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化裝舞會的宴客名單里沒有“鳳梅破”這個名字,她究竟是怎么混進來的,顯然這一點,身為負責(zé)新任主子的安全主管“老米”相當(dāng)介意。
在這座私人小島上,他已經(jīng)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陸、海、空,沒有一個地方能飛進一只蒼蠅逃過他眼中。
要進入這場化裝舞會,必須經(jīng)過重重嚴密關(guān)卡的檢查,不可能有人能夠假冒身分偷渡進來。他更無法置信于滴水不漏的防衛(wèi)里,竟然還出現(xiàn)“暗殺”這種事!
對子老米的狐疑和自責(zé),白無辰一點興趣也沒有。他根本懶得說明鳳梅破是他前任主子所安排的“使者”,自然有本事在這座前任主子擁有的島上來去自如。
他丟下了為他這個新上任的領(lǐng)導(dǎo)人舉辦的慶賀舞會,搭上私人專機,把鳳梅破送去醫(yī)院。
當(dāng)所有人以為他是緊張賓客的傷勢,感動他比前任領(lǐng)導(dǎo)人更有感情和愛心時!他,也不過是藉機離開已經(jīng)不需要再留下來應(yīng)酬的場合。
而托他的福,鳳梅破的名字和身分以及和他的關(guān)系立刻引起熱烈討論和猜測,甚至更多是女性嫉妒的眼光。
但這一切,對白無辰而言根本無關(guān)緊要,這個“領(lǐng)導(dǎo)人”之位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他現(xiàn)在只等鳳梅破醒過來解開他想知道的疑問。
話雖這么說,此刻他還踩在白鳳領(lǐng)導(dǎo)人的事業(yè)版圖里。
這所醫(yī)院,也是屬于白鳳集團的。
在這里,他交給江京鴻去指揮一切。
他,始終就像個局外人似的。
*
特等個人病房里,寬闊的空間,除了一張病床,還有一套沙發(fā)和小型會議室。
護士離開后,留下的只有白鳳醫(yī)院的院長克里斯,他同時是江京鴻的好友,一頭金色短發(fā),白皙的皮膚,湛藍眼睛,年輕英挺、滿腔熱血的英國人。
“子彈擦過背部表皮長五公分,幸好傷口不太深,傷勢不是很嚴重。她頭部受到的撞擊,檢查結(jié)果沒有大礙。倒是鳳小姐右腿膝蓋有動過手術(shù)的痕跡,顯見曾經(jīng)受過重創(chuàng),身上還有多處舊疤,看起來像人為因素造成。”克里斯正和江京鴻說明鳳梅破的情況,他忽然看向那個始終坐在沙發(fā)里不出聲的男人,露出質(zhì)疑的眼神,仿佛想進一步了解他和傷患之間的關(guān)系。
瞧他,快碰觸到肩膀的頭發(fā)散亂的垂落著,在夜間居然還戴著一副大墨鏡,臉上那表情就是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冷淡。如果是與傷患無關(guān)的人,不可能會坐在那里,所以他那副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看起來就挺刺目。
江京鴻順著他的視線撇了白無辰一眼。克里斯那雙衛(wèi)生眼,就像直接判定白無辰就是在鳳梅破身上留下那些舊疤的施暴者,看得他冷汗直冒。
江京鴻搭著克里斯的肩膀拐了個彎,把他的焦點轉(zhuǎn)回到床上的傷患身上。
“克里斯,她醒來就可以出院嗎?”
“基本上是,不過——”
“她多久會醒?”白無辰終于出聲。鳳梅破的“過去”怎樣都無所謂,即使她可能遭受過凌虐,他少得可憐的同情心和正義感也不會因此冒出來。
“你是她什么人?”既然他開口了,克里斯就決定弄清楚。一個如此絕麗標致的東方美人兒,包在華麗的外衣底下竟是一副傷痕累累的身軀,身為醫(yī)生他就不能置之不理。
“克里斯,其實他是——”我們的主子。江京鴻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我是她丈夫。怎樣?”白無辰嘴邊扯起一抹不屑的嘲弄。
江京鴻瞪大了雙眸,眼皮跳動,忘了開口。
“你!她身上的傷果然是你造成的,你怎么這么狠心?”克里斯馬上就怒指他。
“那又怎樣?”他倒想看看這個不分青紅皂白就含血噴人的“正義醫(yī)師”,等到鳳梅破醒來自己解釋以后,會給他什么臉色。
江京鴻半晌才回神,他差點就信了白無辰的話哩!嚇他一跳。真沒想到犯人還沒抓到,還不知道誰才是殺手的目標,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主——”江京鴻一開口,就被白無辰給瞪了。他趕緊指著床上的人兒,“她醒了!”
一句話,打住了克里斯的叫罵。
白無辰才起身,克里斯已經(jīng)沖到床沿,“鳳小姐,你覺得怎么樣?”
白無辰走過來,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他一眼,才轉(zhuǎn)向蘇醒的鳳梅破。
躺在床上的人兒臉色蒼白,微微喘著氣,眼簾緩緩掀起……
克里斯一見到她張開眼睛,立刻就屏住氣息,瞪大了眼,一時間整張臉都漲紅了。
她昏迷時,一張白皙清麗的臉蛋已屬絕色,張開了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簡直驚為天人。
白無辰站在一旁,見他舌頭打結(jié),口水都快流下來,只是一聲冷嗤。
她好不容易才掙脫黑暗爬出光明,張開眼睛……從剛才就一直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忽遠忽近。
“光!
“光?鳳小姐,你說什么?”克里斯從驚艷的怔忡里回過神來,連忙關(guān)心地問。好歹,他是個醫(yī)生。不過美人兒果然美,連聲音都屬絕色。
“光,好刺眼!彼念^為什么像要裂開了似的?身子,好痛。
“光?”克里斯一陣錯愕,轉(zhuǎn)身抬頭看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不過光線被他龐大的身軀擋住了,照理說,她應(yīng)該是先看到他英俊的臉龐才對。他狐疑地觀察著她,發(fā)現(xiàn)她的焦距不太對。
她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仿佛分辨不清她在什么地方。
“鳳小姐,這里是醫(yī)院,你受了槍傷,所以……”克里斯紅著臉話說到一半,發(fā)現(xiàn)她變了臉色。
“誰?……你在哪里?”她一雙眼忽然瞪大了,伸長脖子四處張望。
“咦!我、我在你面前啊!笨死锼瑰e愕地張大嘴巴,連忙伸出五指在她眼睛前晃了晃。
她雙眼依然困惑地尋找著聲源,焦距就是不曾對準他。
“鳳小姐,你看不見我嗎?”
白無辰瞇起了眼。
江京鴻在身后一愣,緊張地湊了過來。
病床上的人兒忍著疼痛緩緩爬起來,克里斯想扶她,卻又怕驚嚇了她,不敢碰觸她。
她喘著氣左顧右盼,明明房內(nèi)有他們?nèi)齻大男人在,但她焦距始終不曾落在他們身上。
江京鴻俯身近看著她那雙眼睛,“你真的看不見我們?”
他一出聲,似乎把她嚇了一大跳,她倒抽了一口氣,背脊都拉直了,眼球四處流轉(zhuǎn),尋找。
“我在做夢,我在做夢……”她喃喃自語。
江京鴻呆了一呆,隨即一臉訝異低喊:“老天!她看不見我們嗎?克里斯,這是怎么回事?”
白無辰瞇眼瞅著她緊緊抓著床單,一副已經(jīng)打算對所有的聲音充耳下聞的態(tài)度.
“我需要為她做更詳細的檢查才能回答你的問題!彼两襁未碰過這樣的病例。“她似乎看得見周遭的一切,但是看不見‘人’。”
要對“人”視而未見,這向來是他的本事,她也敢在他面前班門弄斧!白無辰推開擋在床前的兩人。
“鳳梅破,你再裝瘋賣傻試試!”他一把抓痛她手臂。他要有心情會陪她玩玩,前提是她先解開他的謎!
“呀啊啊!”
白無辰瞪著她被扯住的一瞬間,嚇得臉青唇白,神色大變,像被鬼抓了似的,仿佛吃痛才讓她驚覺這不是夢。
除非她演技精湛到連臉色變化都能隨心所欲的控制……但誰又知道她不是呢?
“放手,你的莽撞會嚇到她的!”克里斯扯開他,連忙出聲向她說明,“鳳小姐,這里是醫(yī)院,我是醫(yī)生,我叫克里斯,請你別緊張!
“我、我不是在做夢?”溫柔的聲音似乎安撫了她,她慢慢聽進了他的話,臉色才好轉(zhuǎn),眼球依然四處流轉(zhuǎn),懷疑,不安。
“是的,你已經(jīng)醒了!
“……但是……我看不見你們啊!”她充滿疑慮的聲音開始有些著急。
“這……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現(xiàn)在能看到什么?”
她一聽,才緩緩抬頭,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光。”
她轉(zhuǎn)頭,摸著床,看著墻壁和沙發(fā),“床,墻壁,沙發(fā)……”
她忽然怔仲地愣住,臉色又轉(zhuǎn)白。
“怎么了?”克里斯馬上緊張問。
“我……我看到的東西都沒有顏色,只有框架!”
腦袋逐漸清醒的同時,她驚恐的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也終于真正體認到這一切的不對勁,的確全出在她身上!
她的眼睛當(dāng)真出了毛?白無辰冷淡地瞅著她。無妨,這不影響他需要的真相。
“鳳梅破,等我們單獨談過以后,再由這位熱心的醫(yī)生來為你治療。”白無辰瞥一眼江京鴻,要他先把克里斯帶出去。
“你說什么?這種時候你還要跟她談什么?讓我先為她檢查!”克里斯義憤填膺的斥聲。
“鳳……”
“克里斯,你就別讓我難做人,我們先……”江京鴻說到一半,聽到她出聲音,先轉(zhuǎn)過頭,“你說什么?”
“梅……破?”床上的人兒沒有表情地重復(fù)著這個名字,臉色愈來愈白,抓著床單的手顫抖。
克里斯忽然察覺不對勁,他立刻問:“鳳小姐,你看不見我們,難道認不出你丈夫的聲音嗎?”還是,這丈夫根本就是假的——
“丈夫……我有丈夫?”
她的茫然和不安,把克里斯看傻了。她該不會……
“鳳小姐,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我……我……不知道!倍勾蟮难蹨I落了下來,她忘了自己是誰。
所以,她認不出她丈夫的聲音,并不是丈夫是假,而是……克里斯遺憾地嘆了口氣,宣布道:“她失憶了。”
失憶——那聲音,仿佛巨大的雷響刺穿白無辰的耳膜!
直到此刻,白無辰那張事不關(guān)己的臉皮才終于丕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