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一匹仙之彩布就能賣十萬兩,如今錢府又是在重要時刻,她自然要快狠準(zhǔn)的交貨收款!
他怔怔瞪著她那雙坦然的清澈眸子,她竟然一點愧疚都沒有?該死的!「你賣了,卻連問都不問我一聲?」
「現(xiàn)實考量!錢家的情況仍然不好,你要在外做什么我管不著,但偶爾為這個家貢獻(xiàn)一下,應(yīng)該也不為過!顾囍忉。
他咬咬牙,「你明知道那是我花好多天才完成的!」
「那就再花多少天去做,我保證這一次絕不再下手!箷簳r。她在心里補上這兩個字,真不成時,拿條鞭子鞭策他坐在織機前干活兒,她也做得出來!
他狠狠的瞪著她,明白她是不會將那匹布還給他了!那還啰唆什么?
「好!你夠狠!你敢再拿走,我就把你的頭摘下來當(dāng)球踢!」他也火了,撂下狠話,賭氣的又坐回織機前。
看著他冒火又手腳忙碌的背影,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風(fēng)流種難過美人關(guān),再累也要織一匹布出來,是嗎?她搖搖頭,轉(zhuǎn)身走出去。
老帳房跟兩名奴仆見到她全身而退,真的為她松了口氣,他們就怕少爺怒氣攻心,送一張休書給她!
「備馬車,我們一起去收帳,還有一些新舊貨色都備一些上車,看看能不能順便做點生意。」
老帳房老眼一瞪,「今天?」
「就今天開始。」
她先行往前走,老帳房急急跟上去。
「少奶奶的腳步都不停歇的嗎?」兩名奴仆真的太佩服她了。
的確停不得!
這些日子霍敏兒即便坐在馬事內(nèi),還得看帳本,一路上偕同老帳房拜訪仍欠債的老客人,向他們福身致意,說明來意后,能要回一筆就是一筆。
人雖要為五斗米折腰,但人的天性也好面子,所謂豹死留皮、人死留名,真要陪笑請人掏錢,談何容易?
所以,對她肯為錢家對人如此低聲下氣,錢家二老既心疼也愧疚,遂吩咐下去,給了她更大的權(quán)限,凡事少奶奶說了算。
但在家得到二老支持,在外可沒那么順利,是碰了不少壁。
水靈素雅的清秀美人上門討錢,她雖臉皮夠厚、態(tài)度夠誠懇,近半個月來,收回不少陳年舊債,但若是要再談一點生意,大多面露為難。
「實在是沒欠,錢少奶奶,真沒欠!苟爬蠣敁u頭。
「但這時間已可以為秋季裁制些新衣,我們錢家的布匹好、價格也好。」
「錢少奶奶,我真的沒欠、沒欠!」
霍敏兒再三拜托,還是吃了閉門羹,她只能低頭掩飾眸中的沮喪。轉(zhuǎn)身出了杜家大門,卻見門口停了兩輛馬車,幾名伙計一連扛下三大箱布料,還捧著幾匹上好的布。
「快快快!杜老爺?shù)戎x布制衣,這是好幾萬兩的生意,別搞砸了!
開口催促的是另一家織坊的劉掌柜,霍敏兒與他曾有一面之緣。
劉掌柜也看到她及她身后的錢家老帳房,他尷尬錯身,快步走進(jìn)杜家大門。
見狀,老帳房可火了,「這劉掌柜真差勁!當(dāng)年錢家織坊最風(fēng)光的時候,老爺看他沒客人,還介紹了不少客人給他,他的生意才能愈做愈大,如今卻如此勢利!」
「人情與銀兩一稱重,便知孰輕孰重?不必生氣!
霍敏兒搖頭,看來,她還是得先站站自己的能耐,也別高估人性。
在回錢府的路上,她也想到一個可行的法子,或許直接找來裁縫師傅,做些春秋新裝穿在身上,靠自己來推銷錢家的布料。
至于錢少倫那個冤家……
她苦笑,他真的很愛美人,為了討美人歡心,竟然織了整整七天七夜,吃睡都在里面,就怕又被她半路攔劫!真是幼稚又可笑!然而,他這份愛美人的心思若是能移個幾分在家里,多好?唉,這目前還只是奢望吧!
不過,見他對男一個女人如此用心,她心里雖有些異樣卻也說不上嫉妒。
畢竟兩人并非有深厚的感情基礎(chǔ)而成親的,他在外的豐功偉業(yè),她也清楚,要求他對她忠誠,不朝外發(fā)展,下輩子再看有沒有可能。
馬車轆轆的奔回錢府后,見老帳房已忍不住呵欠連連,她要他先去休息,她則轉(zhuǎn)至?xí)浚瑢⑹盏降目铐椞钸M(jìn)帳冊內(nèi),卻見到另一總管交上來的本子上,又出現(xiàn)錢少倫領(lǐng)了一萬兩的紀(jì)錄!
簡直是狗改不了吃屎!天生風(fēng)流種。花了七天七夜又織了仙之彩布送給紅粉知己后就不見人影了,家里啥事都不幫也就算了,拿錢倒是很快!
霍敏兒一整天對人哈腰請求下來,累積的疲累在看到這筆帳后,壓抑的種種情緒整個爆發(fā)了,她立即差人去喚來該名總管詢問。
「呃——少爺說少奶奶拿走的仙之彩布少說也賣了好幾萬兩銀,他拿走一萬兩還算客氣,我只是下人,雖然說少奶奶有交代,可也無法拒絕少爺。」老總管也只能硬著頭皮回答。
她輕嘆一聲。也是,能對他恩威并施的只有公婆,但這一對很懂得過日子的公婆常常是一整天都見不到人,能怎么管呢?
「他拿了錢去哪里?」
「這——」
「說!」霍敏兒自嫁進(jìn)錢家后,雖然大力整頓,但對下人們一向慈善,不過此刻面色一繃,還是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
老總管也只能乖乖稟報,「所有來往的青樓女子,少爺是最疼翠花樓的清倌唐穎,每天總得去聽她彈曲兒唱歌,少爺這次閉關(guān)織的那塊布就是送給她的,還傳言少爺要為她贖身,娶回來當(dāng)小妾!
「還有呢?」
「少爺這段日子不是在花樓就是在裴德大人的家,他雖然年近五十,但與少爺是忘年之交——」
「我知道!顾瞬簧贂r間了解錢少倫的交友狀況,裴德便是其中之一,他雖為朝廷的三品官員,但風(fēng)評不佳,「這個時間,他還在裴大人那里?」
「呃——應(yīng)該是,不過,再過一個時辰后,應(yīng)該會往翠花樓去吧!
是啊,一個時辰后,華燈初上,正是縱情享樂之時。
「去幫我準(zhǔn)備一套衣服!
她對他娶小妾沒意見,但不能再讓他予取予求、隨意揮霍!
夜幕低垂,星月交輝。
霍敏兒一身男裝的出現(xiàn)在京城花樓最密集的街道巷弄內(nèi),這里處處可見富麗堂皇的樓閣,一家家紅燈籠高高掛。
夜如白晝,整條街上門庭若市,好不熱鬧,有歌聲、嬉笑聲,然而,她才剛瞧見了翠花樓的牌區(qū),就有人嗲聲靠過來,帶著脂粉昧的繡帕就往她臉上調(diào)情的一拂,「喲~好俊的客官哪,快進(jìn)來,春花、秋月,快過來啊,客人上門啦!」
她微皺鼻頭,這看來是老鴇的中年女子,臉上的妝可真濃啊。
她隨即被拉進(jìn)翠花樓大門,里面更是人聲鼎沸,座無虛席,空氣中粉味、酒味、菜香交雜,男人們左擁右抱,鶯鷥燕燕們依偎勸酒。
女扮男裝的霍敏兒身形雖然纖細(xì)點,但俊秀非凡的臉孔可是很迷人的,兩個姑娘眼睛一亮,一左一右的立即貼上前來,長長的喚一聲,「客官~」
「我、我是錢大少邀來的客人!够裘魞翰铧c被那聲拉長的嗲聲給嚇到,但眼看她要被拉進(jìn)另一間廂房內(nèi),她急急回神,刻意啞著聲道。
「喲,原來是錢大少的客人,往這里來!
老鴇笑得眼兒瞇瞇,一張血盆大口也開開闔闔的,親切的勾著她的手臂就往二樓后方的上等廂房走去。
霍敏兒只得拾級而上,二樓一樣是笑鬧聲不斷,不同的是,多了一些嗯嗯啊啊的放浪聲響,太羞人了,她的粉臉不由得漲紅。
「我的好公子,到了!」
老鴇笑著將這間大廂房的門打開,一入內(nèi),就見紅紗垂簾,大廳左右兩旁有半開的門,往里望去,就可見到床鋪,顯然是讓有需求的人閉門尋樂,而大廳里,一大桌近十多人,桌上滿滿的美酒佳肴,每個男人左右各有一美人相伴,她的丈夫也是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但比較引起霍敏兒注意的是一名撫琴吟唱的美人,霧鬢風(fēng)鬟的她看來氣質(zhì)出眾,與那些陪酒的姑娘們截然不同,一雙明眸滿是愛意的凝睇著錢少倫,光這癡然眼光,就足以讓男人銷魂,但顯然此刻他無暇注意她!
霍敏兒直勾勾的看著錢少倫,他察覺她的視線,但一時之間,并未認(rèn)出她來。
他先是以困惑的眼神盯著這張俊俏非凡又似曾相識的容顏,隨即驚愕的瞪大眼,陡地起身,快步的朝她走去。
同一時間,在座的裴德與撫琴的唐穎迅速的交換一下目光。
老鴇笑咪咪的道:「錢大少,這是您邀來的客人——」
「對,『貴客』,我先私下接待一下!」他咬牙笑道。
他回頭朝那幾名酒肉朋友笑了笑,拉著她手臂,就往一旁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