  那個男生,是他嗎?

  她說她很喜歡一個男生,可那男生喜歡別的女孩,所以她愿意祝福他……是他嗎?是他嗎?!

  沈佩璇終于抬頭看向被告席的那個男孩子,孩子發(fā)現(xiàn)法官在看他,不自覺的發(fā)抖。

  她再看向旁聽席里,坐著一名臉色蒼白的中年婦女,撲簌簌掉著淚,拿著衛(wèi)生紙卻仿佛擦也擦不盡。

  卷宗上說,被告的母親生了病,每周都必須洗腎,家里很窮;被告不再升學(xué),每天打三份工──送報紙、到加油站打工、在便利商店值大夜班,一天睡眠不超過五小時,時而營養(yǎng)不良,導(dǎo)致已經(jīng)十八歲了,身高才一百六十多公分,告活異常辛苦。

  但仍是無法支付母親需要的醫(yī)療費用,因此才會當(dāng)街行搶……

  難怪連士揚都希望能從輕量刑……

  沈佩璇看著那孩子站在被告席不斷發(fā)抖,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多年前的自己也是因為母親生病差點輟學(xué)……當(dāng)時她有一大群好朋友幫忙她,包括他……阿揚!如果沒有那些朋友,她也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變成現(xiàn)在的自己。

  可是這個世上,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好運……

  “宏志,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嗎?”她的聲音很溫柔,沒有一點質(zhì)疑、責(zé)備,或許就是因為這樣,讓被告當(dāng)場哭了出來,淚水不斷掉落,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旁聽席內(nèi)另一個中年婦女不顧法庭規(guī)則,竟然舉手發(fā)言,“法官大人,這孩子很可憐,原諒他啦!我是被他搶的人,我都沒有關(guān)系了。”

  沈佩璇笑了,嚴士揚也笑著。

  她點頭,“被害人能夠這般寬宏大量,是我們這個社會的福氣,我代替被告謝謝你!笨聪蚰呛⒆,“宏志,撇開法官的身份,我有個故事要跟你說!

  被告看著她,淚水盈滿眼眶。

  沈佩璇說著,仿佛掉入了記憶里,“我還在讀大學(xué)時,我的母親跟你的一樣都生病了,一度我想要休學(xué),但我有很多朋友幫忙,包括現(xiàn)在坐在檢方席的嚴檢察店。”

  看他點點頭,沈佩璇繼續(xù)說:“我沒有休學(xué),但日子過得很辛苦──我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幫忙母親到市場擺攤賣菜;七點半,我要趕到學(xué)校上課;中間只要沒課,我就會趕回市場,繼續(xù)幫忙!

  “下午我必須陪母親到醫(yī)院洗腎,晚上我得回家做飯,整天下來,我沒有時間讀書,更別提睡覺,可是我還是很努力地把握每分每秒,很多時候我邊吃飯邊念書,然后就睡著了,差點淹死在面里面。”

  眾人笑著,沈佩璇也笑著,很云淡風(fēng)輕,只有嚴士揚為她心疼不已。那些畫面,有些他知道,有些連他都沒看過。

  “我知道你很辛苦,真的,相信我,我能體會。你的母親能有你這樣的孩子,我相信她很驕傲,而你也應(yīng)該讓你母親繼續(xù)為你感到驕傲。”

  孩子就像是失控一樣,坐在被告席放聲痛哭,哭到不能自己;現(xiàn)場的人聞之鼻酸,,旁聽席間,男孩的母親也哭得不能自己。

  “宏志,你如果有困難,應(yīng)該做的是向別人求救,你可以跟我,也可以跟這位嚴檢察官求救,我相信,我堅決相信,這個世上愿意幫你的人還有很多,你并不孤獨,但是絕對不能犯罪!”

  孩子用力點頭,后悔不已,“因為媽媽隔天就要洗腎了……家里只剩幾百塊……所以我才……”淚水不斷掉落。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動手搶了這位阿姨的皮包,如果她受傷了怎么辦?如果她也急需要用這筆錢怎么辦?宏志,你一定是個成熟體貼的孩子,自己日子過得苦,更應(yīng)該多為別人想!

  “對不起……對不起……”

  “檢方,有關(guān)于被告家境的問題,是不是應(yīng)該通報有關(guān)單位?”

  嚴士揚點頭,“訊問被告當(dāng)天,檢方就已通知社會局,社會局已經(jīng)介入,提供緊急援助;被告家中是低收入戶,已經(jīng)撥了一筆錢應(yīng)急,地檢署和地方法院這里也發(fā)動募捐,另外我們也正在幫宏志的媽媽找份她的身體可以負擔(dān)的工作!

  沈佩璇點點頭,她知道該怎么做了。“宏志,我相信你心里一定很后悔、很難過,我要老實跟你說,這次你是真的犯錯了,法律不能祝若無睹,否則我們等于鼓勵犯罪,鼓勵有困難的人不循正途來解決問題,反而去傷害別人……請你體諒我,即便我對你確實很舍不得,但是我不能縱放!

  他落淚,點頭,已經(jīng)做好一切準備。

  “但是,”沈佩璇說著,突然哽咽了,“今天就算我宣告你有罪,你也不一定是壞人!你自己要不要當(dāng)個好人,完全由你自己心中那個善惡的天平來決定,沒有人可以左右;同樣的,宣告無罪從這里走出去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宏志,你要做個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父母的人!

  “我知道……”

  收拾卷宗,沈佩璇站起身,“暫時休息,我們下午兩點宣判!

  所有人起立,送法官離開。

  沈佩璇從審判席旁專門開給法官走的大門離去,她轉(zhuǎn)過身,擦掉眼淚──這是她心中最大的為難,也是她當(dāng)法官以來常常面臨的痛苦,每一個案子都要考驗她一次。

  大家都相信她手上的槌子,相信她心里的天平,相信她就是代表善惡,可是連她自己都懷疑善惡、好壞,哪有這么簡單?

  嚴士揚都看到了,他站起身從一旁的門走了出去──這里雖是地院,不是地檢署,但他就像是在跑他家廚房一樣,他可熟門熟路。

  繞過一段走廊,再轉(zhuǎn)個彎,果然,他看見了沈佩璇,她就站在中庭花園的某個角落,拿著一杯水卻沒在喝水。

  嚴士揚一陣心疼,他突然懂了她的掙扎──原來她在這個位置上,每天面臨的都是這么多痛苦的事,尋常人回避即可,她卻得一一解決,逃無能逃。

  走到她身邊,嚴士揚對她笑著;沈佩璇當(dāng)然也看見了他,回給他一個無奈又疲累的笑容。

  他真的心疼,為她心疼,尤其是聽到她剛才那段自白,真不想承認,連他都紅了眼眶。

  他們什么話都不說,好像什么話都不需要說了;他們太熟悉彼此了,一個眼神與微笑就可以知道彼此的想法。

  不用說,什么都不用說,如果需要安慰,就把自己的肩膀借給彼此吧!這已經(jīng)不只是朋友的肩膀,是比朋友更深的關(guān)系,這點他們都心知肚明。

  “快點、快點,去慢跑吧!”

  “沒問題!”

  “可是只有慢跑很無聊耶!”

  “……那我出題目考你好了!

  “放馬過來!”

  “來背條文好了!請背出刑法第三百一十條!

  “我想想……意圖散布于眾,而指摘或傳述足以毀損他人名譽之事者,為誹旁罪,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五百元以下罰金!

  “不錯!換你考我!

  “民事訴訟法第兩百七十七條,有關(guān)于……”

  “不用提示,我會。‘當(dāng)事人主張有利于己之事實者,就其事實有舉證之責(zé)任。但法律別有規(guī)定,或依其情形顯失公平者,不在此限’!

  “算你狠!那我再考你……”

  “輪到我了吧……好好好!你考!辈蝗凰忠P『⒆悠饬恕

  “舉證責(zé)任之例外,統(tǒng)統(tǒng)舉出來!

  “事實于法院已顯著或于職務(wù)上已知者,當(dāng)事人自認之事實、當(dāng)事人對他造主張之事實不爭執(zhí)、法律上推定之事實無反證者,這些都不用舉證!

  “你你你……你太厲害了吧!你是不是統(tǒng)統(tǒng)都背在腦袋里了?”

  “好說,該我了吧!請背出民事訴訟法第六百四十五條!

  “……?我……我不知道!”

  “騙你的啦!民事訴訟法只到六百四十,沒有六百四十五條!

  “你耍我啊……”

  “別這么愛計較嘛!”

  “哈哈哈……”

  “呵呵……”

  “又在笑什么?”

  沈佩璇跟著嚴士揚,兩人一起漫步離開地院與地檢署,時間是晚上十點,算是下班了。碰巧彼此都將工作告一段落,就一起約了離開。

  “也沒有啦!”

  “還說沒有,你在我的法庭上當(dāng)場笑出來,該不會是在嘲笑我吧?”聲音輕柔,指控倒是很重,典型沈佩璇說話的方式。

  他感到一陣緊張,深怕她誤會,“不是、不是,我……我是想起以前的事,以前我們一起在操場上慢跑,然后背著法條!

  想著,她也笑了,兩人繼續(xù)走著,轉(zhuǎn)過個彎,離上班的地方愈來愈遠,心情自然也愈來愈輕松。

  “那你現(xiàn)在還想玩背法條的游戲嗎?”

  一張俊臉垮掉,“不要!”

  她搖頭失笑,“虧是你還是個執(zhí)法人員!

  摸摸自己的頭,跟在她身邊,下意識的一些動作,比如讓她走在內(nèi)側(cè),讓她走在稍微前面的位置,在在顯示出他的照顧。

  看著她擺在身側(cè)輕輕晃動的手,嚴士揚突然有種沖動想要牽住她的手,但又勇氣不足,就這樣伸出了又縮回來!

  嚴士揚的大手就這樣要伸不伸的,維持與沈佩璇的手保持十分公的距離。

  眼看就要牽到了,卻又縮了開,嚴士揚在心里大罵自己真是個窩囊廢;就在此時,沈佩璇停下腳步看著他,看見他那一臉懊惱的模樣。

  頭一低,就看見他停在半空中的手,她笑著,“你想牽我的手。俊

  像是偷吃東西被發(fā)現(xiàn)的小孩一樣,嚴士揚竟然第一次得害羞,黝點的臉都紅了。

  沈佩璇看著,主動牽起他的手。

  她她她……她牽他的手?

  她知道自己沖動了,但這不是一天、兩天的沖動,而是十年了──這段單向的感情說也說不清,她一個人品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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