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朝中官吏都放假一天,又是傳統(tǒng)上進(jìn)補(bǔ)的大日子,老太君早在兩日前就派人來說了,要夫妻倆在這天中午回到秦府,一家子團(tuán)聚吃飯,這也是婉瑛嫁進(jìn)將軍府滿一個月之后,第二次踏進(jìn)秦府。
婉瑛難掩緊張的心情,前一天晚上根本沒睡好,想到成親第二天受到的難堪,還是無法完全釋懷。
她不是圣人,就算可以做到原諒,還是會擔(dān)心再來一次,自己的氣量可沒那么大,說不定會當(dāng)場翻臉。
金嬤嬤已經(jīng)幫她選好了桃粉色的交領(lǐng)半臂、腰間系有綢帶,再掛上玉制的圓環(huán)飾物,下頭則是件六幅裙,布料上還有精美鮮艷的紋飾,讓丫鬟換上之后,除了發(fā)髻上的簪花,脖子、手腕上更要配戴上金、玉等飾物。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還真的像個名門貴婦,婉瑛拼命地忍住笑意,免得金嬤嬤又要嘮叨了。
“……要記得孫媳婦都得在主桌旁邊伺候著,不能和長輩、以及自己的夫婿同桌吃飯,等到他們都吃過了,才能輪到你們,這也是秦府的規(guī)矩!迸滤龥]把話聽進(jìn)去,金嬤嬤又叮囑一次!傲硗庠鴮O子和曾孫女則在另一桌,由奶娘和婢女們服侍他們用膳!
“就只有孫媳婦兒不能?”婉瑛記得在原創(chuàng)小說中看過滿族的媳婦是不可以和長輩同桌吃飯,否則會被視為不孝不敬,倒沒想過秦府也有類似的規(guī)矩,還是決定把心中疑問說出來。
聽她這么問,金嬤嬤也仔細(xì)地說明原委!袄咸J(rèn)為孫媳婦兒的年紀(jì)最輕,也剛進(jìn)門沒幾年,要學(xué)的規(guī)矩很多,所以得在一旁謹(jǐn)慎地看著,往后才曉得怎么教自己的媳婦兒!
“我記住了!蓖耒仓荒苷辙k!暗皇沁有姨娘嗎?”
她曾聽秦鳳戈說過,公公生前納了兩名小妾,一位趙姨娘、一位白姨娘,都各生下一子,二叔和三叔更不用說,尤其是三叔,聽說已經(jīng)有四個妾了,往后不曉得還會不會再增加,膝下自然是兒女成群,最小的兒子據(jù)說和硯哥兒差不多大,因此秦家稱得上是子孫滿堂。
“姨娘不過是婢女,自然沒有資格同桌,在她們面前,孫少奶奶是主,她們只是奴!苯饗邒咛貏e地聲明。
婉瑛點(diǎn)了下頭。“我都記住了!
就在這時,秦鳳戈跨進(jìn)了房門,見她妝扮華麗,更顯得嬌艷,一時之間也不禁看得癡了。
“將軍,這么穿好看嗎?”她還是有女人的虛榮心,想得到丈夫贊美。
他輕咳一聲!爱(dāng)然!
“謝將軍!蓖耒A藗身。
秦鳳戈攙起她的手腕。“不只好看,是很美。”
“多謝將軍夸獎。”她笑紅了臉說。
一旁的金嬤嬤有些殺風(fēng)景地清了下嗓子!皩O少爺和孫少奶奶也該出發(fā)了,可不能太晚到,讓長輩們久候!
聽到這番話,婉瑛不禁深吸了口氣,抱持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心態(tài),跟隨著秦鳳戈踏出將軍府大門,她先等奶娘抱著硯哥兒坐進(jìn)軟轎內(nèi),囑咐硯哥兒要乖乖地坐好,才走向另一頂。
身為武將的秦鳳戈依舊是騎著馬在前面領(lǐng)路,護(hù)著身后的兩頂軟轎,兩旁還有奴仆伺候,一行人便前往秦府。
婉瑛坐在轎內(nèi),心想若是每次出門都要這么大的陣仗,是不是以后連要踏出大門一步,都不能隨心所欲了,這倒是之前沒想到的事。
因?yàn)閮勺诰嚯x不算太遠(yuǎn),她轎子都還沒坐熱,就已經(jīng)到達(dá)目的地了。
秦府早已敞開正門,等著秦鳳戈帶著續(xù)弦和嫡子來到。
站在正門外頭,婉瑛神情透著一絲忐忑,直到耳畔傳來男人的低聲安撫,才讓她露出笑靨。
“有我在!彼÷暤卣f。
“我知道!彼怯锌可降,可不是孤軍奮戰(zhàn)。
秦鳳戈眼底漾著淺淺的笑意,這才攜著妻兒踏上門前的石階,又在秦府管事和仆傭一路伺候下,走進(jìn)內(nèi)廳。
“孫兒給祖母請安……”他率先跟坐在主座上的老太君拱手揖禮,然后是分坐兩旁的其他長輩。
而婉瑛也跟著一一見禮,在金嬤嬤的訓(xùn)練之下,動作毫不含糊,令人挑不出毛病來,直到請過安,才回頭朝被奶娘牽著的孩子招手。
“硯哥兒,過來給曾奶奶磕頭請安。”她說。
就快兩歲的硯哥兒照著娘在家里教的,在老太君面前跪下磕頭,也是頭一次開口喚她!霸、奶、奶……”雖然還有些生硬,不過咬字清楚。
老太君不禁又驚又喜!俺幐鐑簳拔以棠塘!
“硯哥兒已經(jīng)會叫人了……”
“確實(shí)是長大了……”
身旁的長輩們不禁開心地夸贊。
“快起來!到曾奶奶這兒來!”老太君伸手招他過去。
硯哥兒走到她跟前,馬上就被摟進(jìn)了懷中。
“我的硯哥兒真的長大了,你娘要是能親眼看到,該有多高興……”她抱著寶貝曾孫子又笑又嘆。
“娘!”他回頭指著身后的婉瑛,意思像是在說娘有看到了。
“曾奶奶說的是生你的那個親娘,”老太君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的,當(dāng)著婉瑛的面,特地提起過世的孫媳婦兒!俺幐鐑嚎蓜e忘了她。”
如果她是想給婉瑛難堪的話,那可就用錯方法了,因?yàn)槌幐鐑旱挠H娘本來就另有其人,并不是自己,這是鐵一般的事實(shí)。
何況婉瑛并沒想那么多,反而認(rèn)為老太君沒有說錯,繼母和繼子的感情再好,也不希望硯哥兒忘記自己的生母。
秦鳳戈自然猜到祖母這么說的用意,適時解圍!斑@一點(diǎn)請祖母放心,每天早上,婉兒都會帶著硯哥兒去跟他的生母上香,硯哥兒不會忘的。”
“是這樣嗎?那就好!崩咸K于把正眼調(diào)到婉瑛身上!澳悴艅偧捱M(jìn)門就當(dāng)了現(xiàn)成的娘,沒生過孩子的女人,可不知當(dāng)娘的辛苦,硯哥兒還這么小就失去親娘,我每次想起心就疼得緊,原想把他帶在身邊照料,他爹又不肯答應(yīng),如今就只能寄望你了!
婉瑛躬身回了一句!皩O媳婦兒一定會盡好自己的本分,好好教養(yǎng)硯哥兒長大成人的!
“要是不懂得怎么教養(yǎng)孩子,就要多問別人,可不要自作主張了!崩咸@話的警告意味很濃。
老太君擔(dān)心寶貝曾孫被后母虐待,也是很正常的反應(yīng),婉瑛回了一聲“是”,心想只要憑良心做事,早晚可以證明給大家看。
這時,府里的管事過來,跟老太君稟明可以入席了。
“好了、好了,既然人都到齊了,就先吃飯吧!崩咸氏绕鹕,在婢女的攙扶下踏出內(nèi)廳,往另一處廳堂走。
其他晚輩、小輩自然全都跟在她的后頭,大家一面走、一面聊,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全部加起來,也讓婉瑛見識到秦府的主子們究竟有多少位,光要記住他們的臉孔就有些傷腦筋了。
“……老太君方才說的那些,別擱在心上!苯饗邒咭膊恢约菏窃趺戳耍有些多事的安慰她。
婉瑛不由得怔愕!笆裁磩e擱在心上?”
“……沒什么!崩咸欠挶澈蟮挠靡,無非就是要她掂掂斤兩,別以為真是硯哥兒的娘,自己可還沒有承認(rèn),不過見孫少奶奶根本就不明白,讓金嬤嬤眼底不禁閃過一絲笑意,心想她還真沒半點(diǎn)心眼,該說好還是不好呢?既然這樣,也不便去點(diǎn)破,就當(dāng)作什么也沒發(fā)生。
眾人來到另一處面向湖泊的廳堂內(nèi),屋里已經(jīng)擺了三桌大的、一桌小的,秦鳳戈和秦鳳疆是嫡孫,自然跟長輩們坐在主桌,另一桌是給庶出的兒孫們,第三桌則是給各房的幾位小姐,至于最小的那一桌高度又矮上許多,自然是給曾孫輩來坐,嫡庶分得一清二楚,也可以看出各自在家中的地位。
身為孫媳婦的婉瑛和王氏,以及其他沒見過的幾位全都恭敬的站在主桌旁,先幫忙倒茶水,待奴才捧著食案過來,再由她們把擺在上面的菜肴一一端上桌,而婢女們?nèi)ニ藕蚱渌髯恿恕?br />
當(dāng)老太君挾了菜之后,晚輩們才開始動筷子。
大家都在吃飯,婉瑛覺得無聊,就開始一個一個認(rèn)人,其中幾張臉孔有印象,另外有好幾張則是初次見到。
王氏悄悄地湊近!按笊,別東張西望的……”
“喔,謝謝!彼s緊收回視線,卻和另一名同樣站著伺候的少婦四目相接,對方年紀(jì)和王氏差不多,都是二十出頭,外型看來樸拙老實(shí),已經(jīng)先主動和婉瑛點(diǎn)頭微笑。
婉瑛也馬上示意,悄聲問了王氏,這才知曉她就是白姨娘所生的庶子的正室,娘家姓郝,和自己是妯娌,而且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大嫂!焙率蠁玖怂宦暎冻龊┲钡男δ。
她瞟了下對方的肚子,心想讓懷孕初期的準(zhǔn)媽媽站著總是不太好,不是說前三個月是最危險(xiǎn)的,因?yàn)樘哼沒穩(wěn)定,可是得有個理由脫身才行!岸苊茫悻F(xiàn)在身子不舒服。”
郝氏不明就里!按笊,我沒有不舒服!
“你懷孕了,不要站著,就說你不舒服,想回房歇息!蓖耒南脒@是善意的謊言,總比出了事好。
“可是……”郝氏猶豫地看了下另一位妯娌,向來老實(shí)的她從沒說過謊,而且也沒生過病,實(shí)在裝不出來。
一個小小身影突然跑向婉瑛!澳铮
“奶娘不是在喂你吃飯嗎?”婉瑛低頭看著硯哥兒。“快回去坐好,記得要多嚼幾次再吞下去!
硯哥兒見娘站在那兒,不能一起坐下來,便拉著她的手,要走到自己那一桌!澳,來……”
“娘不能過去!”婉瑛對他搖頭!俺幐鐑合然厝グ扬埑酝辍
他噘起小嘴,索性站在娘身邊,也不吃了。
沒想到連賢哥兒也鼓起勇氣,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來到王氏身邊,不想見到自己的娘只能站著看大家吃。